第11章 信任
【信任】
这事不宜当众谈论，纪言卿于是换了话题，他指了指方才慕颜特意提起的那个匣子：“臣侍冒昧，不知道这件贺礼是何人所赠，竟如此被王爷看重？”
迎春侍立在旁，十分骄傲地说：“这便是晋王殿下送的贺礼。”
“不过是一把桃木剑。”
慕颜亲自打开了盒子，拿出那把大概只有半臂长的木剑，她嘴上说着不在意的话，可纪言卿看着慕颜看向那把木剑时微微勾起的唇角和眼底流露出的笑意，便知道她其实对那把剑喜欢地不得了。
纪言卿按下心底的疑惑，在侍从们捧着的其余物件里瞧了瞧，一眼就看中了一方砚台：“王爷心爱之物，臣侍自然不能夺了。这方砚台石质细腻、造型奇特，臣侍颇为喜欢。”
慕颜点头笑着说：“你爱写诗作词，这砚台送给你再合适不过了。”
玉珀替他收下了那方洮砚后，便和其他人一起退下了，屋里只剩下了纪言卿和慕颜两个人。
“王爷，请恕言卿冒昧，您和晋王殿下可是早有渊源？桃木剑并非名贵之物，王爷如此喜爱，或许是有些我们都不知道的缘故？”
纪言卿心里有几番猜测，可慕颜的回答却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与惠王、晋王年龄相仿，幼时曾经在一起习武练剑。九妹聪慧多才，却苦于不善剑术，常被三姐她们取笑。那时候我其他几门功课都落后，唯有剑术排在前列，九妹让我教她习剑，还说要送我一把更好的木剑当做礼物。”
幼年时在皇宫里的那些事慕颜几乎都快要忘了，可她却还记得慕修那时候玲珑可爱的样子，也记得被一群亦步亦趋跟着的宫女簇拥着的慕修开心地向她跑过来，却不小心摔在地上的可怜模样。
“原来如此，那想必王爷手里有了两把晋王殿下送您的木剑了。”纪言卿感慨道。
“不，只有这一把。”
纪言卿不明白：“这是为何？”
慕颜的表情有些冷漠，可纪言卿却看出来在她冷淡的伪装下，是更深的孤寂和落寞。
“九妹受伤，母皇大怒，不仅严惩了那天跟在她身边的宫女侍从，还让她单独上课，不再和我们在一起了。”
纪言卿虽然从未体会过骨肉之情，但是他从慕颜的语气里察觉出，慕颜对晋王似乎与她对其他皇女的态度有些不一样：“所以，晋王殿下其实一直没有机会把约定好的桃木剑送给您。”
“嗯。”
那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一桩小事了。慕颜完全没有想过，慕修还记得那件事，甚至还甘愿冒着得罪太女的风险公然向她示好。
纪言卿从前只知道晋王慕修深受当今陛下恩宠，却没想到皇室之中也有如此重信守诺、不捧高踩低的人。
他向慕颜建议：“王爷如今深陷困局，晋王却在京都如鱼得水，如果能有晋王相助，您在朝堂上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慕颜却干脆地拒绝了：“不。我处境如何都与她无关，我不想再连累她。”
再？
纪言卿从没有见过慕颜露出这般惆怅的表情，他想，或许慕颜和慕修之间还有他不曾了解的隐情。
但是慕颜很明显是不想再多说的，纪言卿也识趣地没有继续追根究底。
反正以后总能找到机会弄清楚的。
他斜倚在床边，乌黑的头发垂落在肩前，眉毛一挑，问道：“王爷刚才送我的是别人准备的礼物，难道王爷自己就没有为我准备什么礼物吗？”
“我……”慕颜愧疚地看着他，“对不起，我没想起来。”
纪言卿倒并不在意什么礼物，他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想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王爷若是真的觉得亏欠，臣侍倒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王爷应允。”
“什么事？”
慕颜看着他那副聪慧灵秀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不免笑了起来。
“王爷知道我爱写话本，也爱在市井里游历，可是按照规矩，男子出嫁以后便只能呆在内院里相妻教女、处理内宅事务，再没有什么机会出去了。”
纪言卿抓着她的袖子，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睛微微露出几分乞求的样子，立刻就让慕颜心软了。
“我府里没有这样的规矩，往后你可以大大方方地从正门随意进出王府，不必受那些陈规约束。”
“多谢王爷。”
纪言卿真心实意地感激慕颜，他从前在纪府时所向往的自由和偏爱，如今都在慕颜这里得到了。
投桃报李，慕颜帮了他这么多，他自然也得回报给她些什么。
“王爷，昨天我们拜堂成亲时在旁边观礼的那些人可都是你从幽州带回来的？”
说起幽州的事的时候，慕颜才会变成健谈的样子：“嗯，她们都是曾经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和敌人厮杀过的人。只是战场凶险，难免会受伤，她们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战场上了，刚好母皇下旨召我回京，我就把她们都带回来了。”
“那她们都是京都人氏吗？”
“不是。”慕颜摇头，有些悲伤地说，“她们的亲人都不在了，在这世上了无牵挂，离开了军营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我就让她们都和我一起回京了。我们一起住在王府里，彼此互为姐妹亲人。”
其实慕颜在京都有许多血缘上的亲人，光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就有八人，更何况还有很多的皇兄、皇弟和姨母，可是除了晋王慕修，她不曾把任何人当做是她的亲人。
就算是天佑帝，于她而言也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非慈祥仁爱的母亲。
但是现在似乎有了另外一个例外。
慕颜看着像一株泉边幽兰一般倚在床头、素颜如雪的纪言卿，心里生出了一股暖意。
如果余生都能和他在一起，京都也没有那么难待下去了。
纪言卿心里都是帮她撑起永王府的筹划：“王爷回京日子尚短，仅靠俸禄想要养着这么多人在府里，恐怕很是艰难吧？”
“嗯，她们在京都人生地不熟，很难找到生计，现在全靠我的俸禄和母皇赐给我的几件铺子勉强撑着。”
“铺子生意好吗？”
慕颜叹了口气：“我和她们都不懂生意，赚不了什么钱。”
纪言卿主动毛遂自荐：“若是王爷信得过我，可以把铺子交给我打理。我混迹京都多年，别的本事不说，赚钱绝对是行家。”
怕她不相信自己的能力，纪言卿继续说：“纪家主夫故意克扣梅园的月钱，我还小的时候，全靠父亲抄书卖书赚钱，樊雪也能做点手工赚点小钱。我长大以后，不忍心父亲在隆冬时节还要夜夜伏案疾书、辛苦不堪，便想了不少的办法赚钱，也认识不少京都的商贩老板。”
“我还有两名好友，都是有些门路的人，我还可以找她们帮忙。”
反正慕颜和冯香玉她们都对经商做生意一窍不通，再差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慕颜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好。做生意诸事繁杂，你若是遇到难处，记得跟我说，我再让香玉她们接手。”
对于慕颜能这么轻易就把几间铺子都交到了他的手里，纪言卿很是感激：“多谢王爷信任，我必定不会辜负您。”
“你尽力就好，不必苛求自己。”
慕颜明显对他没抱什么期望，但是无所谓，等他做出成绩来，她就会看到他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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