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没良心的曲仲景和吃瓜看戏的田乃悠打了个哆嗦，忽然感觉一阵阴风爬上后背。
……怎么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不安创造者曲听枝面色如常，绽开天真烂漫的笑容：“曲大哥、奶油，我们何时拆礼物？”
《梦里花》首播序章除了三位嘉宾互相认识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环节，便是互换礼物。
节目开拍以前，除了签过保密协议的相关人员之外，没有人知道会有哪些嘉宾加入。所以节目组给每位嘉宾归纳了一个关键词，其他人以此为第一印象，准备见面礼。
曲仲景的关键词是“学者”，田乃悠的关键词是“聚光灯下”，而曲听枝的……很显然是“鬼”。
曲仲景拆开精致的粉色小礼盒，里面躺着一盒龙角散，还贴心地附上了一张小纸片：这一路要麻烦曲教授给我们上历史课啦！
而田乃悠收到的则是一条昂贵的丝巾。
这二人互送的礼物倒是妥帖不失分寸。
看得出来，一个是走贴心温柔挂的，一个是走贵族公子挂的。
至于他们二人为曲听枝准备的礼物……
曲听枝生时鲜少与宫中走动，更没什么亲朋好友。她的生辰又是在初春，正是曲仲景年年启程前往凉州驻扎的时节。因而，她从未收到过别人当面赠的礼物。
做人时没能体会的，当鬼了倒是享受了一把。
曲听枝两眼放光，喜滋滋地掀开两个盒子。可当她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整个鬼快要撅过去了——整整两盒的冥币和纸元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区别对待敢不敢再明显一点啊！】
【有一说一这也不怪他们，鬼才知道该送他们什么】
【也是哈~你一会儿看曲听枝送的，说不定是寿衣什么的哈哈哈哈哈哈】
曲听枝气得都快还阳了。
且不说送一只鬼冥币纸元宝有多失礼……你们倒是烧给她啊！不烧她怎么带回地府用啊！你们见过哪只鬼自己在阳间烧纸钱的！
曲听枝毕竟还是个孩子，喜怒哀乐立刻写在了脸上。
田乃悠和曲仲景面面相觑，也难堪了一下：“抱歉，我们是第一次给鬼准备礼物……”
说什么第一次，分明就是对她不上心。
罢了，本就不该指望这群狼心狗肺的人。
曲听枝撅起嘴，不情不愿地从她带来的行李箱里取出两个小盒子：“喏。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准备礼物，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话虽如此，可那两个檀木匣子分明无比精致。
这下不仅是直播间的观众了，就连曲仲景和田乃悠也不禁好奇起来。
他们同时打开匣子——一个是通体莹亮的白玉钗子，一个是松鹤纹歙砚。
【………………这个成色看起来不简单啊。】
【鬼哪能这么大方啊？都是赝品吧……】
【虽然我也不相信，但楼上真有点不识货了=-=】
【让一让让一让考古博士来了！这俩光是工艺都值五个数了，再鉴定一下朝代估计能进博物馆了。】
【讲个笑话：不值钱的东西。】
曲仲景和田乃悠祖上也有不少喜爱收集文物古董的，这俩东西一上手他们便感觉出了金钱沉甸甸的重量。
田乃悠连忙退了回来：“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们只送了你一点冥币，哪好意思收这个呀！”
曲听枝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
她摆摆手，仿佛只是随手摘了两朵野花一样：“无妨，留着也没人用，拿着吧。”
曲听枝说的都是实话。
她不像其他王公贵族，死了还有满满一陵墓的陪葬。她连坟都没一座，下了地自然也是个穷光蛋。
当她第一次听说上综艺还得准备礼物时，整只鬼都是扭曲的。
她综艺的酬劳还遥遥无期呢，倒先要她肉疼了。
地府的鬼们见她可怜巴巴的，堂堂一个大业公主既没有陪葬还没人给她烧纸钱，纷纷从屋里扒拉出了一地东西。
那些东西于他们而言只是生时穿的用的，没什么好稀奇的。
曲听枝挨家挨户挑挑拣拣，终于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陪葬品里选出了两个还算过得去的，好歹不会给地府丢脸。
虽说这钗子和砚台普普通通，远不如她在宫里用的，但多少也算个礼吧。
然而，她眼中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对22世纪的人来说，那可都是上千年的老古董啊！
他们的优越感在这俩老古董面前就是个笑话呜呜呜！
这两个未来的博物馆展品瞬间将《梦里花》拉到了一个未曾设想的高度。
杨畅镜片后那双锃亮的眼睛也是直勾勾盯着曲听枝的礼物，清了清嗓子提醒道：“三位老师过来准备一下吧。”
好，她从“区区一只鬼”变成“老师”了。
副导演姜桂是一个眉目凌厉的短发女人，杨畅退回折叠式躺椅上跷二郎腿了，便由她负责cue流程。
姜桂将一本精致的手账递给他们，封面上贴着《梦里花》的logo：“现在是这样的，虽然每一站都会有新嘉宾上车，但负责开车的始终是你们，所以需要一位技术老道的司机。另外二人一个负责制定计划，一个负责管钱。三位老师商量一下看看要怎么分工，然后写在本子里。这一路的路线、计划、收支都要记录在本子里。”
说完，姜桂退出了镜头。
杨畅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和直播间的弹幕，目光略有不满——他明明已经安排好了嘉宾分工。虽然只是刚才随口提了一嘴，但整个节目组谁不是唯他是从？
含着金汤匙出生没什么主见的千金田乃悠负责制定计划，对金钱没什么概念的曲仲景负责管钱，至于曲听枝嘛……鬼当然要做最苦最累的事情咯。
可这姜桂竟然说也不说一声，就擅自否了他的安排？
懂不懂什么叫综艺，就是要有矛盾才有热度啊！
女人就是胆小，干不成大事！
杨畅低声训斥姜桂的同时，一鬼两人却讨论得异常和睦。
田乃悠像小学生上课发言一样举起手：“我来开车吧！别看我驾照只拿了六年，可我从小就会开大人的车了——是在自家院子开，没有上路喔，观众朋友们要严格遵守交通法规！而且我大学就有接触赛车，不管多难开的路我都有把握！”
曲听枝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
田乃悠长着端庄大气的五官，放到大业怎么说也得是个郡主的气质。可她说话时却风风火火的，字正腔圆，语气轻快。
她有点喜欢这个自带感叹号的女子。
曲仲景点点头：“那我就制定计划吧，我对这些地方还算了解。当然，我也会征求你们的意见。”
紧接着，他们把目光投到了曲听枝身上。
曲听枝小鹿眼圆溜溜的：“……我管账么？我从未管过。”
生时宫里有大丫鬟管，死后一穷二白连冥币都没摸过，她连账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别担心，我们会教你的！看你这么知书达理肯定会算数啦，没问题的！”
这时，田乃悠终于鼓起勇气，蹭到曲听枝身边紧紧挨着她：“我刚见你就想说了，你们鬼身边好凉快呀！我一直想跟你挨近一点，又怕你不喜欢。”
凉快吗？变成鬼之后她失去了感觉，倒是不知道自己是个行走的冰块。
曲听枝低头，盯着70不透明度的手心发呆。
阎罗王教了她能在人间拥有半实体的法门，因此她可以触碰阳间的物体。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和活人接触？
曲听枝抿抿唇，伸手捏住了田乃悠的一根指尖。
透心凉意瞬间遍布全身，田乃悠在三十八度的高温天里深切体会到了什么是极乐。
田乃悠心下一喜，反手握住曲听枝的手，整个人抱着胳膊不松了：“好舒服好舒服！我从小就特别怕热，大人都说我是个火炉，这几天走在外面听枝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我，不然我妆就全花了！”
【……不知道该羡慕谁系列tat】
【鬼真这么凉快吗？有没有懂哥现身说法。】
【我工地上就有鬼干夜班，聚在一起就跟空调房似的，单个鬼还好吧。】
【可是曲听枝好像特别凉啊，你看旁边工作人员都披毯子了，是不是跟阴气程度有关？】
【意思是她阴气特别重？卧槽，那她岂不是死得很惨？】
曲听枝看不见弹幕如何脑补她的生前经历，只是以袖掩唇，浅浅打了一个哈欠。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色，亥时大约要过了。
鬼没有心跳呼吸，更不需要吃饭睡觉上厕所来维持身体。
但曲听枝毕竟是第一次当鬼，身体总归是有点惯性在的，一到亥时便开始浑身困乏。
她揉了揉眼睛，娇滴滴的：“曲大哥、奶油，你们不困么？”
小鹿眼蒙上了一层睡意，就像谪仙沾了人间烟火，让人移不开眼。
周围人皆是一愣，田乃悠眨巴眨巴眼：“你忘啦？节目组考虑到你是鬼身晒不得太阳，所以直播时间安排在日落之后日出之前。”
曲听枝：“？”
还有这回事？她分明记得，鬼魂历经几千年的修炼，早已不惧阳光了。前几日阎罗王带她熟悉阳间环境的时候，也曾白天上过街，她未尝感到不适呀。
曲听枝歪头，小小的脸上冒出大大的困惑：“这又是从何处知晓的？我作为鬼身，竟从未听过。”
“诶，不是吗？大家都这么说啊。”
曲听枝顿了顿，聪明的小脑瓜子急速运转。
她食指支着下巴，卷翘的睫毛指向月亮：“听鬼婆婆们说，我们百年前便已不惧白日了。三年前阴阳通界，鬼们白天踏入阳间便被人唾骂排斥，不惜贴防鬼符赶走他们。那之后鬼们就未曾在白日上过街了，只敢夜深了来阳间寻点苦差事做。”
第二次被曲听枝当众撕破遮羞布，镜头内外的人类都沉默了。
可曲听枝就像是毫无察觉似的，笑意盈盈，仿佛是个回到家跟大人分享校园趣事的乖孩子。
“怎么脸色如此难看？也是，我本不该说这些，日落后录制分明是你们对我的一片好意。”她嘟起嘴，一副说错话的可怜模样，“唉，都怪我们白日不敢上街，才让你们误会鬼身晒不得太阳……”
“………………”
人类：别骂了别骂了，求求你别再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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