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木屋内，灯火忽明忽暗。
花湘添了灯油，慢慢走到我身边，伸手将我揽入怀里。
“原以为让你失忆便是为你好，兜兜转转的两年，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他叹息，伸手拂上我的长发，“对不起，到底还是让你为难了。”
“没有。”我摇头，“如果不经过这两年，我也不会认清自己的心，不会有勇气面对！”
拉过花湘的手，轻轻环过自己的肩，“这世上总有人对你好，但是你没可能一一报答。我只有一个，没法又给你又给左沉之，你们两个，我迟早会伤一个，但是若再左右摇摆下去，只会让两个都受伤！原来的我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不清楚自己的心，我还有理由犹豫，有理由左右为难，但是我现在，若我还给他希望，那我就太残忍了。”
“可是，可是左公子，”
“左沉之是好，但是我现在对他只有感激，只有内疚，不再有爱，所以，我也不会再困住他。”我侧头看住花湘，“只是我终究欠他，欠他这份情，所以咱们一定要做些什么！”
“心儿的意思，想帮他恢复李家的江山？”
“嗯！他这一生，为了我累，为了自己的身世而累，如今我已然不可能再属于他，若是连天下都没了，那我欠他的就太多了！说到底，是我负了他，当初的自己太意气用事，不懂的爱人的时候，横冲直撞的交出了自己的心，被伤害了，又决然离去，没有一点还转的余地，左沉之是用情至深的男子，所以才这样苦苦等待，所以才伤自己这样深，我应该为他做什么的！”
“我帮你！”花湘冲我柔柔一笑，“心儿无论做什么，我都支持。”
“当然！咱们是夫妻，你当然要帮我的！”我笑着挑眉，“上阵不离夫妻兵！”
“这话是这么说的吗？”花湘一脸迷惑，看我的眼神，全是宠溺。
“当然！我说是就是！”我一副言之凿躁，伸手点他的额头，“出去给足你面子，听你的，现在在家里，就要我说怎样就怎样！我说什么对就什么对！”
“是是是！”花湘拿过我的手放到唇边轻吻，“心儿，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好，就这样得到你的青睐，好高兴！”
“嗯，我也不知道哪里好呢！要不我在考虑考虑？”
“不要！”花湘一把捂住我的嘴，“你是我的，你已经是我的了，没的反悔！”
“傻瓜！”我窝在他怀里呵呵的笑，“花湘，等一切都结束了，咱们就在这桃花谷里过一辈子！”
“嗯！还要生好多好多的小心儿，小花湘！”花湘一脸幸福的笑，仿佛美好的生活近在眼前。
我身子却是一僵，看着他俊俏的脸，忽然头就低了下来，“花湘，你，你还记不记得，记不记得我在郝国，在郝国生的那个孩子？”
花湘一愣，手轻轻拂上我的脸颊，“别自责，那不是你的错！我们这次出去也把他带回来，我会像亲生孩子一样待他的，连心儿的份，好好爱他，帮心儿补偿他！”
“花湘，你真是傻！”心里一股暖流滑过，眼睛竟不觉有些潮湿，“那小鬼厉害的很，你不一定吃得消呢！”
“心儿见过他了？”
“嗯！见过了！精灵古怪的性子，虽然才三岁，可是心智却一点不输大人，很聪明，长得也很漂亮。想想我真的是狠心的女人，当初说不要就不要他了，竟是没有一点犹豫。如今他已经懂事，不知道，不知道会不会原谅我。”
“会的！别想那么多！有我呢，什么事都有我，我帮你！”花湘说着，将我向怀里又拉了拉，“以后什么事都有我帮你。我知道心儿厉害，很多事都可以自己做好，但是我们既然是夫妻，就要甘苦与共，无论什么事，都要共同分担，再也不可以自己扛！知道吗？”花湘伸手，捏捏我的鼻子，“这也是花家的妇德之一！”
“知道啦！”我不满的嘟嘴，心里却是无比甜蜜。
花湘，有你，真好。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花湘就收拾好了行装，来找卜明卜知。
“小妹，你的心意，主公不一定会领。”
我把自己的想法和卜明挑明后，他却轻轻的摇了头。
“为什么？你们忍辱负重，精心筹划，为的不就是光复李家的江山吗？”
我不懂，左沉之的确没有淳于冥暗的野心，但是他却有颗悲悯的心，只有这样的人做了皇帝，才能造福黎民苍生。
“主公的性子，和逝去的先皇一样，本无心于天下，毕生心愿，无非携心爱的人泛舟江山，游历天下，结果天不遂人愿，让他一再的错过，如今的他，已然看开，加之你有了这样好的归宿，他定是不愿你冒险的。”卜知站起来，道，“主公的路，恐怕，只能是归隐山林吧！”
“路哪有只能这一条！”我一脸不赞同，“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莫非失了个女人就此后就注定一事无成了？我不相信左沉之是这样软弱的男子！”
我相信左沉之是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负的，只不过他的包袱太重。
“可是小妹，”
“既然灵儿这样有信心，那我们就试试吧！”卜知打断卜明的话，看着我，“无论主公选择哪条路，我和卜明都会追随他，灵儿无须担忧，更无须自责。”
“卜知，谢谢！”
谢谢你这样懂我，谢谢你曾经的倾心爱护，我何德何能，不过是异世的一抹幽魂，却得到了这么多真心。
“灵儿，我们都希望你幸福！”卜知淡淡的笑，回身看卜明，“师兄，收拾行装，是时候该回去了！”
“好！”卜明点头，四个人，迎着朝霞，上了路。
出来也有十余天了，家里寻我，应该也是找的天翻地覆了吧！不知道那晚过后，淳于冥暗去了哪里，以他的本事，陈虎他们应该伤不了他的，只是他又中了陈虎一箭，加之我又下落不明，应该也无心恋战，两方人的安全，我到都不担心，所以才迟迟没有回来。
“吁！”车夫一声吆喝，一直摇摇晃晃的马车停了下来。
我掀开车门，府邸朱红的大门赫然出现在眼前，上面烫金大字写了“玉府”
抬步下车，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胆怯，深深吸了口气，跳下车。
“公子！真的是公子！”
才进府，小玉正端个木盆从面前路过，一眼看到我，木盆“哐噹”掉地，水珠溅湿了她的绿萝裙，她却半点儿顾不上，直直的向我跑来，圆圆的眼睛一瞬间，蓄满了泪水。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什么都不告诉我！去哪儿都不让我跟着！你真真是要把人折磨死才高兴吗？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左公子多担心你！”
小玉扑到我怀里，哭得泣不成声，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抹在我雪白的衫子上。
我伸手轻拍她的后背，“这不是回来了嘛！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嘛！快别哭了，等下陈虎看到要心疼了！”
“看不到，他哪里看得到！自你失踪来，他和陈龙大哥天天带人出去寻，不到三更半夜都不会回来！”小玉嘟着嘴，泪眼婆娑的抬头看我，“你就一点儿不让人省心！”
“是啦！是啦！”我抱歉的笑笑，“累着我家小玉心上人了！这罪过大了！”
“你！人家是担心你！你还有心情说笑！”小玉哭得更凶了，“你就不能别让人总提心吊胆？！”
“下不为例！这次保证是最后一次！下次一定提前汇报！”说着我忙举起手，做保证状。
小玉看着我，终于破涕为笑，“一点儿小姐性子都没有。”
“灵儿！”
我才要和小玉再说什么，左沉之温润低沉的声音，忽然传来。
抬眸，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阳光斜斜照在他月牙白的衫子上，他总是喜爱穿白衫的，穿的也是别样好看，只是原来合身的衫子，如今却空荡荡了，本就消瘦的身子，更现羸弱，如画般的眉眼，淡淡的笼了层金光，惨白的小脸，尖瘦了许多，更现的一双黑眸，亮的耀眼。
他伸手扶在门框上，静静的看我，只开口说了一句，却道尽了所有相思，一句“灵儿”，话尽了所有衷肠。
“我回来了。”
心里些微的酸涩，我淡淡道，除了这句，我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回来就好。”左沉之轻轻点头，慢慢走出屋，目光越过我，忽然就看到我身后的花湘，身子不由一晃，我忙上前想要扶住他，他却摆了手，面上依旧笑着，却带了惨然。
“花公子。”他看向花湘，礼貌的一点头，“好久不见了。”
“嗯！”花湘应了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周围一片尴尬的沉默。
“主公，我们回来了！”卜知这时却走上前，一把搀住左沉之，“二年不见，你身体可还好？”
“是啊！主公的身子怎么样了？”卜明会了意，也走上来，二人拉着左沉之进屋叙旧，这才算解了难堪。
我看着左沉之瘦弱的背影，不觉攥了拳头，白眉啊白眉，你看你把个好好的男子折磨成了什么样！
“左公子这些天不吃不喝，到处找你，人都累病了！如今你回来了，我看他要病的更重！”小玉瞪了眼我身后的花湘，捡起木盆，也走了开来。
心里的负罪感更深，一抹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花湘却轻轻拉住我的手，冲我摇了摇头，“慢慢来，一切有我。”
我点头，这问题，迟早要面对的。
夜风微凉，我站在左沉之的院里，看窗纸上他淡淡的剪影。
记得很多年我也这样看过他，那个时候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他孤单，和自己一样孤单。
原来那不是感觉，是真的。
这么多年，左沉之，你一定是孤单的吧，背负了国仇家恨，背负了千金重任，再鲜活的生命，也会觉得孤单吧。
对不起，伤了你。
深吸一口气，轻轻扣门。
“左沉之。”
“哦！”里面一阵慌乱，过了半响，门才轻轻打开，“这么晚了，灵儿有事？”
“嗯！”我点头，迈步走进屋，却见枕头地下露出半截衫子的袖子。
“你干什么呢？”
我装做没看见，在八仙桌前坐下来，伸手斟茶，一低头，却见到床地下包袱的一角。
“啊，没什么，睡不着，看看书！”左沉之言语吞吐，走到案前，忙佯装合书，整理了一番，这才来到桌前坐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才赶路回来，要注意休息的！”
“走了这么久，来看看你！”
我笑，抬眸看向枕边，“看书用收拾包袱吗？”
“没，没有！”左沉之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脸色顿时一白，忙尴尬的站起身，走到床前整理，“天气，天气热了，我把不穿的衣服收一收。”
“左沉之，你打算走了吗？明天，或者后天清早，让我来到你房里看张破字条，然后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吗？”
“不，不是！”左沉之不敢看我，头低着，“灵儿，你别乱想。”
“真的吗？真的只是我的猜想？”我苦涩一笑，“左沉之，告诉我，不要又什么都不说就自己做决定，你不是教过我不要，永远不要自以为是的选择一个对的结果吗？”
“灵儿，”左沉之抬眸看我，淡淡的眉眼一瞬间满是挣扎，“我，我，”
“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要走？是不是打算什么都不说就走！”
“是！”左沉之终于颓然的低下头，小声道。
心里轻轻叹口气，左沉之，如果就这样走了，你的下半生，该是多么孤独，寂寥，你怎么忍心，这样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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