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你还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吧？”
曲听枝确实不知道。
自从她懂事起，曲仲景就告诉她，越氏在她出生半年后就病逝了。可除了曲仲景，她宫里的其他婢女统统绝口不言。
寒意像千万根银针，扎得她痛不欲生。
曲听枝紧咬下唇，温热鲜血为她渡了一丝暖意，她就是冻死溺死在这里，也要听见一个答案。
可就在这时——“吱吱！”
本该在元瑞花雪宴上的曲仲景突然出现，声音从御花园外传来，曲听枝快要合上的眼皮陡然一惊。
韩媛媛暗道不妙，连忙让画舫驶远。
曲仲景奋力奔来也追不上，只是愤愤地瞪了那艘船尾一眼，便潜入水中救曲听枝了。
只余最后一丝意识的曲听枝在水中嘟囔着：“韩媛媛……带走了菡萏……皇兄，母妃是怎么死的……”
曲仲景眸色一黯，语气却依然温柔：“吱吱，我不是说过了吗，她生了一场重病。你乖乖睡一觉，我带你回去。”
好在曲听枝只是发了一场烧，七天就好转了。可她醒来却迟迟没有看到救他的哥哥，也没有看到菡萏。
另一个婢女支支吾吾：“公主殿下……三皇子被皇上罚了禁足三月，在宝华殿罚抄经书。”
曲听枝病未好透，立马塞了满满一怀的粉糕团子，踉踉跄跄往宝华殿跑。
宝华殿是太后静心修养的地方，平日并无太多看守，曲听枝借着身形娇小，趁侍卫不注意溜了进去。
抄写经文的曲仲景看起来并无不适，喜出望外：“吱吱？你怎么进来的？”
“吱吱翻进来哒！喏，吱吱带了好多好吃的，皇兄吃光光！”
亲眼见证曲仲景咬下桂花糕，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歪头问道：“皇兄，你看见菡萏了吗？”
曲仲景眼中略有一丝悲哀，又极快掩盖：“菡萏她……受了小伤，被家人接回家了，别担心。我就是在送菡萏出宫的路上遇到了几个无耻小贼，和他们打了一架，才被父皇禁足的。”
曲听枝听不出他话中的破绽，义无反顾地相信了。
她撸起袖子，小鹿眼坚定又倔强：“皇兄莫怕！下次吱吱帮你打回去！吱吱的拳头可不是面团捏哒！”
曲仲景顿时失笑，宠溺地蹭了蹭她毛茸茸的脑袋。
那时的曲听枝以为，她会和曲仲景相依为命一辈子。
可是很快，她就被关在了公主殿。
曲仲景告诉她，自己要出一趟远门，要她乖乖在殿里等他带好吃好玩的回来，决不可踏出殿门一步。
半月后，十三岁的曲仲景应圣旨前往凉州跟随帝师学习。
五年后，曲仲景回到洛都，与韩媛媛定了亲。
曲仲景神情冷漠对她说：“吱吱，你皇嫂不喜我来见你，日后我便不来了。”
那时起，曲听枝就知道，她这一辈子、下一辈子、生生世世，都绝不可能原谅曲仲景了。
“听枝老师？”米妮五指晃了晃，“是身体不舒服吗？”
曲听枝回过神，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走到客栈外。
当然，她没忘记带上剩下七个鲜肉包。
既然她吃不出味道，那就把肉包分给需要的人吧！
偶有一丝夏风，吹起她垂坠的广袖，过膝裙摆围了一圈精致的流苏，轻轻摇曳。
主镜头早已开始推流，鹅黄色的身影刚出现在屏幕里，弹幕数量就成倍激增了起来。
【我超！这是什么阴间小精灵！】
【美得我眼泪从嘴角流出淹成太平洋我被美得泪流不止从此地球不再缺水（哭）】
【歪？阎罗殿吗？我预定一个下辈子投胎成这样。】
【？？？我骑了车的功夫，她怎么换衣服了，早上那套红裙子挺好看啊。】
【你回去看看录播，她踩到狗屎了哈哈哈哈哈哈xswl】
“………………”
一边啃包子一边管理弹幕的工作人员喉头一哽，默默放下了这个充满意义但有味道的包子。
饶是ootv颜值巅峰田乃悠，也情不自禁为她的灵动惊叹。
步行前往船坞的路上，田乃悠二话不说挽上她：“听枝，晚上可不可以教我盘发？我也想和你一个发型，正好用上你送我的钗子！”
曲听枝生前都是婢女为她梳发，她也就会随手挽几个松散的发髻，能固定住大半头发就是胜利。
可奈何22世纪的人就是喜欢这样的慵懒风氛围感呢。
她点点头，忽然若有所思：“那你也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田乃悠贪婪汲取着她身上的凉意：“当然可以！”
曲听枝踮起脚，趴在田乃悠耳畔说了句悄悄话：“可以跟我说说曲大哥么？”
田乃悠怔忪，拉着她走远了几步，也压低声音：“你对曲教授……？”
曲听枝方才短短几分钟内已经有了短期作战计划，她想要以牙还牙，首先就得知己知彼。
正面朝曲仲景发起攻势太过刻意，她只能以一个合理的理由旁敲侧击。
于是曲听枝原地开演：“其实那日曲大哥说他有个妹妹，我心中也是震惊万分。你听了大约会不信，但……”她扑闪扑闪着睫毛，两颗豆大的泪珠就从眼角滑落，“我确然有个姓曲的哥哥。”
田乃悠连忙替她不着痕迹地挡了镜头，让观众以为她们只是好姐妹聊聊小八卦。
曲听枝继续演：“哥哥他生前对我极好，可是彼时家穷，哥哥被卖去了矿场——”
“你不是公主吗，怎么会家穷？”
“……就，国破家亡。”这个奶油，记性挺好。
“那之后，我哥哥每日遭受非人毒打，没过多久便传来了死讯。我去的时候，只看见乱葬岗边重重叠叠的尸首，血肉模糊体无完肤，我甚至连哪个是他都分不出来……”曲听枝又是一声哽咽，试图拉回她的注意力，“曲大哥和我哥哥长得有几分相似，我虽不是他妹妹，但他却可能是我哥哥投的胎……上辈子我没能保护好哥哥，这辈子我想弥补一次，哪怕、哪怕他与我素不相识……”
曲听枝埋在指缝间，正酝酿下一段戏的情绪时，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抽泣。
比她高一个头的田乃悠泪眼朦胧，指腹小心翼翼揩走眼角的晶莹：“呜呜呜我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太惨了……你哥哥死得太惨了……”
曲听枝：“。”
听我说谢谢您老天爷，谢谢您赐给了人类感性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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