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羞恼在心乱咬人

　　却说周瑞家的从昨天起心就没放下过，早上才到各处请安问好了，就见王夫人房里的彩云急匆匆的来说王夫人叫去问话。

　　周瑞家的忙问彩云什么事，彩云白着脸道：“大约是早起被老太太说了几句，到底什么事，我也不知！”

　　周瑞家的惴惴不安的来到王夫人上房里间，王夫人正板着脸干坐着，冷冷的声音叫玉钏彩云等都到外头，没有吩咐别进来。

　　周瑞家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大气都不敢出了！

　　王夫人气冲冲的问：“昨儿你干了什么好事？难不成是吃了屎？叫我在老太太大太太跟前没脸见人了！”

　　周瑞家的只当是黛玉把听到的话告诉了老祖宗，此时又见王夫人这样训斥，早吓得白了脸，急道：“太太，我该死。是我一时糊涂，多嘴多舌，乱嚼舌头。让太太受气了！”

　　王夫人气道：“枉我素日最看中你，真真是瞎了眼了。脸了丢不说，还赔了银子。快去把那三十万两银子连本带利的取回来！”

　　周瑞家的倒不解了，忙道：“太太，到明儿取就是一个月的月利了，今儿取了倒可惜了。出了什么事，太太要取那银子来用呢！”

　　王夫人气道：“大家都知道了，可不得还给那丫头么，还得另还一万的利钱呢！”

　　周瑞家的忙问：“怎么那银子是林丫头的么？别人怎么知道的？”

　　王夫人气道：“不是你昨儿发神经去告诉林丫头的么？这会子还装不知？你刚才不是已承认了么？”

　　周瑞家的这才明白自己是做贼心虚，会错意了，急忙辩道：“太太气急了，也是我糊涂没问清就混承认了。别的不说，只太太何时跟我说过那银子是林丫头的，我又如何知道呢！”

　　王夫人倒也被问住了，细想自己好象也未曾说过，却也不敢肯定周瑞家的就不知道，一时间心里更乱了，头也昏昏的，只得不耐烦的说道：“我现在也没心思想那些了，只你赶紧的把那银子和今年的利钱拿回来。即刻就去，更要悄悄儿的不能让人知道！”

　　周瑞家的只得连声应了，出去了。

　　王夫人喝了口茶，定了定神，细想了一回，便叫玉钏儿去请凤姐来。

　　凤姐知道是要问什么，却故意装做什么也不知，笑吟吟的走进来，笑问：“太太找我何事？”

　　王夫人干笑道：“忙什么呢，怎么这会子才来？”

　　凤姐笑道：“听到太太找我，才送了林妹妹她们和北府的婆子们就要赶来的。偏那林大娘又来了，才送到老太太屋里就赶到来了，连口水都没喝呢。太太什么事这样急？”

　　王夫人因叫彩云上了茶带平儿下去，方气道：“你如今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咱们原是姑侄，我素来也最信你，把这个家交给了你。你倒好，不声不响的把我卖了，害得我今儿当众没脸，此时不说痛快认下了，倒还装不知问我？”

　　凤姐饶是心里有数，仍不由吓了一跳，手里的茶倒泼出来了些，忙放下站起身道：“太太此话怎讲？是我做错什么了么？”

　　王夫人气道：“还和我装，早上在老太太那里的事你难道不知道么？我倒不信了！”

　　凤姐满是委屈的辩道：“真真是委屈死我了，太太可去叫林之孝家的赖大家的来问问，这一早儿起，我何曾有一时半会儿是闲着的。且也并未听说老太太那里出了什么大事！”

　　王夫人气道：“林丫头那三十万两银子的事，若不是你说，她怎么知道？都这会子了你还抵赖！”

　　凤姐含泪诉道：“太太真真冤枉我了。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但太太想，一则那银子原是琏儿带回来的，我若告诉了她不是连我和琏儿也没脸了么？二则那银子原是林姑爷留着林妹妹的，难保林妹妹原就知道。三则，纵然林妹妹不知，难保她林家的管家奴才不知，又正好林大娘来了这里，保不齐告诉了林妹妹了。再则，太太看得起我信我才求了老太太大太太调我到这边帮衬着些，素日对我极器重，又处处围护我，这满府里谁不知道我是太太的亲侄女和太太一条心，太太的脸面自然就是我的脸面，我如何会做出这样没良心的糊涂事来。老太太、大太太那里我都从未露过一丝口风的，又怎么会告诉林妹妹呢。太太请细想。”

　　王夫人听了凤姐这一席话，也很近情理，当下脸色缓和了些，叹道：“你且坐下吧，今儿林丫头突然说起那三十万两银子的事，你婆婆她们素日就盯着我呢，可不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把我气了个半死。我想着这事除了你和琏儿没旁人知道，不是你说的还能是谁，因此才来问你的。”

　　凤姐忙道：“太太且别生气，林妹妹既问了，倒不知太太怎么说的？”

　　王夫人叹道：“还能怎么说，只能说原是借用的，是要还的。”

　　凤姐故意皱眉道：“唉，也只得这样了！林妹妹心里不知怎么恨我呢，唉！好在明儿她就要走了！”

　　王夫人看着凤姐沉默了半晌道：“原想着还也罢了，偏你婆婆多嘴，老太太又叫我还一万的银子，算做利钱！”

　　凤姐忙恨恨的道：“她那里是故意下绊子的，素来就只盯着钱，既知道了哪能不眼红呢！”说着又跺脚急道：“遭了，若知道我和琏儿把此事瞒着她不定要怎么恨我们呢，这可怎么处！”这时凤姐却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王夫人倒越发信了不是凤姐说的了，因道：“那有什么，你只推到琏儿身上说什么都不知道就完了！你在我这边住着她又不能怎样！”

　　凤姐拧着眉，也不说话，只唉声叹气。

　　就听外头彩云高声说道：“太太，老太太那里叫二奶奶去陪客呢！”

　　王夫人便叹口气道：“老太太叫你了，你就快去吧。若老太太问你了，也要想好了再说。”

　　凤姐只得点头应了，去了贾母上房。

　　王夫人只坐在屋里细想前后原因，等着周瑞家的取了银子来。好容易快要午膳了，周瑞家的才急匆匆的赶来。

　　王夫人叫了到里屋，又叫丫头们都出去了，周瑞家的才把手中的小布包放下打开道：“太太，这里是三十万两的银票。太太请过目！”

　　王夫人点头问：“那利钱呢？”

　　周瑞家的苦着脸道：“回太太，原说好是一年取息的，且咱们突然取本钱，那钱庄老板说咱们坏规矩了，又是这么大的数目，原还不肯就给的。好容易说了半日才凑齐了这些呢！”

　　王夫人皱眉也却没奈何，只得细细的点了点银票。半晌才叫周瑞家的出去，又吩咐不准乱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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