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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再上法庭 六


  冉阿让感到遭了一个霹雳。他当他听见德衲第说“他(冉阿让)割破了我女儿的脖子”这句话,他的脑子就开始爆炸,他的眼前开始眩晕。他迷迷糊糊看见公诉人在那里张牙舞爪地对大众演说。迷迷糊糊地听见那法庭上又炸开了锅。众人和他一样,注意力都集中在“割破女孩儿的脖子”这件事上。

  不知过了多久,冉阿让渐渐的从冻僵的状态中回到现实,毫无征兆地,这个一直死气沉沉,站在被告席上的男人忽然像猎豹似的猛的冲破法警的拦截,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带着脚镣,往前一挣,整个人就扑在地上。法警赶紧去把他拉起来,他起来了,被马吕斯连同好几个法警抱着,仍恶狠狠地往证人席上扑,他的声音哆嗦,沙哑,他朝德衲第叫起来:“你给我说明白!谁!谁!谁割破了她的脖子!”

  德衲第吓得直往后面缩,整个人快掉到桌子底下去了。他探出脑袋来,嘴里哆哆嗦嗦地说着:“你啊,就是你啊。你……你割破了艾潘尼的脖子——你!你不认账么!你——还割了她两刀!——割了一刀不够,你,你又割了她一刀。你,你不认账么!”

  “我没有!我没有!”谁也拦不住冉阿让了,他完全爆发了,他的身体,他的心这时候全撕开,炸裂了,他举起那带着沉重镣铐的一双大手,死命地捶着自己的脑袋:“我忘记了,我——我一点儿不记得——那天,那天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全想不起来!我全想不起来!我忘记了!”他蹲在地上,感觉全世界都在他眼前崩塌,他嘴里稀里糊涂地嘟囔着:“原来全是为我么?艾潘尼,原来你全是为我么?”

  “大家看,这名被告,他自己都说他自己忘记了。”多罗米埃走到瘫倒在地的冉阿让跟前,蹲下身子,贴着他的脸,恶毒,讽刺地笑着,他捉住冉阿让的衣襟,迫使他抬起头来,他凶狠地摇晃他的身体:“一句忘了就能掩盖你的罪行么?你这穷凶极恶的伪君子!”他叫起来:“今天就不信定不了你的罪!”

  冉阿让抬起头,他感到自己已经全被掏空了。他的眼睛里含着一种熄灭般的冷嘲,他笑了一下:“不就是要我死么?你叫我认什么,我认就是了。”他忽然反过来一把薅住多罗米埃的衣领,那可怜人的眼睛,却又是威慑又是哀求:“我只要你告诉我,她不是为我!她不是为我!”

  多罗米埃被冉阿让吓着了,他还以为他要收拾自己,吓得一张脸都白了。谁知这个被告竟然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只要你告诉我,她不是为着我。”什么乱七八糟的,多罗米埃完全听不明白。他示意法警过来,好几个法警把冉阿让和多罗米埃分开。他们把冉阿让从地上拉起来,重新把这失魂落魄的男人押到被告席上。

  多罗米埃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襟,重新恢复了正义使者的神气。他在庭上昂首阔步,得意极了:“现在,证据确凿,被告,对于挟持,杀害少女的指控,你还有什么要狡辨的么?被告,你认罪么?”

  “我……我……我不知道……”冉阿让抱住头,痛苦极了:“也许是我吧,难道真的是我么?也许真的是为了我么……”他整个人已经语无伦次了。

  “不!”马吕斯打断了冉阿让,晃动他的肩膀:“请您打起精神!先生!”他又转身对陪审团和庭长说:“请原谅,我的当事人情绪失控,无法正常回答公诉人的提问。请求法庭允许我代替我的当事人来回答。”

  “好,被告律师,请讲。”庭长说。

  “谢谢庭长。”马吕斯对庭长行礼,接着面对众人说:“对于公诉人提出的挟持,杀害少女的指控。我们不认。”

  “哈,”多罗米埃尖利地笑了一声,那声音让众人皆是一悚,像是刀尖儿划过玻璃的声音。他说:“铁证如山,被害人的父亲就在这里。您说不认就不认么!”

  “是的,我们不认。”马吕斯说:“因为被害人自己也在这里。”

  此语一出,满庭哗然。多罗米埃更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他恶狠狠地瞪着躲在证人席位后面的德衲第,好像在质问他:“怎么搞的?不是说人死了么?”

  “下面,请允许我传唤我的最后一位证人。”马吕斯说。

  法庭的后门缓缓地打开。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那门后出现的“被害者”身上,冉阿让也抬起头,他看见艾潘尼——他朝思暮想的那姑娘,一个月前才与他缔结婚礼的他的小新娘,站在那里。

  她瘦了一圈儿,小小的脸白得使人心疼。她的栗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衬托得她非常乖巧,沉静。她的眼睛垂着,唯有耳唇上那两枚蓝宝石璀璨生辉。她穿着一条白格子的布裙,背着一只斜挎的小布包,脖子上系着一条米色的丝巾,将颈部捂得严实。她低着头,缓缓地经过被告人,经过她心爱的老瘸子和新婚的丈夫。她也没有抬头看他。他任她从自己眼前走过去,她来了,他的心满了,她来了,他的心碎了一地。

  “庭长先生,各位陪审员。我的名字是艾潘尼德衲第。”她一开口,众人又喧哗,议论不止。

  ……

  “怎么回事!”

  “是她在说话么!”

  “明明是男人的声音!”

  “真吓人的声音!”

  “这么漂亮的姑娘嗓子怎么这么可怕!”

  ……

  庭长敲了敲小木槌,大家才安静下来。艾潘尼抬起头说:“你们没有听错。这就是我在说话,我就是这幅嗓子。我小时候说话不是这样。他们说这都是破坏了声带的缘故。”她说着把脖子上的丝巾摘下去,她仰起头,让自己的脖领完全袒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

  “上帝啊!好吓人的伤疤!”

  “老天爷!真的是那个被割破脖子的姑娘!”

  “瞧那疤痕,像两条大蜈蚣,又粗又长!割到脖子还能活下来?!”

  ……

  “安静!安静!停止喧哗!”庭长不断站起来,维持秩序,使众人止住聒噪。他低下头对艾潘尼问:“证人,下面请你如实回答,究竟是不是被告席上这个男人在八年前伤害了你?”

  艾潘尼慢慢地,慢慢地回过头,看着站在被告席上的冉阿让。冉阿让也抬起头,看着她。姑娘的眼睛发热,一颗饱满的泪珠儿倏忽滚落,法庭上所有的人都从这“被告人”和“被害人”之间含情脉脉,又幸福又沉痛的对视中受到了震撼。

  “不是。”艾潘尼从冉阿让那逼问的注视中逃脱出来。她又说了一遍:“不是他伤害了我。”

  “哈,那我就不明白了,不是他,又是谁割破了你的脖子?是你自己的父亲?哈?”多罗米埃冷嘲热讽:“是你自己?”

  “对,是我自己。”艾潘尼说。

  群众又炸开了。

  “你撒谎!谁会没事割自己的脖子!”多罗米埃站起来,嚷着,又像被逗笑了,又像被激怒了:“况且,还割了自己两刀!姑娘,您有什么苦衷吧?是不是有人威胁了你叫你说谎!可您好歹编一些值得推敲的谎言。像你脖子上这疤,恐怕一刀你小命儿就没了。”多罗米埃将手一摊,不由得笑了。

  “我没有撒谎。”艾潘尼说:“确实是,我自己割破了自己的脖子。”她说,垂下头:“如果不是为了还这个人的清白,我一辈子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我会好好地把它烂在肚子里。可是。现在,我没办法再隐瞒了。”

  “请说吧,证人。”马吕斯鼓励她:“艾潘尼德衲第,现在把一切都说出来吧。”

  “好。我,我可能会啰嗦一些。”艾潘尼看着那满座的听众,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所有人的眼睛,耳朵,百分之二百的注意力都汇集在这奇怪的姑娘身上。只见她站在那儿,双手合并,放在胸前,她的双眼望着法庭前方墙壁上点着的一盏旧灯,像是沉入回忆。

  “我是檬绯楣旅馆老板家的大女儿。虽然小,但我什么都会干,坑蒙拐骗,小偷小摸,我还会开各种各样的锁头。我家里还有一个小姑娘,比我小两岁,不是我妹妹,是别人寄养在我家的,叫柯赛特。我的爸妈总打她,她很可怜,吃不上,穿不上,我呢,我也常常欺负她。但那时候,我还并不觉得我自己坏。那一年我十一岁,我妈叫我坐着邮车到海滨蒙特伊去。因为我妈嫌弃柯赛特的母亲给寄的抚养费太少。我妈让我去打探,看看柯赛特的母亲在老家干什么,是不是阔。要是阔,我们好多要点儿钱。我呢,我就去了。”

  她停顿了一下,没有戴她的小鸭舌帽使她仿佛总有些不大舒服似的,她捋了捋搔在耳际的发丝,仿佛很幸福似的笑了一下,接着说:“我到了那里,却遇见了那个人。”

  她抬起头朝冉阿让望了一眼:“我遇见了他。那时候,他是蒙特伊的市长。你们之前对他的控告我都听到了,我还可以作证。那个叫莎莉亚的姑娘确实不是他杀的。因为我到蒙特伊的第一个晚上就被舍日尼抓住了。他把我囚禁在地下室里,我亲眼看见他……是的,我永远无法忘记,他用铁钎子穿过了莎莉亚的身体,杀死了她,只因为她哭得叫他心烦。而我呢。”

  艾潘尼蹲下去,将鞋子脱掉,她把左脚伸出来,大家惊悚地看到,她没有小脚趾。

  她接着说:“舍日尼剪掉了我的小脚趾。因为他自己的脚趾被一个受害人咬掉了。他就是那样丧心病狂的混蛋。”

  她说:“我能活下来,全是因为那个人救了我。对,是马德兰先生,他救了我。他把我推出去,关上了门,把他自己和舍日尼留在一起。我在门外好害怕,好着急,我一直哭。可是马德兰一直赶我走。我后来才知道,舍日尼用一根铁钎穿透了他的肩膀。”她垂下头,像是说不下去。

  艾潘尼说到这里,满庭的人,不论高高在上的法官,陪审团,还是下面庭审的群众,对那被告的敬意都更加膨胀起来。事实已经很明确了,即使艾潘尼不再作证,现在,没有人会相信公诉人对被告提出的那些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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