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坛库 > 悲惨世界甜宠版 > 第68章 戈尔博老屋里的幸福生活

第68章 戈尔博老屋里的幸福生活


  在戈尔博老屋,时光仿佛掺了蜜糖,变得粘稠,甜美而缓慢。冉阿让携着幼小的珂赛特寄居在这里,几乎超脱尘世。每天晨曦将这个苦难深重的男人唤醒,他和这个乖巧羞涩的小姑娘度过漫长幸福的一整天,再在溶溶夕照的柔和光芒里拥着她酣甜入睡,听着女孩儿奶声奶气儿的呼吸,冉阿让感到平静和洋溢在胸膛中的酸楚的欣慰。酸楚,自然是由于艾潘妮。

  他渐渐地淡忘她了——至少他自己这样认为。夜深的时候,在床上翻覆无眠,挨住那心口泛滥开来的抽痛和思念,他也会悄悄地坐起来,披着一件衣服,站到窗口,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凝视着室外静默幽深的黑漆,仿佛他所念念不忘的那个姑娘,那笑吟吟,粉嘟嘟,又顽劣骄傲的小脸儿就在那里。

  他拒绝回忆,回忆使他心痛,同时尴尬。在他四十几年的人生中,即使在他入狱至前短暂的少年时代里,他从未像爱艾潘妮那样爱过一个人,爱得狂热,振奋,失去理智。在“滑铁卢中士酒家”的那段记忆,他尤其拒绝回顾,他向来不认为自己也是有“心”的,他向来认为自己是背负着苦难,罪,和疼痛匍匐在人生的最底,他以为情意,感受,爱,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侈。但是,在那肮脏的小酒馆儿里,他失控了。让他自己事后倍感羞耻地失控了。

  他的失控,是因为他害怕失去她。

  我再也不会那样去爱,冉阿让对自己说。他感到自己很蠢,也感到了爱的可怕和危险。他凝望着熟睡的珂赛特的小脸儿,心中同时充盈着疼爱和痛苦。因为他曾经也这样深情地凝视过艾潘妮。

  一个终究会代替另一个,这世上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呢?他这么想着,为珂赛特温柔地掖掖被角,粗糙的大手悄悄地抚摸着她稚气瘦削的小脸儿,她这样瘦,引得他一阵心疼和愤怒。心疼这孩子所受的罪,愤怒德纳第一家对她的凌虐——是的,德纳第一家,德纳第一家,当然包含艾潘妮,甚至,尤其包含艾潘妮。

  是我爱错了人,我是个苦命人,是个傻瓜,我也应当去爱受苦的人,我应当爱被凌虐的小珂赛特,拯救她,照料她,呵护她,我为什么这样蠢,竟然先去爱施暴者?艾潘妮,(不论如何,这个名字浮现在他脑中始终会引发剧烈的疼痛),人家有疼她宠她的父母,人家有温暖幸福的家,人家快乐,骄傲,像一个大小姐!哪里需要你这死囚犯,糟老头不自量力的守护!

  冉阿让这样想,他生自己的气,生艾潘妮的气,他这样全不像个四十岁的男人,他对艾潘妮没有一点儿他对别的所有人的近乎慈悲的宽容。

  他对她无端苛刻,是因为他对她无端希冀。而且事实证明,终其一生,他只对她一个人抱有过这种希冀。

  忘记艾潘妮,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他想,他擅长伪装,对自己也可以毫不心虚地声称,我没有爱过。

  何况,珂赛特这样可爱,比艾潘妮强多了。

  他把所有的爱和心血加倍地倾注在小珂赛特身上(这种爱中含着一点点怄气的成分,就像一对破裂的爱人,为了报复对方的离开和背叛,或者维护自己可怜巴巴的自尊,就拼命去爱别的人。瞧吧,只有热恋中的少年才会有这种心态。冉阿让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是艾潘妮补充了他的人生,让他在四十岁时补上了在土伦监狱里荒废的青春。)

  他是个最好的父亲(艾潘妮早就对此下了断语)。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小珂赛特的起居,戈尔博老屋二楼的窗口上挂着一排洗干净的小女孩而的衣裤鞋袜。她的衣服破了,他会亲自为她缝补,他的手艺好得像一个女人,他甚至会给珂赛特梳不同样式的好看的辫子。他会教她识字,为了让她更好的认字,这个充满温柔和耐心的男人用纸壳剪成字母的形状,把那些字母贴在墙壁上,一个一个地教小珂赛特念,珂赛特不能说话(在小酒馆儿的变故中受到了刺激和惊吓),冉阿让疑心她的听力也会受损,便牵着她的小手儿放在自己唇边,或者按在自己喉咙上,让她感受声带的震动来学习发音。可是,他一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喉咙上,小姑娘就“嗖”

  的把手抽回去,哭叫起来,吓得哆嗦。冉阿让很奇怪,询问许久,她也吐不出一个词来,他只好瞎猜,甚至以为罪恶的德纳第一家对小珂赛特的脖子做了什么可怕的坏事。他检查她的脖子,却什么伤痕也没有。他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冉阿让喜欢戈尔博老屋,这里安静,人迹罕至。他携着珂赛特住在这里应当是绝对安全的。不会有警,察找到他们,他渐渐把这里当成是家。他怀着对重新开始的人生的希望和热诚,快乐地布置戈尔博老屋。每当他干活儿时,小珂赛特便鸟儿似的围在他身边。他极尽幸福和慈爱地驱赶她:“你这孩子,珂赛特,离我远一些。乖,你挡住我了。”小珂赛特笑眯眯地看着冉阿让,她小小的身子猫在床板后面,露出一颗金黄色的小脑瓜儿,好奇而崇拜地盯着她的“爸爸”。

  很快,冉阿让把老屋里丑陋肮脏的墙壁上敷了一层粉红色的,让小姑娘心花怒放的壁纸,他还亲自给珂赛特打了一套适于她身高的红木小桌椅,为了防止她磕到脑瓜儿,他把桌角都打成圆的。桌子上放着漂亮的布娃娃和图画书。每天正午,日光最明媚的时候,珂赛特趴在窗口向下望,或者趴在冉阿让的肩头,搂着他的脖子,意思是要飞。

  冉阿让就笑着把小小的孩子抱起来,一只大大的手掌握住她的一双脚丫儿,把她扛在肩头,在小屋里笑着跑着转圈儿。他这么跑起来的时候,粉红色的小房间在他的眼前幻化成天国的殿堂。在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重新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怀抱的仿佛不再是珂赛特,而是那使他二十几年来耿耿于怀,刻骨思念的亲人。

  他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过下去,他和小女孩儿隐遁人群,在寂然而温暖的老屋里相依为命,度过余生。他别无所求。

  但是,这一天的晚上,珂赛特刚刚入睡,冉阿让刚刚吹熄了烛灯,他忽然听到楼下有一个女人尖声叫起来:“警察来了!快跑!”

  冉阿让如遭霹雳,悚然惊醒,他扑到窗口,正见到两匹马停在黑漆漆的街道拐角。他依稀可以分辨出,那马上坐着的似乎是沙威。

  他来了,

  来抓我!

  不!我有珂赛特!我不能失去她!他也不能失去我!

  想到这儿,他叫醒了珂赛特,幸好可怜的孩子本来也无法出声。冉阿让提起他的小皮箱,抱着珂赛特,从老屋的后门逃走了。

  但是,有一个问题,尖锐地刺痛了冉阿让。那个呼叫“警,察来了”的女人,她的声音为什么听上去那么像芳汀呢?


  (https://www.motanwx.cc/mtk57541/3413387.html)


1秒记住墨坛库:www.motan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motan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