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被困,罪恶地下室

　　一阵锐利的酸痛从双腿上过电似的传来，艾潘妮猛然惊醒。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

　　这里，

　　什么地方？

　　像是个狭小的仓库，遍地堆着烂木头桌椅和破碎的建筑石料。涂着灰浆的墙壁到处掉落墙皮，在艾潘妮对面，一个废弃的壁炉里，歪歪扭扭地塞着一个人。

　　“呀！”艾潘妮吓了一跳！

　　自己怎么会到这地方来？

　　壁炉里怎么有人？

　　那人一动不动，脑袋和上身都塞在壁炉里，只有两条腿伸出来。那人穿得寒酸破烂，可以看出，是个女人。

　　“该死！”艾潘妮使劲儿挣扎，但是她已经被紧紧实实地绑在一根掉漆的大柱子上，她低头看看，自己灰白的裤子上多了两个明晃晃的大白脚印。

　　“妈，的，怪不得这么疼。”艾潘妮在心里暗骂，想到昏迷之前自己跑在小巷子里，忽然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只大手。她明白了，同时也警惕起来，不好，我叫哪个婊，子养的绑了。

　　奇怪的是，她很平静，换做任何一个她这么大的小姑娘遭遇这种恐怖事件都会吓得号哭尖叫。不过艾潘妮没有，她厉害得狠，骨子里有一股邪劲儿。

　　妈的，

　　弄不死老娘，老娘就弄死你！

　　同时，她开始左顾右盼，到处查看这破屋子的地形，寻求逃走的办法。

　　这时候，

　　“吱嘎”一声，一束光芒泄进这破烂小屋中。艾潘妮不禁眯起眼睛。

　　终于来了？

　　婊，子养的！

　　一个粗壮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他顺手将那吱吱嘎嘎的木头门摔上，白光消失了。小屋里恢复了昏暗，增加了一股浓浓的劣质香烟味儿。

　　“清醒了？小东西？”男人蹲下来，对艾潘妮说。他跟艾潘妮离得很近。艾潘妮看到，这人的头发乱糟糟的，很脏。胡须花白，盖了满脸，他的皮肤发红，毛孔粗大，坑坑洼洼，布满细小的酒刺疤痕。

　　“你是谁？你干嘛抓我？”艾潘妮黑漆漆的大眼睛一横，咄咄逼人。

　　“哈哈，还挺横。”男人咧嘴一乐，露出一口肮脏的黄牙：“小东西，真是难得。”他并没有发火儿，相反的，温言软语，保持着和善的笑容。他笑起来，眉毛弯弯，两眼眯成两条缝儿，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竟然给人一种慈祥可亲的错觉。

　　“你……到底要干什么……”终究是小孩子。这男人若一气呵成地凶恶，艾潘妮倒觉得好对付，可他笑语相向，她就搞不懂了。这个男人的善意反而使她毛骨悚然。

　　“没什么，就是，就是……”那老男人仍是笑嘻嘻，皱着眉头，在思考似的，一双大手无聊似的有节奏地拍打着膝盖，艾潘妮看到，他的手背上满是黄毛，黄毛下还有一个悚人的骷髅头的红印子。他一双小眼睛觑着，到处张望：“我就是想玩个游戏而已。”

　　“玩个游戏？”艾潘妮瞪大眼睛，不肯相信。

　　“对呀！咱们来玩个游戏！”一提到“游戏”，这奇怪的男人忽然两眼放光，他“嗖”地站起来，三两步走到壁炉旁边，一把把那扔在壁炉里的人抓出来，重重摔到艾潘妮旁边。

　　原来，那人也是昏睡。这么一摔，“哎呦”一声醒了。艾潘妮看到，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长长的黄头发梳成挺漂亮的大辫子扎在脑后，模样也很好看，一双眼却红得发肿，显然是哭了许久。她这一醒过来，看到了那绑架她的男人，顿时又哭起来，吓得浑身哆嗦。

　　“你看看，她比你大，可是这样不争气。”男人指着那个哭泣的姑娘对艾潘妮说：“她再这样下去，就不用参加游戏了。”

　　“别哭了。喂！”艾潘妮很机灵。果断听出了男人话里的意思。她冲那姑娘使眼色：“要活命就闭嘴！”

　　“嗯，嗯……”可能是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受害者。姑娘平静了许多，挪蹭着身子，与艾潘妮靠近。一双红肿的眼睛哀求地看着艾潘妮，艾潘妮比她小上好几岁，可是这种时候，泼辣的小女贼成了救星和主心骨。

　　“喔喔……莎莉亚，你可别搞错了，你和这小东西不是相亲相爱的关系懂么？”男人发现了两个受害者要达成统一战线，似乎很不理解，蹲下来，认认真真地纠正她们：“你们是竞争关系！你死我活的关系！明白么？”

　　“什么？”艾潘妮大惑不解：“你到底要干嘛？坏蛋！”

　　“我说了，游戏嘛，哦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瞧你的模样，是个小流浪汉吧？”

　　“我叫……”小女贼可不是好惹的，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想起自己家小酒馆儿里那个受气包，于是说：“珂赛特。我叫珂赛特。”

　　她揣了个小心眼儿。

　　在海滨蒙特伊这地方，谁也不认识她。哦，对了，只有那个糟老头（现在，冉阿让在艾潘妮心里有了特殊的固定称谓“那个糟老头”）知道我的名字。可是，他怎么会找我呢？嘿嘿（艾潘妮在心里凄惨地笑了两声。）

　　不过，珂赛特就不一样了。她是芳汀的女儿呀。芳汀跟这里的警长都混得挺熟的样子……

　　万一得救呢？

　　“哦哦，珂赛特，珂赛特。很好听，很好听。”那老男人笑呵呵，色眯眯地盯着艾潘妮看了一会儿。艾潘妮被他盯得很不自在：“那你叫什么呢？大叔？”

　　“我哪？哈哈，人家都叫我舍日尼。”

　　“舍日尼？”艾潘妮一个激灵。

　　也么这么熟悉？

　　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呢？

　　对了，

　　那个糟老头躺在那里昏睡不醒时嘴里叽里咕噜地叫过两个名字，仿佛和这个“舍日尼”很像。

　　这两个家伙会是一伙儿的么？

　　可是那“糟老头”看上去虽然讨厌，倒是不像这个叫人脊背发凉的变态混蛋。

　　不是同路，就是敌人了？

　　那么……说不定糟老头子能救我？

　　机智的小女贼小脑袋瓜儿飞快旋转，大胆猜测，果断推理，很快拿好主意，脸上却不动声色，一点儿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舍日尼大叔，怎么看您也不像坏蛋。快说说，您要我们玩儿什么游戏呢？什么游戏……需要我俩这种不懂事的丫头片子互相竞争呢？”艾潘妮嬉皮笑脸地套舍日尼的话。

　　“这个游戏可简单了。”舍日尼一只手扳住艾潘妮的下巴，另一只手扳住莎莉亚的下巴，迫使她们扬起脸来看他。他不住地端详两个姑娘，眯着的小眼睛射出浪，荡恶毒的光。嘴巴里“啧啧”不停：“看看，看看，咱们穷人家的女孩子，穷人家的女孩子偏偏个儿个儿这样标致！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语气陡然一变，两只手都撒开，脸色变得凶狠阴戾，他忽地尖声怪笑：“谁叫你们穷呢？哈！那还有什么出路！”

　　他转过身，从壁炉里头捡出来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钎子，他把这铁钎子当做至宝似的，举起来，细细观赏，一边自说自话似的：“穷的男人就要去抢劫，杀人。穷的女人呢，就要去卖。”

　　“那是……什么意思……”艾潘妮有点儿被这个舍日尼着魔似的奇异举动吓着了。

　　“听着我说，孩子，珂赛特，还有，莎莉亚，你俩不是第一个到我这儿来的孩子了。我哪，前两天还有个小男孩儿陪着我。我叫他去街上抢东西，告诉他抢不到就用我给他的可爱的小刀片儿杀个人什么的。他呢，可是真没用。只弄到几个苏的钱。呸。捅了个人，还吓成那副样子。太不争气了。唉，唉，太不争气了。这多么叫我这做导师的伤心啊。”

　　“所以呢？”艾潘妮瞪大眼睛：“你惩罚他了？”

　　“是的，我只不过踹了他几脚。唔呦，不得了，小东西竟敢咬我！”舍日尼一边说一边缩了缩右脚，似乎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你知道最可气的是什么么？哈哈，那小东西竟敢抱着我的腿，哭好着叫嚷什么‘我杀了我的恩人！‘‘我杀了我的恩人‘！不得了！不得了！一个做贼的穷小子还感恩戴德起来了！”舍日尼愤愤不平地叙述着。一个夸张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

　　“我就问他，兔崽子，你的恩人是谁啊？他说是市长先生，马德兰先生。哦呦，哦呦。我真该好好地膜拜膜拜那位市长。”舍日尼摸到铁钎子的尖端，一字一顿地说：“我就，用这个，穿破了那小东西的喉咙。”

　　“什么？”艾潘妮一听，顿时如凭空遭受了一个霹雳。

　　“这没什么。”舍日尼回身，又在艾潘妮身边蹲下，笑嘻嘻地看着她的眼睛：“我总结了我第一个学生的教训。为什么失败了，因为，缺乏竞争。所以……”

　　舍日尼用他那两只肮脏的大手各掐住艾潘妮和莎莉亚的脸蛋儿，使劲儿地拧：“你们俩去卖吧，今晚就去，卖得出色的那个就活着，卖得不好的那个，哦，铁钎子，我可爱的铁钎子很饥渴了。”

　　“你们的衣服在这里，很漂亮的哦。还有假珍珠头饰，廉价香水儿，哦呦，还有花帽和皮鞋……姑娘们，你们会尖叫的。哈哈……”

　　……

　　初春时节，午后闲散清淡的日光透过破屋子顶上一口小小的气窗照进来一点儿，附带着刚刚解冻的海水的腥咸气。屋子里的男人摆弄着一大堆破烂鲜艳的女性服饰，他身后的两个女孩儿，一个抖得筛糠一般，另一个则呆若石塑。她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如何。

　　那舍日尼哼着歌儿，在心里愉快地发狠——都当上市长啦！24601号！真是厉害！啧啧！真是厉害！不过，别忘了咱们的约定，毁了你是我舍日尼的毕生事业，我必将矢志不渝。既然你这样热爱这座小城，那么不如，我先毁了它吧。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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