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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七 执念


  “所谓冷兵器,其本质就是弥补人们进攻时缺乏破坏力问题的一种工具!”教剑术的克雷斯有着震耳的嗓音:“因此,我们学习的知识核心是技巧,而想从我这学到技巧,首要因素就是……听话!”

  “只有听话的学生才能安全、迅速的从我这学到本事,这就是我要教给你们的第一堂课!”克雷斯喊道:“现在,所有人按序号排好队。今天不教剑术,所有人,沿着教学楼跑圈,完成三圈后回来报告!”

  一声令下,学生们就陆陆续续的动了起来,初的一圈还没显示出什么问题。可是从这一圈完成开始,那些饭后没有做消化运动的孩子就开始腹痛,再过半圈,它们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给我跑!今天的任务记作考试成绩!”克雷斯继续嚷道:“连这点罪都挨不了,还当什么武者!”

  听到这样的话,学生们不得不咬牙继续跑下去,主修课程的考试成绩让他们不得不重视,尽管有不少执垮,但这点轻重他们还是能够分清的。

  待学生们陆陆续续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后,克雷斯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径直走到一个小胖子面前,猛地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大喝到:“小子!敢糊弄我!你,从第一圈开始重跑!”

  “我……”小胖子刚要说什么,被克雷斯的眼睛一瞪,就生生的咽回肚子里去。

  他确实少跑了一圈。

  等小胖子一脸无奈的出发后,克雷斯点了根烟,找了个石台坐下,看着学生们,优哉游哉的说道:“等他回来后,你们开始做俯卧撑,三十个一组,完成十组的人可以解散。完成后自己来我这报道,少做,可以!但是如果被我发现了,你们的下场就和他一样,重新计数!”

  “并且和现在一样,只要有一个人违规,其它所有人都要陪着他耗时间!我不管下课后你们有多少过节,在我的课堂上,你们就是一个整体!现在,对于你们这些暂时听话了的学生,我给你们一个忠告:强迫自己放缓呼吸,保持稳定的状态,别小看十组俯卧撑,你们中大多数人都会因此筋疲力尽!”

  对于克雷斯的小小“忠告”,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听从,只有一个人例外。

  这人叫莱恩·金布力,他身材高大,肌肉轮廓分明,头发剃成了一个极不适合他的蘑菇盖。如果不看发型,这家伙和杜倒是有几分相像。他笔直的站在原地,三圈跑下来,呼吸均匀。

  “你为什么不做准备运动!”克雷斯远远的一指莱恩,道。

  “区区三百个俯卧撑,不需要任何准备。”

  “好,有种!”克雷斯点点头:“那么,你今天做六百个,这是对你违令的惩罚,可有意见?”

  “无所谓!”莱恩直视前方,面不改色。

  “好,好!”克雷斯连说了两句“好”,随后继续说道:“如果你能在所有人之前完成这六百个,你就可以不受任何人牵连,这种优待一直持续到学期结束,这是对于优等生的优待!小子们,这是我教给你们的第二件事:生活从来就不是公平的,但每个不公平,都是优越者自己争取的!”

  这时,小胖子才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所有人预备,开始!”

  有了小胖子的前车之鉴,再没有学生迟疑和打马虎眼,他们不得不忍着肌肉酸胀和腹痛开始运动。好在白之前做过消化运动,多少能起到一些帮助。但是,对于体力消耗远大于技巧支持的俯卧撑,白着实不是很擅长。

  大多数选择武者系的同学已经有过一次肉体进化,他们的肌肉会更强健,十组俯卧撑实际上是针对他们的肌肉程度设计的量。至于白,在完成了两组后就开始小腹无力,在第三组的过程中,大腿和后背就开始跟着酸胀。这之后,白挣扎了几下后,上身终究没能成功的撑起。

  “白,第二组无效!”克雷斯面无表情的在一旁计数,同时说道:“你可以休息一下,这不算违规。”

  清楚的认识到自身极限的白并没有逞强,而是静静趴在地上恢复体力,并按照上午的教学尽可能平复呼吸。

  克雷斯观察了白一会后,并没有打断他的休息,反而走到那个小胖子身边,猛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诺姆家的小子,你还有体力,别装死,给我继续做!”

  在白完成第四组的时候,金布力已经完成了二十组。六百个俯卧撑下来,他只是脸色有些红润,连呼吸都没有太大变化。

  “好!你小子不错,其它人加紧努力!”

  莱恩点点头,签名登记后,扫了一眼其它同学,然后径直离开了屋子。对于远远领先其它人这件事,莱恩的脸上没有一丝骄傲的情绪。

  “看什么看!跟你有关系么!继续做!最后五个完成的明天继续!”

  在克雷斯有些严苛的命令下,学生们不由的一激灵,纷纷加快了自己的动作。只有白还在不紧不慢的休息:经过休息时的观察,白确定了一点:在纯粹的体能上,自己无疑是这些人中最弱的。或许他可以使用蜂鸣减轻运动负担:在上次梦境中的锻炼后,他已经可以更长时间的使用蜂鸣,并且在蜂鸣结束后不会有太大的身体负担。这让白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个梦境本身就是老爹对自己的一种指点和……纠错。

  但白没有选择使用蜂鸣,而是单纯的消耗体力来硬抗。对于身体孱弱这个问题,白没有回避,而是选择了积极面对。

  尽管先后时间差距不小,但太阳即将落下时,其它同学已经全部完成了任务,只有白没有。

  然后,太阳悄悄落下。

  余晖透过窗子,映照出他带着急促呼吸的脸。越到后面,白越发现自己的身体难以维持这种简单的运动:最初两组让他休息了十分钟,然后第三组则休息了十五分钟,直到这最后一组前,白已经休息了接近五十分钟,但腰部和大腿仍酸痛不止,衣服黏在肌肤上十分难受。

  “白,第九组完成!”

  克雷斯对这个孩子十分满意,尽管他的身体弱的可怜,但意志极为坚定。并且克雷斯发现,白的动作在没有他指导的情况下逐渐改善,更加的趋于标准。他开始懂得绷紧哪部分肌肉来节省体力、用怎样的呼吸平稳心跳,且这些小改动让他的动作无限趋近于标准。

  某种意义上讲,这是对身体认知程度极高的一种体现。如果忽略本身的身体素质,单看这点,白已经能够媲美金布力。

  唯一让克雷斯感觉有些遗憾的就是,白最终还是没能完成他的任务,在差三个达到目标的时候,白趴在地上,眼神平静。他缓缓说道:“老师,我认为我不应该继续坚持下去了,从体力的角度上讲,我已经尽力了。”

  克雷斯怔了一会,点点头,不知怎的,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在回到屋子后,白仍然拖着疲惫的身体洗漱完毕,然后一头倒在床上,呼呼作响。

  通常来讲,太疲惫的人是不会做梦的。但白不同,梦境总是忽略他的身体状况,在各个时间溜进他的睡眠里。

  蓝黑的空间不住的荡漾着,数字在其中漂浮、跳跃、连成纽带。同以往一样,它们偶尔会聚成一个新的个体:然后窜动,挣扎和分解。也是与以往相同,白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但不同的是,他终于有了更大的视野:尽管仍不宽阔,但周围的一切以另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知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波动,填充空间的物质在波动。

  这是白最直接的感受,在他的视野扩大后,那些本来能看清楚的数字却突然变得模糊,他终于知道,这些数字只是物质在他脑中的具现体,倘若他愿意,完全可以用其它符号来代替它们。但毫无疑问,数字是一个简单有效的体现方式。

  它们并不以可见的实体存在于空间中,却又客观体现在那。这之间的区别让白有些困惑,毕竟,白的理论知识还没有达到这个程度。但即便困惑,他还是没有在这上面纠缠过久,而是缓缓推动着身体,以新的视角观察着这个世界。

  绕过自身一时无法理解的困惑,他已经具有了这个简单智慧。

  或许是变得陌生的空间让他有些不安,他的行动方式在不知不觉间变回了爆发式冲刺,莫名的紧张感让他忘记了一些小小的不适应。但无论他游到哪里,有限的视野内都是微微荡漾的蓝与黑。

  “我的血糖有些低,几乎要触及警戒线了。”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四周响起,白扭动着身子想要看看声音来源,但无论他面向哪里,视线仍是灰蒙蒙的有限范围。他试着想要翻个身,但没有得到熟悉的回应,似乎他的身体并没有产生控制平衡的相关功能。

  一阵颤栗的感觉蔓延过他的整个皮肤,白突然在这一刹那意识到一个问题:刚刚在自己身边说话的是谁?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晃动着,发出困惑的信息,这让他的心跳骤然加快,很明显,在自己的梦境中存在着两个意识,并且其中一个能与自己产生互动!

  在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同时,他的视野就开始模糊,破碎,然后,他竟然是被强制的推离了梦境!

  白猛然坐起,惊叫着想要向前扑去,随后,一阵无力又把他拉回床上。

  在视线慢慢恢复正常后,白才看清了自己仍处于寝室,熟悉的上色、熟悉的窗户、以及窗外的星星点点,它们交杂在一起,才给了自己一点点安心。

  杜仍然在打着鼾,让白有些疑惑的是:安东尼不在屋内。

  房门没有彻底关严,白伸出手轻轻一推,门就被缓缓带上。走廊声控灯的光线随着门缝的缩小改变着角度,逐渐被压成一条线。当门彻底闭合的时候,夜彻底笼罩了屋子。

  乏力,白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滩软泥,唯有双眼直直张着,视线的焦点落在天花板上,几分麻木。他身体的动作只剩下因呼吸带来的微微起伏,眼角处的视线仍有些模糊,似乎是噩梦带来的错觉,他总觉得,在天花板背后,有那么一只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尽管理智告诉他,天花板上面只有钢筋和防水层,这种念头仍挥之不去。

  这着实让白感到恐惧。

  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黑暗的恐惧。

  而导致这种恐惧的,大概是他对未知事物的抵触和漫无边际的想象力。

  静,该死的静,静到连心跳都变得明显。

  过度运动带来的酸痛终于彻底体现,先是不可寻的一丝酸胀,然后是蔓延,迅速蔓延到大多数能够感知痛苦的部位。不知是疼痛冲刷了恐惧,还是它们交杂在了一起。总之在短暂的挣扎后,白的身体又恢复到麻木的不受控状态,而相反的,他的意识却彻底清醒过来。

  清醒之后,思绪就会开始跳跃。

  蓝黑的夜,可见的星点,在白眼里,这些景象不断和梦中的场景混淆重复。最初看向窗外时,入目的还是夜和星点。到后来,仿佛有无数线条把它们连在一起,形成了规律难民的纽带。盯着一个方向久了,白甚至可以把这些集合体拆分成一个个理论上的点,这让他又一次联想到巴罗斯的理论:点、线、面,然后是我们居住的环境。

  反过来想,假如把物质不断分解,最终得到的,是不是一样的点?如果不是,点之间又可能存在怎样的区别?构成自身的点又是怎样的生物?它们是否有自己的思想、那么同样,自己又为什么会有思想?

  年轻时的浪漫、无知以及跳跃性的思维终于体现在白身上,从物体的构成到生物的思维、再到教堂所谓的神明,白不断的展开联想。以至于在质疑了无限拆分出的点与整体间是否有一致思想后,白又联想到自身的信念问题上,最终,他的思维定格在约书亚的话上。

  “信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你只需要知道自己一直坚信的是什么。哪怕只是对面包的执着也好,至少你得明确,什么是值得你贯彻的东西。”

  信念当然不止这么简单,但即使这么简单的定义,也足够让白引起并开拓出一段自己的思考。

  至少在今天过后,白终于确信自己不止对面包执着:看着同龄人能够不借助外力完成的运动,而自己却无法做到。他的心中就仿佛堵着点什么,十分的不快。这时的白还没有一个理论化的概念: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好胜心。

  贫民区的生活给他带来了简单直接的世界观:成即正确。无论付出了怎样的努力、经历了什么过程,失败就是失败,失败了,一切努力就毫无意义。

  这种思想并不成熟,但该死的贴近现实。

  可是,今天自己宁可失败也不愿用蜂鸣作弊的行为,分明与这种认知相悖。

  好吧,自己的这种行为导致了失败。

  是的,失败。

  尽管克雷斯没有追究自己的这点小小失败,尽管已经经历过许多失败,但这次终究有些不同:白开始为了失败难过,并认真思考失败的原因。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执念已经种下了种子,至于是否会生根发芽,这要看环境去怎样浇灌它。

  自己并非没有尽力。

  白完全可以回忆出当时的心情:最开始只是普通的锻炼心态,那时,白还很认真的正视了自己的身体素质,结合养生的知识劳逸结合。在莱恩完成后,白甚至感到一阵特殊的鼓舞在身体中涌起。

  “或许自己也能完成它呢?”

  但在之后,当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时,疲惫的他才感到有些焦躁不安。

  白说不清这种焦躁是如何化为执念的,只知道每一个人的离开都让他感觉一阵紧张和迫切。他的身体一点点变成,但又一次次撑起。在白看来,这就是种可笑的逞强,毫无用途。

  或许是疲惫身体与自我意愿的心情反差?后面的运动,其实已经有些赌气和不理智的意思,白很大程度上忽略了身体的疲劳和哀鸣。好在最后,他清醒过来,及时的终止了这段赌气。

  但是细想起来,他又只是向完成任务,和同学一样。

  仅此而已。

  在认真的思考过后,白觉得值得自己痛苦的并不是失败本身,而是失去的冷静的心态。

  在反思过后,白重新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他开始正视自己的问题:体能,他的体能比同龄人弱太多。

  严格来说,这并非自己造成的问题,但白认为:弱小本身就是一种过错。这在体能上体现的很明显,即使错不在己,他却找不到任何人追究过错。那么,后果就只能由他背负,所以在结果上看,这就是自己的问题。

  有些偏执的念头让白钻进了一个牛角尖,人是种矛盾的生物,有些时候,人的理论会让自己都感到委屈。

  哭泣没有任何作用,但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滴落,打在枕巾上。

  再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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