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浮水 49

　　第一卷　浮水(49)

　　酒吧被封锁，要进行现场勘查。当晚，录完口供备案后，我们离开派出所灰头土脸地找旅馆安身，大家心情糟糕到极点，晚饭都没吃，饿着肚子躺在床上懒得讲话。我一夜没睡熟，思前想后，情绪越来越低落，反感身边的一切，厌恶这个可笑的社会和所有肮脏的人事，我几乎没力气再去面对明天的生活，只想买一块臭豆腐一头撞在上面，臭死自己。天亮，我在镜子里看到我的眼白上布满血丝，眼袋浮肿，模样垃圾。她们三个人气色更差，蓬头垢面，六神无主望着我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强打精神，安慰自己一定要顶住，带着她们继续向前冲。

　　酒吧解封后，我们进去打扫现场，收拾残局，叶思琦闻到满屋腥臭味立刻吐了。我皱眉戴上口罩忍住恶心，一点一点收拾，用清洁剂拖地，拿小铲刮附着在墙上的碎血肉，擦地板缝隙中的淤血块，清理出所有的烂板凳破酒瓶……累了一天后终于搞干净，初步估计酒吧损失也没有想象中严重，只要再花个两三千块重新修补即可，为了掩盖血腥味，我特意到花店买了几束鲜花插在酒吧，花儿盛开，芬芳让心情愉快。晚上，我们去火锅店集餐，叶思琦、韩雪和魏薇拼命敬我酒，夸我能干，佩服万分，我得意地说：“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们要让自己的跨越姿势潇洒一点。”大家笑了，举杯痛饮，仿佛阴翳已消散，蓝天出现在我们头顶。

　　小斌过来找我们，却带来糟糕的消息。虎会和狼帮的人冲突升级，一天内发生几次大规模械斗，死伤数人，甚至牵连其他帮派也加入其中，局面失控，警察和防暴队出马都无法镇住。全城风声鹤唳，飘散腥风血雨。小斌情绪激昂说，江湖上好久没有发生这么刺激的事情了，就算去年在桥头夜市几百号人围攻一群闹事的甘孜藏族也没现在壮观。我皱眉问，鸡×大的江湖？歪腻死了。这里的警察怎么这样软蛋，任由黑帮肆意猖獗？小斌说，靠！无论那个帮派都还不是官老爷家养的打手小弟，虎会是属公安管辖的保安公司，专卖警用防盗器材，狼帮是少数民族，独占全市的出租车经营和运输行当，跑在路上的大车很多都是挂军牌，后台贼硬。他们老大对老大，利益面前谁也不服谁，如今不闹上一阵子重新洗牌不会安身。我听得胸闷气短，心想，水这么黑，还让人白活不？我更愿意相信这仅是一场意外，就像蝴蝶效应，据说东京的一只蝴蝶扇翅膀颤动空气，连锁反应，最终会造成美国飓风。同样，生活中一件小事也会导致出一系列严重后果。我有些自责当时在酒吧为什么要发笑，如果我不笑，也许飞机就不会恼怒地上前用酒瓶砸胖子，或者胖子不是狼头的崽子，或者天气太热让人情绪暴躁，还有喝酒……各种因素凑在一起，终酿成大祸。

　　事情不幸被小斌说中，几天后，警察没给我们什么调查结论，倒是有流氓拿着铁管敲打酒吧卷帘门来通知一件事，警告我们在事情没解决前，整个新南河夜市都不准营业，谁敢擅自开张就砸谁家的场子。这个通告牵连所有商铺。这些黑帮打算重新划分地盘，如此却害苦了大家，很多商铺基本装修完工，正准备选吉日营业挣钱，这下可好，全都彻底歇菜。谁也没想到在工商、税务、卫生、消防和公安管制以外，还被流氓欺压。

　　我们聚在酒吧听音乐喝闷酒。我问张老头，你是报社的主编啊？帮个忙，写点新闻报道帮我们呼吁、呼吁？张老头挠挠头说，报纸上该怎么写都要听上头的通告安排，由不得记者和编辑自主行动，而且就算报道了又能怎么讲？在朗朗乾坤之下哪来的黑社会？想找死啊？韩雪问，听说昨晚他们在车站火拼，死了七八个人，很多市民都看见了，新闻怎么解释？张老头从包里翻出报纸指着一行标题，上面写着：“路人相撞起争端斗殴，110民警迅速出击维稳。”韩雪骂说放屁，张老头无奈解释：“习惯了，除了4月1号，其它的时间报纸基本不会讲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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