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九月深宫锁清秋 （三）

其时，武林中人多将声名看得极重，即便是些三教九流的一般武人也无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不想这白袍客却颇不以为意，笑道：“你这激将法本来是挺好，可是对我却不起作用。”严孝媛道：“哦？那倒要请教。”白袍客顿了顿，将那布袋轻轻放在地下，伸出三指道：“我平生有个信条，行事有‘三不做三做’，一不锄强扶弱；二不结交英雄好汉；这三嘛，嘿嘿，我这人名声本来就差，因此也不喜和人讲什么道义。”严孝媛见他振振有词说出这番无耻之言，便道：“你这哪里是三不做，依我看，只一条而已，便是臭不要脸。”白袍客听她骂自己不要脸，不怒反喜，嘻嘻笑道：“你说的不错，但是我从来不觉得羞耻，要不要脸那又有什么关系。”似乎又想到些什么，脸色一沉又道：“从前，我也是如你这般想，一个人须得信义为先，好生待人，可是、可是……”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连叹三声气。严孝媛见他神情哀伤，转了话锋道：“你那‘三做’又是指的什么？”那人突然不再神伤，大声道：“你听好了，这三做便是打家劫舍、偷盗官府、掳掠女子，嘿嘿，这些年来被我掳去的女子也不知有多少了。”严孝媛连退三步，惊道：“你、你、你是……你是、你是褚风杨？”白袍客看了看她道：“你这个女娃儿倒是好眼力，那也难怪，我‘索隐行怪’的名号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不知？”脸上颇具得意之情。

        这‘索隐行怪’褚风杨乃是徽州一带有名的采花大盗，因他素来行事怪异，江湖人士便给了他这个名号。这褚风杨早年也是个家境殷实的公子哥，也曾饱读诗书，深明春秋大义。有一年，他钟情于一位农家姑娘，谈婚论嫁之际，那姑娘在一次战乱中被匪徒掳了去，褚风杨寻了七日七夜这才打听到下落，耗尽家财将那姑娘从匪徒手中赎了回来，岂料那姑娘竟不念这番恩情，又跟了一位乡绅，从此消声匿迹。这一下人财两空使得褚风杨性情大变，此后专心习武，见到丽质女子便心怀憎恨，专干些奸淫掳掠之事。

        严孝媛于他这些往事倒是不知，尽知他作恶无数、浪迹无形，忽然知道眼前这满身血渍的白袍客竟是恶名昭彰的‘索隐行怪’，不由得浑身发抖，但他好胜之心极强，加之方才与师哥一番斗气，便是身处于眼前十倍凶险之境也不愿回头求人，强自镇定道：“哼，你这人名字起的好，褚风杨，便如那风里的杨花一般，行事东倒西歪，果真是人如其名。”她心下虽惧，嘴上却是毫不相让。褚风杨道：“你这姑娘倒有意思，一般似你这般娇小可爱的娃娃一听我的名号便吓得溜都来不及，你倒让我另眼相看了。”严孝媛道：“那有什么好怕的，你也不是三头六臂，不如咱们打个赌如何？”褚风杨道：“有意思，那你说说怎么个赌法？”严孝媛想了想道：“拳脚上的功夫我眼下确是不如你，那只不过是我学艺未精罢了，假以时日咱们孰高孰低也未可知。”褚风杨又道：“有志气，那便等你艺成再来与我一较高下，我这可不奉陪了。”拔足便要离去。严孝媛道：“嘿嘿，其实眼下你就未必胜得过我，我若比划三招，你如能破的了你便离去，若是破不了你便将这布袋中的人留下如何？我也不为难于你。”褚风杨于武学之道一向颇为痴迷，听这未脱稚嫩之气的女娃儿如此说，倒是起了三分好奇之心，不加思索道：“好啊，便依你，你且比划来。”

        严孝媛道：“好，你看好了。”折下一根三尺来长的树枝作剑而舞，右手轻盈一挥，树枝横地里掠了开去，跟着上身微转，枝头在半空划出半个圆圈。褚风杨道：“这一招便是‘蹑足潜踪’，嗯，你是昆仑派的，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招式，我只需反手挥剑，便能破了你这一招。”他话音未落，却见那树枝猛然转向，笔直刺了过来，只是一来严孝媛发力不够，二来出招速度颇缓，是以对敌之时便威力大减，若是高手使出这一招，便可出其不意。那一日，萧先生与华回雪激斗，便使了这一招‘蹑足潜踪’，硬是逼得华回雪连退数步。

        严孝媛停了下来，说道：“敢问褚先生，若是我师父使出这一招，你便如何破了？”褚风杨沉思片刻，摇摇头道：“不错，若是你师父使出这一招我脖子上便已多了个窟窿。你使第二招吧。”严孝媛得意道：“我看你这人也没什么了不起，这第二招我便使一路拳法，你且看来。”言罢左手“呼”地一拳击向一颗大树，拳至中途猛地回臂一勾，右拳跟着笔直击了出去，迅捷无伦。她又转过身来，双拳交叠连打六下，这六拳分打对手上盘气舍、缺盆、乳中、不容、梁门、太乙六处穴道，只是使拳之人要做到拳素迅捷、认穴奇准可就不易了。褚风杨道：“这可不是昆仑派的招式，乃是陇右李家拳，你使的这招叫做‘虎视鹰瞵’，我仍是破解不了，出第三招吧。”

        严孝媛道：“前两招你都破解不了，这第三招我不再使些拳脚上的功夫，我便问你一问，若是一个人胸口受了内伤，如何能在三两日内迅速治愈？”褚风杨见她突然问到治愈内伤之法，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严孝媛怕他稍久便能想出些法子，抢声道：“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箫鸣琴。”顿了顿又道：“我志扬迈、水起风生，天高地阔、流水行云。”这本是道家用以修炼内功的法门，前些时候，她因伤心师父过世，身心憔悴不堪，华回雪便教她念了这几句口诀，亦跟她提起能短期治愈些内伤。此刻严孝媛灵机一动，便当成一道考题说了出来，那褚风杨并未学过道家内功心法，自是完全听不懂，只是严孝媛亦未背熟，中间漏了“长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数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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