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雪海思愁正茫茫（一）

风萧影动，骏马奔驰。不远处，一匹青骢大马呼啸而来，一名汉子“噌”地一声跃开马背，纵到严孝媛身旁，轻轻将她扶起，靠入怀中，这人正是华回雪。原来，华回雪见严孝媛这两日不见了踪影，于府中牡丹丛下亦发现不少血迹，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惶急之下便让府中一干人等四处打听讯息，自己一路上画影图形，逢人便问，按着线索这才觅到静海城金沙镇，沿路又碰到被褚风杨用石子打伤的那两名年青人，便朝夕月山庄赶来，正瞧见小师妹一动不动地伏地而卧。

        华回雪瞪了那老妇与褚风杨一眼，森然道：“是何人下的毒手？”褚风杨已猜到这人便是华回雪，但见他丰神气轩、凛然有威，指向那老妇瑟瑟道：“是她、她，她就是使银针害了严姑娘师父之人。”华回雪竟未想到连日来陈朝上下通缉的元凶首恶竟是眼前这个两鬓皆白的半百老妇，不由得大吃一惊，将信将疑道：“果真便是你这个老婆婆？”那老妇阴恻恻道：“是便如何？你又是何人？”华回雪此时担心严孝媛，也无心细究来龙去脉，一双峻厉的眼睛恶狠狠看了她一眼道：“天高地阔，咱们总有后会之期，改日华某必来造访。”说罢抱着严孝媛纵上青骢马驰了开去。

        行不多时，华回雪勒马停了下来，眼见小师妹一动不动、软绵绵地依靠在自己胸前，似是已没了呼吸，伸手搭住她脉搏，已无脉象，他一颗心几乎也跟着停止了跳动，稍即镇定又寻思道：眼下只有尽力给小师妹注入些真气，  盼能让其多活得一时片刻，再去左近造访名医，徐图挽救。将小师妹身子转了过去，盘膝而坐，双手抵住她背心，一股雄浑的内力从掌心源源不断缓缓渗入严孝媛体内。不多时，只听见严孝媛“嘤咛”一声，吐出一滩鲜血，随即头部摇晃两下，便又倒入华回雪怀中。华回雪见严孝媛尚存活命之望，大喜，定了定道：“师妹，你先别动，师哥一定要救活你。”他仍是连续不断地将真气输给小师妹，大约一顿饭时间，终于差不多耗尽了真气，再也撑不住了，双臂不由自主地坠了下来，昏昏沉沉倒将下来睡了过去。

        严孝媛得华回雪毕生内力为其续命，终于从鬼门关外又走了回来，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便见华回雪横卧在身旁，口中轻声叫道：“师哥、师哥，你怎么了？”华回雪听到严孝媛说话之声，立时便醒了过来，见她面色渐渐有了光泽，已不似方才灰败、如金纸一般，心中大慰，喜道：“师妹，你醒来了。”严孝媛道：“师哥，是你救了我吗？”她虽已能开口言语，但仍是虚弱之极，每说一言便多消耗一分体力，华回雪道：“你先别说话，待我去找个大夫给你治愈伤势。”他心知严孝媛受伤极重，普通大夫如何能医治得了？但如若不治，自己终有内力耗竭的那一刻，哪怕让一般江湖郎中开些宁神补气的药方，助小师妹恢复些精神那也是好的。

        华回雪方才睡得片刻，渐渐恢复了些体力，寻思：乘马势必颠来倒去，小师妹此刻大伤加身如何经受得起？索性弃了马匹，双手将严孝媛横抱在胸前，健步如飞地冲向集镇。如此行了三十余里，总算他内力深厚，方才不觉疲惫，不多时便寻到集镇上一处药铺，门外竖着一块牌匾，匾额上写着“世代传神，静海无匹，儒医左大彪赠诊”。华回雪心道：这大夫叫做左大彪，却是好大口气，说不得倒有些真本事。径直入了药铺，喊道：“大夫，来些凝神补气的上等药材。”左大彪见华回雪横抱着个姑娘，喃喃道：“你抱着的是个小姑娘？”华回雪道：“不错，正是舍妹，是不是姑娘你瞧不见吗？”左大彪又道：“我问的是是不是个‘小姑娘’，你回答是个姑娘，小姑娘还是大姑娘你却不曾告知于我。”华回雪见这人啰嗦，强忍怒气道：“姑娘大小那有什么分别吗？”左大彪摸了摸长须道：“嘿嘿，旁人看病只是囫囵看一通，你没看见我匾额上写的吗，那叫‘世代传神，静海无匹’。所谓传神，便是传下来的神仙之术……”他话未说完华回雪便喝道：“好了，我们是外乡人，不知你如神之术，请你为舍妹开些药方吧。”左大彪竟似听不见他说话，又自言自语道：“小姑娘年龄自然小，大姑娘年龄稍长，大人、小孩儿五官脾肺各不相同，因此医治起来自然是各施其法。”华回心道：看病皆以医理而论，这人竟以年龄大小而论，岂非十足的庸医？摇了摇头便走了出去。

        走了这许多时候，严孝媛渐渐地气息又弱数分，一双眼睛已然无力睁开。华回雪心想：不如暂且寻间住所，为其注入些内力，兴许还能撑得数日。来到一间客栈，吩咐酒保洗了两条新鲜活鱼，熬成汤喂其喝下。他自己又要了三坛酒，一饮而尽，酒入肚中，顿扫八分疲惫，华回雪抖起精神，又持续不断地行功为严孝媛疗伤。到了五更时分，严孝媛终于又能睁开眼，华回雪安顿她睡下，忽然听见客栈外敲门之声，他本不欲多管这些闲事，却听见有人大叫：“顾老板，快来快来，我家小姐要断命了，昨天那两只人参炖好了吗？”华回雪一听，猛然想起，人参治疗内伤有奇效，见那老板将一大碗参汤端了出来，身形一晃，飞身便纵了上去，将参汤夺来。

        老板与那前来取汤之人见华回雪神威凛凛，也不敢多说只言片语，悻悻离去。华回雪回房将这一碗热好的参汤缓缓灌入严孝媛口中，参汤奇效无比，约莫一个时辰，严孝媛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开口道：“师哥，我，我大概活不多久了，你、你不必再为我徒耗内力了。”华回雪见她明眸中仍是黯淡无光，毫无往日的神采，伤心之余更增怜惜，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方才你服了参汤已经好多了，我每日都给你喂些参汤你便会慢慢好起来的。”严孝媛摇了摇头道：“那怎么能成呢？师哥你也不必安慰我，世上哪有这么多人参啊。”华回雪心道：是啊，人参本就极为稀少，便是将方圆百里全部人参抢了过来那也只够维持十余日。他心知严孝媛所言不虚，但口中却道：“自然会有的，我便寻遍普天下的长参之处，也要将你治好。”严孝媛见他几滴泪水在虎目中打转，柔声道：“师哥，是我不好，累了你为我日夜操劳。”华回雪抚了抚她冰冷之极的手心道：“你究竟为了何事孤身犯险？”严孝媛道：“我为了探明师父死因，又不想让师哥你知道，我、我……”华回雪道：“你真是傻，好了，说了这许多话你也累了，先安睡一会吧，我再去寻些人参。”严孝媛道：“师哥，我还听得一件大事，兴许对你有用。”她此时已是气喘吁吁，华回雪轻轻靠近她身旁，将扶她趟了下来，道：“等你好了我慢慢听你说。”她不忍小师妹再多耗气力，此刻便是天大的事也毫不关心。

        他掩上房门便要外出寻些人参，打定主意，见到药材铺便去抢，刚出门几步便听见客栈老板与那取汤之人道：“我看还是尽早为你家小姐准备后事吧，实话告诉你，本镇所有的药材铺已无参可买，便是买到了也不能保全性命，除非……。”那取汤之人问道：“除非什么，你快说，你快说。多少银子咱们老太爷都给。”老板道：“哎，这可不是银子的事，普通人参只能将人性命吊得一时半刻，只有长白山老山人参方能有起死回生之效，长白山距此数千里，这一来一回恐怕得三五个月，你家小姐病危，还能撑得了这些时日吗？便是到得了长白山，只怕也未必能够找到。”那人又问道：“这是为何？”老板又道：“长白山老参每三年才能长出几颗，天下的人都知道这老参比仙丹妙药还管用，有钱的大户人家谁不想方设法去采上一颗？等你去了恐怕也被人采光了。”那人摇了摇头，不再说些什么便离开了。

        华回雪听了这话便似黑夜里闪出一道明光，当真是意外之喜，猛拍自己脑袋道：“哎哟，昔日我也听人说过长白山老参有起死回生之效，怎地竟没想到。”随即抱起小师妹，冲风冒雨地往关东长白山赶去。

        过了数天，严孝媛离了参汤脸色又暗淡了下来，华回雪心知若不尽早寻到老参，小师妹势必无法挽救，便一路上没日没夜地狂奔。越往北行，天气越寒，他一手托住严孝媛背心，一手为其挡住迎面来风，托住小师妹背心之手却是时时刻刻在输入些真气。严孝媛偶尔睁开眼睛，轻轻叫声：“师哥。”但随即便又昏昏沉沉晕将过去，要保得性命却是半刻也离不开华回雪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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