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下

　　我和梅心萍都愕然愣住，却见康熙眼中闪着寒森森的光说道：“朕一心要做古今完人，包容宽纵，一味简政施恩，弄得文恬武嬉，吏治败坏，贪风愈刮愈炽，都从这“包容”二字上生出来。朕错就错在太过包容，包容百官，包容太子，包容朋党，朕还一直引为自喜的“盛德”，朕最大的错，就是立了这个好色成性、软弱无能的太子，祸害了整个朝廷！”

　　梅心萍一愣，不知康熙为何说出这番话来，我却是十分清楚，原来是太子给他戴绿帽子的事情发了，嘴上说是自己错了，其实还是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哪知康熙又说道：“朕已经过于宽厚了，老八比朕还宽厚；朕对下边已经过于放纵了，他比朕还放纵，大臣们称朕是‘老佛爷’，可有更多的人叫老八‘八佛爷’。老八、老九、老十这哥儿仨抱成一团，对上弄虚作假，欺君欺父，对下广结党羽，交纳臣下，蓄谋不轨，窥测皇权。”

　　听到这里，我似乎明白康熙想说什么了，闹了半天，原来太子是因为淫乱康熙的后宫，而胤禩却是因为太子被废黜后忍不住跳出来要当太子，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让康熙发现了他的党羽竟然在朝中占据了半数，心中大惊，不仅是因为胤禩长袖善舞，勾结朝臣，更重要的是等于架空了皇权，康熙如何能不恨他？

　　梅心萍虽然不知道康熙所指何事，但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心中模模糊糊明白了康熙的意思，却也是猜不到康熙想说什么，只是一双美目不时在康熙和我身上瞟来瞟去，不知心里想得什么。

　　康熙长长出了一口气，半天才悠悠说道：“人家都说胤祥是你的影子，这孩子忠勇过人，敢做敢当，什么都好，就是不识大体，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什么帝王之家最是无情，虎毒尚不食子，还和老十……”

　　说到这里，康熙气得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我急忙端起茶水递了过去，康熙接过一饮而尽，平复了一下心情，咳嗽了两声才说出话来：“你胤祯为人诚孝，这些年办差最多，且事无巨细，都十分认真。尤其是你自强自立，性格坚如铁石，从不攀附别人，更不结党拉派。但过于认真，以致落了个刻薄之名，人家都说你刻薄寡恩，不知道体恤下人，其实朕心里是明白的。”

　　康熙仰了一下身子，顿了顿说道：“你也是看着朕的位置啊。”

　　这句话一说，我几乎魂飞魄散，大热天里出了一身冷汗，扑通跪倒在康熙面前，浑身剧颤不已。

　　其实这些都是装出来的，只要有一个不对，我就会让梅心萍下手杀了康熙，免得功亏一篑。嘴上却说道：“儿臣不敢，请皇阿玛恕罪。”

　　梅心萍也是娇躯轻微一颤，似乎是运足了内力以防不测。

　　谁料想康熙却抚mo着我的前额，蔼声说道：“没什么敢不敢的，不必解释。都以为皇帝好，古往今来多少英雄枭雄为了这个位置你争我夺，生生死死，做了皇帝才知道难啊。朕八岁登极，十五岁智擒鳌拜，十九岁乾纲独断，决意撤藩，四下江南，三征西域，征台湾，靖东北，修明政治，疏浚河运。”

　　回忆起当年自己英武的场面，康熙不禁动情站起身来，“有人说，朕是一位太平天子，这话说得混账透顶。朕这一生经历了多少磨难，朕这太平江山是一刀、一枪、一滴血、一行泪苦苦挣来的！胤祯哪，朕是看出来了，这么多皇子阿哥中，只有你最适合接过朕手里的这花团锦簇的江山了，如今天下升平日久，人人只思安乐。武将怕死，文官贪财，朝中积弊很多，亟待整饬。好儿不靠父母，自己的功名自己挣。得来的太容易了，也就不懂得珍惜了。朕是想用你的刻薄严厉，用你的冷面冷心做一篇大文章。朕老了，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啊，就颐养天年吧。”

　　说罢，也不待我说话，就脚步橐橐而去，听得外面一片请安的响声，显是来了不少大内侍卫，心中不禁骇然大惊，若是刚才有什么不轨举动，只怕梅心萍武功再高，我也是身首异处了。

　　书房内梅心萍、李卫呆若木鸡，愣在当场，康熙这些话粗听似乎支离破碎语无伦次，细思则辞意相连首尾相顾，内涵深不可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的额头密密沁出汗来，如何我也不会想到是这样一个场面结局。

　　李卫晕乎乎地凑到我跟前，扶我站起来，语义不清地问道：“主子，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让您做皇上了？”

　　我头晕眼花浑身酸软地坐在康熙刚才坐的地方，仿佛刚才发生的是一场梦一般，良久才定下心神，狠狠瞪了李卫一眼，咬着牙冷声说道：“今天的话要是露出去一个字，别怪我辣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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