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饮鸩止渴 二
种在土里的种子也发芽了，之前埋下去的时候就在旁边用个石子做记号，现在只要将石子拿开，小心的挖出来就可以。
准备好的花盆摆了一小排，连土一起成团放进盆里，搬到院子里阳光充足的地方。
每日悉心照料，还要施肥，这一番下来也是费心费时的。
这些都不是最难得，而是湿度温度的掌控。
一旦投入进去，奚栖就忘乎所以。
六色每日照顾着她的起居生活，果裳来过两次，每每都闲不住，看她那样安静的浇水堆土，抱怨的说了一通就离开。
她们相逢之日，果裳饮酒大醉，激怒了苏岑，双身子的人最忌讳饮酒，索性果裳喜欢喝酒，但是酒量极差，三两杯就能耐被放倒。
所以苏岑禁足了她几天，这每次放出来都是来西街溜达。
见奚栖没有受外界干扰，日子过得平静，就压下了想要探知她过往三年的念想，甚至都没有问及她是怎么回来的，奚栖以为是柠隽与她说了，熟不知，果裳只以为她是在哈纳什死了，正常的被召回来了。
无从问起，奚栖只好暗压在心。
而那份求救信，却是被柠隽拿走了。
柠隽这些日子有些烦躁，明明妹妹回来了，府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他进宫觐见了几次皇上，那个比他大十来岁的表哥，温和的表示，要是想留在京城就留下吧，果镶郡王也上了年纪了，府里也需要有个人帮忙打理，柠隽打了个太极，将话题绕过去，一切等皇太后大寿之后再做决定，皇上当然是希望他留下来，这样可以帮他吸引皇太后的注意力。
老人家就是喜欢管闲事，这会儿柠隽回来了，皇太后就隔三差五的把他叫进宫了去聊天，话里话外不外乎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皇上是松了口气，不用被皇太后盯着，每日兢兢业业的上朝批奏折，现在打个秋风，溜出宫透透气，都不成问题。
而柠隽是苦不堪言，在府里有个追着不放的额娘，这又冒出来个热心过分的姨母。他要是知道喜欢什么样的早就娶回去了，还能等到今天？
画像也被逼着看了一幅又一幅……却没有一个合意的，也不是说那些女子不美丽，而是他真的没有丝毫感觉。
因为他的‘不配合’，萧氏怒了，广发帖子，宴请京中闺秀入府，借着果裳的名义，举办个‘品茗会’。
那天，全京城待字闺中的闺秀都激动了。
等六色说出这些日子传扬的大事时，有些支吾的补了句，果镶郡王府的柠隽贝勒爷估计要娶亲了。
奚栖掐苗叶的手一颤，不小心折旁边的更嫩的叶子，好好的花苗，毁了，她心里一抽，顿顿的疼，明明知道他迟早都是要娶妻生子的，明明知道啊。
“还好，还有几盆花苗，幸亏这次下种下的多……”她自言自语的安慰，好像没有听见六色说的话。
六色突然就红了眼，“小姐，你是喜欢武柯将军的吧。”
奚栖蓦然抬头看她，反问道：“你说什么？”
这么多年藏着的心事，突然被人挑出来，有些难以接受。
“你没发现自从武柯将军出现了，你就像个正常人了，你以前总是无悲无喜的……”六色这样说还是轻的，简直就是像个看破红尘的尼姑，什么都不感兴趣。
奚栖垂下头，开始挽救那被她不小心毁了的花苗，声音闷闷的说：“六色，你不是老说那个西街糕点铺的小伙子很不错么，明日我去帮你瞧瞧，若是真的不错，我就替你定下他吧。”
六色一下子就失了语言，只觉得很难受，胸口堵的难受，眼泪忽然就落下来了。
她不傻，如今的小姐不是三年前的小姐，她背着寡妇的名头，怎么可能有机会入果镶郡王府，那门槛是多么的高，那整日想着进那个门的大家闺秀是数也数不过来。
柠隽逃出府的时候，长舒一口，任谁在一院子的脂粉堆里呆上个半天都受不了的。
迫于萧氏的眼泪攻势，不得不陪了半天，实在是熬不住，那一双双想要将他生吃入腹的目光，当真是恐怖。
最没良心的就是果裳了，也不帮他，早早的就翘出府了。
在大街上漫无边际的逛着逛着，总觉得有些烦躁，直到一抬眼就看见那抹微弱的灯光，忽然就顿住了脚步，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从果裳马车里跳下来，对于这座宅子的外形，他是不看好的，小而破落，倒也谈不上不喜。
而入院所见却那么惊艳，垂柳习习，花架掩映，一股子清新雅致的气息扑面而来。
当然，吸引他的还是那蹲在院中的女子，佟千宇的那句：素雅端方，还不够，应该是清雅素洁，宛若仙人。
那回眸间，一刹那的视线交汇，他分明看见她眼里一抹清光闪过，只是太快，他抓不住，也不懂。
保持的平静在她说出一句：奚栖新寡，妇德有污，当真受不起。被彻底打破，涌上心头的是愤怒，说不出究竟气什么。
直到将人抱回了这里，睡着的人蜷缩在他怀里，脸上是柔和暖色，轻柔而美丽。
熨帖的他心滑过一道道暖流，莫名的舍不得放下。
站了半响，柠隽才觉得手脚麻木了。
猛然回神立马抱着人推门而进。
守在院子里等候的那个丫鬟，一直冲他笑的暧昧，他知道对方误会了，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尴尬的放下人就跑，落在对方眼里，却成了心虚。
此刻，柠隽收起纷扬的思绪，在门口徘徊，熟不知，门内院中，也有个人在发呆。
所以，他跳墙而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奚栖也吓了一跳，当看见是他的时候，更是惊大于喜。
柠隽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狼狈过，翻墙被逮个正着。
强自镇定的走过去，奚栖在院子里摆了个桌子，一壶茶一盏杯。
他坦然入座，略带局促的问：“能喝杯茶么？”
奚栖先愣了愣，然后笑了笑，亲自为他倒了杯茶，推过去，之后，才发觉不妥，那是她的杯子！
柠隽为了掩饰自己的局促，想也不想拿起就喝，一饮而尽。
对上奚栖那瞬间呆滞了下转而满是红晕的脸，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异样。
一时间，气氛更是尴尬。
沉默，在静夜里，格外的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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