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博君笑难
奚栖在西街家门口差点迷路了。
西街不长，但是人多，摊贩更多。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快速的逃离，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有些站立不稳。
当王三的话在柠隽面前说出来，她难堪的恨不得钻地洞。
这股子难堪在这会儿变成不可名状的悲凉。
早有预料的不是么？
六色告诉她那些传言的时候，就想过他听见之后会怎么想，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在柳城的时候就想过，冠上寡妇之名，靠近他已然是奢望……
“奚姑娘。”
奚栖身子一僵，脑袋嗡嗡直响，像是要炸裂，在街巷口被人堵了。
来往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杵足停留的没有几个。
“奚姑娘，我见你一路脚步虚浮，眼神涣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柠隽说完就恨不得将舌头咬了，这不是明着说他跟了她一路么？
此刻的奚栖却没有察觉其中含意，若是，以往她必定雀跃不已。
她现在甚至都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只能凭着一般人遇上的都会说的话回道：“真巧，将军也来西街逛啊。”
明显的答非所问。
柠隽楞了下，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奚栖就走近几步，强笑道：“天不早了，奚栖要回家了。”
也不等对方回答，越过他就走，因为没注意，柠隽背后还会有人走过来，一头就要撞上去了，柠隽伸手一拉，旋身一退，站定路边，奚栖顺着他的力道扑进他怀里，直撞的眼花鼻痛。
“唔。”
痛呼出声，柠隽一惊，连忙扶正她的身子问：“撞疼了哪了？”
他弯着腰，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两人面对面，咫尺之距，呼吸可闻。
从另一个角度看，那就是在亲吻一样。
正好处于那个角度的人，自然那样想。
奚栖觉得鼻子火辣辣的，刺激的眼泪都出来了模糊了视线，她仰头对着柠隽的方向问：“快看看，我鼻子是不是塌了？”
柠隽被她的话还有样子激的大笑。
奚栖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他。
他竟然会大笑？
这个人她观察了那么多年，从未见他大笑过，就是那年他二十岁生日，果裳给他送了一份她种的粉蓝含羞草，那可是真正的稀罕物，她研究配种了三年，才有那么一株，终是博君一笑。
她在角落里看着，心满意足。
那也只是笑，却不似现在。
“嗯，塌了，要不要我帮你捏上去？”
半响，才发觉自己笑的有些过了，柠隽抿着唇问。
而后者已然痴傻了。
他这是同自己开玩笑么？他那般不苟言笑的人，也会开玩笑啊！
奚栖不答话，反而奇怪的看他，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不会以为自己是调戏她吧？
回想一下自己说的话，好像还真有些调戏成分。
不由更觉得尴尬了。
奚栖看出他的不自在了，连忙撇开视线，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他怀里，原来扶着她的肩膀的手因为大笑时微微收拢，两人距离本来就近，这一下可不就是抱着了么。
柠隽显然也回过神来察觉到了，身子立马僵硬了，缓缓的放开，不敢让动作还激烈，免得对方难堪，竭力保持镇定道：“奚姑娘，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奚栖低着头再不敢抬起，被自己惦记了那么多年的人抱了一把，她内心深处是一波波的悸动，远胜于本能的害羞。
“不用了，多谢将军好意，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退开一步。
都有些尴尬，僵硬，奚栖埋头转身就走。
柠隽背着手看着，直到消失在拐角。
思绪纷乱，想起昨天在京城九雁楼设宴会友，酒酣人微醉，蓦然听见旁边一桌人在谈论京中趣事，第一个说的就是那太仆寺少卿之女变身寡妇，携万贯家财归京。
先不说哈纳什郡王不受恩宠才被遣去镇守边关，怎么可能有万贯家财？
再一听他们竟然口无遮拦的表示，不如纳了那寡妇，一举双得，得钱得美人。
听得他觉得分外刺耳。
回去后，派小厮去打听了一番，外面传扬的更是不堪入耳。
究竟是何原因，她回京一事被传扬成这样？
今日出门，是为了寻找那个叫栖梧的种花女子，时隔五年，又是太后大寿，所谓大，便是缝零取整，四十大寿，非同凡响。
因为果裳的事情，果镶郡王府已经备受众人瞩目了，其中少不了些幸灾乐祸，投石下井之人。
他行事更小心，低调谨慎更甚，想着借皇太后大寿博得他老人家青睐，能为果裳求情。
婚事是搞砸了，喜忧参半的是，男方也逃婚了，这个还是佟千宇告诉他的秘密消息。
天下第一皇商，苏家，当家人苏岑，果然是有手段的，能在第一时间散发出果裳逃婚的消息，掩盖住自己也逃了的事实，还真是不简单。
原来，迎亲那日，不仅果裳逃了，半路上新郎也没了踪影，只不过对方抢先一步发难，说轿子是空的，而当时果镶郡王府的人因为丢了郡主也慌乱，没发现新郎也没了。
这样一场闹剧，终是苏家抢了先机，宣扬开来，只说郡主逃婚，却无人在意那新郎的下落。
回京三日，他忙个没停，好不容易挤出点时间来西街找人，却被告知，那人已经三年没有来卖过花了。
他这才幡然醒悟，一般闺中女子也该嫁人了，哪有一辈子种花的。
失望之余，转过街角就看见奚栖。
本以为在这样的恶语传言的中伤下，那人该是何等的憔悴，也不会轻易出门才是，奈何，对方很平静。
“这位小姐，你跟了我一天了，出来吧。”
柠隽转身冲着转角皱眉。
阴影里的人挪动了很久，还是出来了。
背着光，柠隽看不大清楚，加之他本来就不认识，更觉得陌生。
“柠隽哥哥，是我。”
娇弱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明显带着哽咽。
柠隽有些莫名，站在原地没动，只问道：“你是谁？为何跟着我？”
“你……我是，”往前再走了几步，精致妆容的脸，终于清晰可见，满脸泪痕，“郝莲……你怎么不记得呢……”
郝莲？郝方的妹妹，郝莲郡主。
难怪跟了一天不敢出来，因为这一天郝方都陪着他找人呢。
柠隽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全然不顾对方凄凄切切之容。
“郝方真是位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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