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永生不忘

　　一路行了五日，到达柳城。

　　候在那里等待宣旨的公公态度极为良好，在看见柠隽时，更是笑的像花儿一样。

　　带来的圣旨一封是皇上准了哈纳什的奏请，另赐了不少东西。

　　一封是皇太后的懿旨，竟是召奚栖回京。

　　当初远嫁那日就不曾奢求过回去，如今逃回去，也不奢望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可是，被召回去却不一样，那是名正言顺的，至少她不用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守妇道，丈夫尸骨未寒，就跑回娘家。

　　接过圣旨，她笑中带泪，“劳烦公公跑一趟，奚栖感激不尽，这边城小地方，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公公的，若是不嫌弃，奚栖亲自下厨请公公吃顿饭吧。”

　　不仅陈公公惊讶而感动，就连一旁的柠隽也有些动容。

　　这些跑腿的公公虽然看起来体面，背地里没少受人耻笑，当着你的面塞点银子，一转身就是奴才奴才的骂，像她这样温婉诚恳的说一句话，就能让人比拿了银子都舒服，更别提真的弄了一桌子菜来招待了。

　　这地方虽小，菜倒是新鲜，托驿站的人帮忙买了一大堆食材，她一个人做菜，让六色来回端盘子，那些常年守在驿站里士兵也被邀请了，加上柠隽带的一队人马，几十人摆了三五桌，吃的那叫一个欢快，一个劲夸，手艺好，味道极好。

　　六色乐的笑不拢嘴。

　　奚栖只在厨房忙个不停，最后是吃个底朝天，幸亏有酒，要不然她一个人怎么应付的过来几十人敞开了吃。

　　那日，她真的是很高兴，很高兴，当食材都用尽了，她端着最后一个菜出来，众人也吃的差不多，主要是酒也喝了不少了。

　　“奚栖自问手艺尚可，希望各位吃的尽兴”她浅笑言兮，将手中杯举起，“这第一杯酒，敬武柯将军，救命之恩，永生不忘！”

　　一掷千金，豪气冲天，她一饮而尽，所有人都兴奋的呼叫起来，此女子不仅容貌出众，性情更是绝佳。

　　“第二杯，敬陈公公，千里传旨，奚栖得以归家，辛苦你了。”

　　“第三杯，敬所有人，奚栖今日很高兴……很高兴。”

　　酒穿肠，泪盈眶，其中滋味有谁懂呢。

　　她从不会喝酒，那次醉酒，她忘了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梦里泪满襟，如花年华不复再，名节已污再难复，她拿什么去追求幸福，去靠近他呢……

　　醒来又是在马车上，她有些迷糊的问六色，“你怎么把我抱上马车的？就你这小身板……”

　　“扑哧！”六色被她的话激的一乐，哈哈大笑，“我怎么抱得动你哟，当然是将军抱的啊……”

　　奚栖瞬间清醒了，脸红的像天边的云霞，连脖子根都是粉色的，六色嘻嘻笑着靠近，“小姐，你喝醉了真是美啊……那眼眸一转，连我都迷住了，更别提那群没见过美人的将士，眼都直了……哈哈！”

　　“六色，不许胡说！”奚栖恼羞不已。

　　“哪有胡说，连武柯将军都失神了呢，最后竟然当众把你抱走了……”

　　奚栖羞极，少女心思总那么容易满足，一个拥抱就足够她回忆一辈子了吧。

　　“哎呀，只可惜是把你送回房间……这武柯将军什么榆木脑袋，这样的美人送上门来不该饿狼扑食的吃了么……哎呀！小姐，你打我做什么……”

　　“就打你个没脸没皮的，这话也随便说的出来，还是个大闺女呢……”

　　“什么呀，我是大闺女，你不是么？那哈纳撒畜生可不就惦记你的美色整天跟狗一样流哈喇子！”

　　“噗！”奚栖气急，又被她一句逗笑的不行。

　　或许是因为自由了，没有了威胁，太过放松，所以俨然没有发现她们谈论的那位武柯将军就在马车旁骑着马，那一言一句都悉数落入他的耳中。

　　柠隽先是有些惊，还有丝尴尬，他昨晚的确失神了，奚栖喝完第三杯酒完全迷糊了，站都站不稳，却睁着眼睛转悠，一手撑着桌子，那回眸间，流露出的魅惑浑然天成，所有人都盯着她看，那一瞬间他觉得不爽，来不及多想就以她醉了为由，将她打横抱起送去房间。

　　或许是那天下山抱久了，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可是，昨晚却不一样，当她偎进他的怀里，迎上所有人惊讶而羡慕的目光，他忽然觉得不妥，而奚栖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然主动抱着他的腰，女子幽香气息萦绕鼻尖，还夹杂着挥之不去的酒香。

　　他觉得自己是一时放松喝多了。

　　竟有些醉意，甩了甩脑袋，大步离开。

　　人是放下了，那萦绕心头的感觉却是怎么也挥散不开，以至于他竟是失眠了，平生第一次做了春梦。

　　早上醒来他懊恼而羞愧，是不是在男人堆里呆久了，碰上个女人就把持不住了。

　　现在又恰巧听到她们那样一番对话，他心中更添一分羞惭，还隐隐有些气怒。

　　难道自己在她们眼里就是个好色之徒不成。

　　五味杂陈，以至于他漏了个地方没有在意，那就是六色说的：“我是大闺女，你不是？”那里用的是疑问语气，不是肯定。

　　回京路途遥远，当初她们来的时候花了整整四个月，不过那是她故意拖延行程，一路看山看水，悠然自在。

　　这次明显不一样，快马飞驰，马车颠簸不息。

　　她虽不知道为什么，但也不会问，尤其是，柠隽冷淡疏离的态度，那日在柳城明明还好，离开之后，就再没有多说一句话，除了必要的交代，几乎都是在赶路，所有人都累极，却没人敢说休息。

　　六色性子活泼也被颠的骨子都散架了，再也没有笑闹的心思，奚栖就更沉默了，她从来都不是喜形于色的人，谨小慎微不下于柠隽，如今，想着回京后的打算，未来的路，还有那个人。

　　她每日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当然也时时刻刻注意着那人的动向，只是默默的看着，也是一种满足。

　　就在这种诡异沉闷的氛围中，抵达京城。

　　“奚姑娘，马上就要进城了，我派人送你回太仆寺少卿府……”

　　“不，多谢将军好意，我与六色不回太仆寺少卿府，进城后，你将我们放下就行，我们自有去处。”奚栖掀开马车窗帘，对着柠隽婉转说道。

　　后者惊讶，生生压下那句：你们能去哪？

　　其实他还真是没想到，对方会有去处，毕竟她们远离京城三年了，除了娘家还能回哪里。

　　奚栖想说自己真的有去处，可是，怕自己这突兀的解释，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反倒让人觉得她有别的心思。

　　两人都压下了心里想说的话，默不作声的进城了。

　　还是那个城门，东门口。

　　奚栖掀开车帘的手一直没有放下，天空依旧蓝，空气依旧清新，没有丝毫改变，变的只有人，只有心，因为时光在走，因为心已苍老。

　　“三年前，将军从这里出城，记不记得遇上了一只送亲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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