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生死
夜晚在病房里，我勉强吃了点东西，身子也恢复了些力气，被老爸扶着靠在了窗台边上。老爸去送和她一起呆在医院的女人了，他说会快去快回，我让他放心，自己没事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里暖暖的……
我回头看着医院窗外的夜色，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昏迷时候的恐惧又涌上心头，对死亡的恐惧，让我不寒而栗。从这个窗户能看见医院住院处的入口，和进大门的过道。
救护车仍然不停歇的进进出出，形形色色的病人也来回往返着。我暗想，这里面有些人也许和我一样，进了医院就不知道有没有命出去了。生命这东西，还真是TM无聊，既然活了为什么还要死，都已经定下来会死了，还弄出那么多五花八门的死因，让每个人善终也过分吗？
总说出来混的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老话也常说，闯江湖的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活着。可是，我总觉得每个出来混的都会怕死，尤其是混的越久越害怕，甚至连受伤都会让人感到恐惧，不管大哥小弟，哪个人也不想死。
刚出来混的时候，年纪小，壮志万里的，宁可送死也要闯出名堂，大了一点觉得自己是烂命一条，早晚都是挂，希望能换点有价值的东西，再混明白一些了，自己就知道了，好死他真不如赖活着。真的怕，怕得要死，死怕死怕的。
总听很多人说什么，见过的死人多了，就麻木了不会害怕了，我只能笑笑，对这种吹牛逼不上税的话，嗤之以鼻。亡命徒，肯定存在，而且也不少，但他们都是已经早早就认识到了自己的结局，才会变本加厉的不惜生命，想在暴毙之前，证明自己的价值，用剥夺别人的生命来渲染自己生命终结的过程，亡命徒，横竖都是死，既然自己必死，那别人凭什么活着，这就是他们的心态，这种心态恰恰说明了他们对死亡的恐惧。这种恐惧让他们变得扭曲，其实他们已经被吓疯了。
我敢说，见过了死人，你会更加怕死，你会觉得你比躺着的那个幸运得多，你会更加觉得你能站在那里，看死了的人，是一种珍贵的财富，你更加不愿意去做那个躺在那里的死人。
不用说整个道上，光说西街，这么多年多少人已经横死，通过各种方式，遇见各种情况。在这种环境里，正因为怕死，人也更加的疯狂，疯狂的追求着生命的价值，疯狂的证明着自己还活着。
我们怕死，是因为我们不满足于生活状况，我们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没经历，还有很多美好没有感受。那么多的美味佳肴，那么多的香醇美酒，那么多的天生尤物，那么多的荣誉名望……
我们经历的太少了，几乎没有享受过什么，一直都是在受苦，为了那些心中追求的东西拼搏着，挣扎着，痛苦着，想要的根本没得到，谁愿意去死？那样的人生多么苍白没有意义。
可怕也正在此，许多人忙忙碌碌浑浑噩噩一辈子，什么也没得到，他怎么会甘心，他总觉得机会在等他，他需要时间来准备迎接这个机会，死亡在眼前了，他却会觉得，机会明天就到了，为什么我今天要死去，所以他会更加恐慌，更加不甘心。
千万别让我死了，NB的日子还在后面，我想不光是我，其他无数的小混混也是这种想法吧。打斗勇猛，不是无所畏惧，那是因为不想被对手击倒，夺走性命，所以要比对手还狠，还无所畏惧。换句话说，不要命的人其实最珍惜性命，他们会用自己的实力来捍卫自己的生命。他们的内心，我无法解析，但他们也一样是一颗肉心，一样恐惧。再勇敢的人，身上中刀，鲜血喷出，也会流露出恐惧的神情，因为这是现实，不是电影故事。他们只是不愿意把恐惧表现出来。
而我这样的人呢，可以说是无所谓名声和廉耻，怕死也怕得那么猥琐，却总要死撑，我怕自己死，也怕别人死。我清晰的记得当年和忠哥他们出去砍人，我和黄林几个把一个被张旭打倒的人围住，疯狂的打着，踢着，砍着，夜色下我毫无察觉，觉得很痛快。
可当离开之后，在亮处，我清楚的看见了溅在身上的鲜血，脸上也有血点，我怕得要命，我生怕那个人被我们打死了，我觉得杀死一个人是件可怕之极的事情。我根本无法承受。
自那之后，原本打架也很不要命的我，开始渐渐的退缩了，幸好已经打出来些名气，还有忠哥和这帮兄弟在身边照应，不然我就是个废人了。我不敢下死手去打别人，更害怕别人伤到了我，所以我经常会躲在忠哥或者张旭身边，寻求庇护，能躲就躲，耍一些诡计，使诈来解决问题。还自我安慰的把那些小聪明当着锦囊妙计，觉得自己是依靠头脑出来混的，可其实，我就是胆怯。
日子久了，不管遇见什么事情，我都喜欢避重就轻，尽量逃避，不担当责任。因为我已经没有了胆量，我害怕一切。我有一段时间，最喜欢的电影是刘德华的《龙在江湖》，因为那里的男主人公也有这样的情况，我觉得和我挺像。不过，最后他还是NB了一次，但是结局也是挂掉。
我就得挺2B的，既然能保住命，为什么还要去装B而送命呢？何苦来的。我宁愿选择躲避一切的危险，安于现状，因为我怕死。
小混混要是怕死怕得要命，那他还能做些什么呢，那就是混呗。混日子，混生活，混生命，混到死，真TM的，怕死怕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死。
那又能怎么样，我可以做什么呢，做什么可以让我不怕死，甘心付出生命去争取一些东西。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什么都那么无趣，那么没有吸引力。虽然我也没经历过什么特别美好的东西，我想其实是我自己不自信，所以才会如此自暴自弃，给自己一种自我安慰罢了，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就是我这种心情吧。
混吃等死，还是为了某种东西而甘心付出生命，我没法抉择。因为我不知道现在有什么值得我去争取，一切都那么没有意义，我每天做的只是习惯成自然的程序式生活，机械的活着，这些不是我想要的，可我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如果，我死了，那人生可真是TM遗憾啊。而现在，生死的问题已经摆在了桌面上，我已经有了生命终结的威胁。谁敢保证开颅手术就一定成功呢，就算成功了，又保不准会有什么影响，那我就如同废人一般了。虽然现在我也挺废物的了。
要是这么死了可真不值啊，操蛋的金老三，临时还坑了我一次，这就叫死也拉个垫背的吧。我怎么总是这么悲催呢，真应该去算算命了。
我拿起窗台边老爸留下的烟，手颤巍巍的把烟放在了嘴边，手好像真的有些不灵活了，怎么现在才发现呢，从前一直觉得没什么大事。人的心理作用太奇怪了。
我尽力不去想自己的病，费力的按着了打火机，点燃了香烟，靠在窗台贪婪的吸着。可是却丝毫减轻不了我的痛苦，身体上的病痛无法排解，心里更加难受。我到底怎么办，我能去做点什么呢。怎么才能让自己死了也不后悔。
我正瞎想着，门突然被推开了，小龙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我看着他，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虎哥，明天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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