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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疯狗斗妖仙


  话说瘸书的房子,平日里是不上锁的,一来瘸书穷了一辈子,没值钱物什,不怕偷,二来瘸书也说了,他房子正好建在地边上,去田里干活的人都会路过他家门口,平日里刮风下雨的,路过他家也常来避避雨,喝口水,都是一村住的乡亲,关门谢客哪有的道理?

  即使像今天这样上了锁,也是把钥匙放在门楣上,一摸就能摸到。我垫脚摸了一把,上头的灰土簌簌地掉下来,幸好钥匙还在。

  开了门,屋里漆黑一片,借着外面的光亮也能隐约瞧个大概。我扶着灶台蹲下,伸手在风箱顶上摸出一盒火柴来,划着了火,借着豆大的火光在屋里转一圈。屋子里还是老样子,跟离开的那天一样。火柴上的光亮很快就熄灭了,整个屋子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老土狗在我脚边摇着尾巴,嘴里呜咽了两声。我的记忆里,对于这个屋子最后的画面,已经完全模糊,只记得那天吃了两大盘肉,躺在炕上老老实实的睡去,再醒来,却已经身在南老茔的坟坑里了。

  我凭着记忆在屋子里找到了蜡烛,正屋当间的案台还在,三个香鼎安静的放在上面,只是案台上原本供的人像已经没了踪影。我正盯着案台走神,这时候就听老土狗的尾巴突然抽在我的腿上,“噗”的一声闷响。

  老土狗嘴里呜呜地闷叫着,整个身子慢慢地往后退,我隐约能感到它在微微发抖。它的眼睛,紧紧地盯在东边紧闭的屋门上。

  那是瘸书的卧室。

  我在里面的炕上睡过好些日子,那个屋子里,除了炕,便就只有两个盛米面的大缸了。如今老土狗的反应,明显是遇到威胁时候的模样!

  难道里面有什么?

  就在这时候,突然,那扇紧闭着的门“吱嘎”一声轻响,似有一股阴冷透骨的风迎面扑来!

  雪……雪皮子!竟然是雪皮子!

  我差点惊叫起来!

  飘忽不定的烛光下,东屋的门轻轻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雪白色的脑袋顶着两只透着光亮的眼睛钻了出来!

  老土狗“呜嗷”一声,拼命一般弹了出去,半空中已经张开了大嘴便朝雪皮子咬去。那只雪皮子却恁的邪性,脑袋往后一缩,只听“砰”的一声响,老土狗重重地撞在了门板上!

  “傻狗,回来!”我暗暗骂道,眼睛却盯在门缝上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把蜡烛抓在手里,蹑手蹑脚地朝东屋靠过去。我朝老土狗打了个退后的手势,也不管它能不能看得懂,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便踹在了门上!

  “咣当!”门板打在两边的墙上,发出脆生生断裂的声响。说时迟,那时快,老土狗陡然间精神了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径直跳上了炕。而炕上,此时正蜷缩着一只雪皮子,在它的身后,一窝还没长毛的小黄仙儿正围成了圈翻动着。

  奇怪的是,整个土炕像被人翻过了一般,炕席胡乱的掀翻在一边,炕面的麦秸粘土碎裂成几段,就在土炕的正中间,一个一步见方的大洞犹如一只硕大而空洞的眼珠,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此时,老土狗龇开了嘴,一只眼睛怒火冲冲地瞪的溜圆,朝雪皮子狂吠开来。而那只雪皮子也如触电般乍跳起来,后背耸起,准备随时冲上去。

  两只畜生死仇般对峙着,整个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

  蜡烛火烫的油淌下来,滴在手上,可我一丝感觉都没有。那个时候,心里反而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满脑子只在想着一个事——

  炕上的洞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思绪烦乱的时候,老土狗竟然和雪皮子撕咬在一起。一大一小相互较量,谁也不肯退步。土炕原本就不大,中间又掏了个洞,老土狗挪了两步便无处下脚,只好等雪皮子冲上来的时候用蛮力乱咬。雪皮子仗着自己灵巧的身段,在炕席和炕洞之间辗转腾挪,每每要被老土狗咬到的时候,身子一拧便躲开了。

  满屋子冒出一股浮土味来,炕上的几只小黄仙儿也惊吓地吱叫起来。我举着蜡烛,黑灯瞎火的也瞧不真切。

  突然,雪皮子尖利地“吱”了一声,身子重重地甩在了窗户上,雪白的身子已经污浊不堪,血色点点。再回头看老土狗,瞎掉的眼睛往外冒出血来,看来那只雪皮子也真通了灵,知道老土狗身上的弱点所在。

  “傻狗……”我小声骂道,却见老土狗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晃了两晃,便扑通一声扑进了土炕的大洞里。

  我本想抓那只雪皮子泄恨,可刚爬上炕,那只雪皮子仿佛知道我要抓它似的,也纵身跳进了炕洞里,闪了个身便不见了踪影。老土狗挣扎地抬起头,朝着窗户外吠叫起来。窗户外面窸窸窣窣,从炕洞里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有个窟窿透着光亮,那只雪皮子竟然从土炕底的窟窿里钻了出去。

  我反身追出去,刚开门,一脑袋撞在了一个人身上。还没抬头看清是谁,就听到那人喝道:“牛北,你真在这儿!”

  “于……大爷?”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于德良!

  于德良紧了紧鼻子,拿手在鼻子前扇了几下,骂了句:“什么味儿!”

  我纳闷儿道:“大爷,你怎么来了?”

  于德良恍然道:“村里都传说今晚有地震,大伙儿都在老槐树那儿避难,你自个儿跑出来干嘛,你爹找你都找疯了!快跟我回去!”

  说着就拉着我往外走,我说我不走,傻狗还在炕洞里呢。于德良愣了,问道:“傻狗是谁?”

  我说:“傻狗不是谁,是一条狗。”

  于德良有些不耐烦,把我往大道上推,一边推一边说:“得得得,你先回去,我给你把傻狗拖出来。”

  我一步三回头地往村里走去,脚下也没有方寸,一路上滑了好几跤,到了村中间老槐树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浑身是雪。这时候槐树底下站满了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有人穿得整齐,大部分人随意披了件大衣便出来了。人们窸窸窣窣小声说着什么,天上时不时地打着闪,无声无息地划过夜空,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在青黑的夜色里,显得如此的诡异。

  我在人堆里转来转去,正好被父亲揪住了,抬腿就是一脚:“混蛋玩意儿,跑哪去了?要死了知道不?要死了知道不?!”

  姥姥在一旁忙拽住父亲,数落道:“他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好了,回来就好……”说着把我揽过去,紧紧护在身后。那时我还没想到事情有多严重,只是被父亲的阵势吓住了。平静了一会儿,才渐渐从周围人的交谈中听出点猫腻来。

  今天这一晚上,天上闪光不断,这在我老家被称作“露闪”,无声无息,也远没有雷雨时候闪电那么亮,朦朦胧胧一晃而过。村里年纪大的老人,说这“露闪”是有龙在天上过的时候,身上鳞片泛出来的光。有道是“露闪在天,必祸人间”,每当天上出现了“露闪”,就意味着要地震了。

  村里头大部分人都出来避难,生怕被震塌的房子埋在里面。不过也有胆儿大满不在乎的,比如六百万和老王。

  村里人闲不住嘴,哪怕是现在灾难临头的时候,都在找话茬聊天,一来驱赶困意,二来也确实无聊得慌。聊着聊着,便就聊到六百万身上,六百万自从那年孩子夭折,以后便再没有子嗣,他媳妇儿比他年轻,很多人便悄悄劝她改嫁,这年头身强力壮的男人还不好找么,干嘛非得困在一个半老头子身上。可六百万媳妇儿心眼善,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六百万再穷再挫,可人老实,女人这辈子,不就求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吗?

  话虽这么说,可哪个女人不想当娘,六百万也觉得亏待了自己媳妇儿,就跟媳妇儿商量,去抱养了一个娃。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那天晚上六百万一家人没出门避难,而是在自己家里,炒了两个小菜,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喝酒。有人说,六百万家遭了那么大变故,早就看透了生死,还怕什么地震不地震?

  这话说出来,很多人便不做声了,甚至有个别的,还微微地抽泣起来。我悄声问姥姥:“他们怎么哭了?”

  姥姥叹了口气,反问我:“牛北,你怕死吗?”

  我点头道:“怕。”

  “那你跟我说,你为什么怕死呢?”

  我仔细想了想,便说:“我还没结婚娶媳妇儿呢……”

  旁边几个人听了,便笑出声来,说道:“牛北这孩子就是实在,这么大点儿就想娶媳妇儿呢。”

  姥姥脸上也挂着笑,不过笑过后却有些怅然。她说:“人人都有放不下的事,死没什么可害怕的,害怕的是死了之后,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再也做不了想做的事。牛北,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嗯。”脑海里,却又闪现出那几个熟悉的身影,瘸书、张学云、胖子……还有沈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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