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遇
【再遇】
早在大慕王朝建立之前，兰陵萧氏就是世人皆知的顶级世族，诗书风雅、誉满四方。如今兰陵萧氏又出了一位才貌双绝、八面玲珑的“霜华君”，甚至连每年秋天在京都旁边黛山举办的黛山诗会也因他而更名为“霜华宴”。
是以霜华宴如期召开的消息一经传出，全京都都沸腾了。
金秋时节，黛山之上青松矗立，郁郁苍苍，好风如水，卷起白云缥缈。远而望之，如仙风道骨的山神立在云中，一派悠然风雅之态。
“今天全京都的达官贵族都来了吧？”
韦思照惊叹地看着一路上形形色色锦衣华服的小姐公子，以前她总是在来的路上偷偷跑掉，去酒楼里听人说书、或者和那些酒肉朋友在一起吹牛，还从来没有去过黛山。
纪言卿带着素纱帷帽，衣着低调，走在她旁边：“你确定永王和安王都会来？”
“那必须的呀。”
韦思照看了看周围走过的人，压低了声音说：“绝对不会错。安王喜欢美人，今天过来的公子哪一个不是秀色可餐，她不可能不来。”
“那永王呢，她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喜欢美人的样子？”
纪言卿无意间瞥到了对面凉亭里坐着的盛装打扮、艳色无双的纪灵书，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韦思照靠着假山站定：“永王回京以后回绝了所有人对她的邀约，这次是陛下亲自下令，命她一定要来参加这次的霜华宴，和大家熟悉起来。永王再怎么样，也不敢违抗陛下的命令吧。”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一个婢女打扮的人与她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穿过人流到了她的身边：“安王正从东边过来，马上就到这里了。”
“多谢。”韦思照熟练地掏出一袋银子递到了那个婢女手里，“再帮我看着永王的行踪。”
每年霜华宴上给她们塞钱请她们关注某一个人的行踪、或者打听谁家公子小姐的消息的人不在少数，婢女拿了钱就高兴地离开了，韦思照邀功似的看向纪言卿：“怎么样，我这红娘做地到位吧？”
“不错，谢了。”
纪言卿将面前的纱帘掀起来固定在帽檐上，穿过香风阵阵的人群，直往纪灵书所在的凉亭而去。
他眼角余光注意到安王慕艾就要走过来了，刻意放慢了步伐。
“哎哟——”
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慕艾脸色不善地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寡淡又廉价的月白色纱袍的男子趴在地上，以一种颇为粗俗的腔调朝凉亭里喊着：“三哥哥。”
又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男人，竟然妄想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引起我的注意。慕艾嫌弃地想。
纪灵书并不认识慕艾，但他看着她通身的锦绣华服和带着好几个侍卫的排场，也能知道她的家里必然是有权有势的人家。
“放肆，见到安王殿下还不行礼！”
慕艾身边的侍卫厉声朝他们呵斥道。
“你是安王殿下！”
演戏就要演全套，纪言卿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蠢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到了慕艾的面前，故意给她看到自己脸上的麻子和疙瘩，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殿下，我是纪家的四公子。”
慕艾原本还只是对这个粗俗不堪的男人感到厌恶，听到他竟然就是纪历说的那个准备送给她的、美艳绝伦的四公子时，顿时怒火中烧。
“你是纪家的……”
“纪言卿。”
纪灵书嫌他太丢人了，连忙让自己的小侍把他从慕艾面前拉开，他有意想在慕艾面前树立自己贤淑知礼的形象，于是刻意柔声道：“安王殿下恕罪，纪言卿只是个庶子，自小便不懂分寸，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纪家竟然敢用这么个要脸没脸、要身份没身份的货色戏弄她。
慕艾给纪历狠狠地记了一笔，要不是凉亭里站着的这一个还算漂亮，她早就发起火来了：“你又是何人，为什么要给他说话？”
他今天竟然和安王说话了，纪灵书心中暗喜，忍不住又狠狠拉踩了纪言卿一把：“奴家是纪家嫡子，家中排行第三，算得上是纪言卿的嫡兄。”
慕艾在纪灵书嫣红的唇和腰、臀上扫视了一番：“纪三公子倒是沉鱼落雁之貌。”
悄悄地从凉亭边溜走，看着慕艾和纪灵书站在一起互相挤眉弄眼，他的心里也很是高兴。
假山后，韦思照正在那里等着他。
“怎么样，我刚才演地不错吧？”他把故意贴在脸上的麻子和疙瘩撕了下来，露出他原本的朱唇玉面。
韦思照至今还停留在刚才的震惊里：“言卿，你简直比京都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还会演。萧雨眠没看到可太亏了。”
“你答应过我的，不许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他望向韦思照的眼神又可怜又可爱，“我能不能嫁给我想嫁的人全都靠你了。”
没有谁能顶得住被纪言卿这么看着。
韦思照当下就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会守口如瓶。”
“对了，你有永王的行踪了吗？”
“噢，刚才有人过来和我说，永王一个人在西边的竹林那边。”
纪言卿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裳上的灰尘，重新遮住了自己的脸：“那我过去了。这事儿要是成了，我就给你写专属的一折，你想看什么我写什么。”
“你说的啊，可不许赖账。”
“绝对不会。”纪言卿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韦思照一直盯着纪言卿远去的背影，羡慕又惊叹：他真是世上千千万万的男子里最奇特的一个了。
兰泽公子——行吟泽畔，吐芬芳其若兰。
他当得起这句话。
越往竹林这边走，路上的人就越少了，纪言卿也不由得犯起嘀咕：慕颜真的在这儿吗？
金风乍起，竹林飒飒，如云似雾的纱帘扑到了脸上几乎看不清面前的路了，纪言卿伸手想把帷帽拆下来，却不小心弄掉了挽发的发簪。
“诶——”
满地皆是枯黄落地的竹叶，风一吹他顿时连眼睛都有一些睁不开了。
天色看着估计要下雨了，慕颜从竹林深处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纪言卿一脸焦急地蹲在地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纪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风吹动了他满头长发，纪言卿抬起头来，眼里流露出意料之外的惊喜：“永王殿下，您怎么也在这儿？”
若论样貌，纪言卿丝毫不逊色纪灵书，甚至他要比纪灵书更出彩几分。如果说纪灵书方才吸引慕艾靠的是她用脂粉堆砌出来的美，那么此刻，慕颜印象深刻的则是纪言卿不事雕琢、浑然天成的灵气。
他的一头乌发如同瀑布从头顶倾泻而下，每一根秀发都在风中自在洒脱地飞扬，半青半黄的竹叶飘落在肩头，又随着发丝在空中尽情地共舞。更远处，苍山如黛、流云悠悠，他微微一笑，如同深谷幽兰在寂寞无人处倏然绽放：“我本来想过来散散心，没想到簪子掉了，还没有找到。”
“在殿下面前失仪，还请殿下见谅。”
“没事。”慕颜也蹲了下来，“我帮你一起找吧。”
慕颜真是他见过最没有架子的贵族女子了，不管是人前人后，不管面对的是谁，她从不会露出欺软怕硬、前倨后恭的丑态，好像在她的眼里，平民和达官贵人都是一样的。
“找到了，是不是这个？”
慕颜把木簪子递给他。
“就是这个，多谢殿下。”纪言卿真心实意地向她道谢。
回到京都后遇到的男子各个都是涂脂抹粉、穿金戴银，一派奢靡，可是他却只用了这么一只简单至极的木簪子挽着头发。
慕颜不由地多看了纪言卿两眼：他挽头发的动作很是熟练，一点也不像上次母皇让她去见的那位公子连吃饭梳妆都要让人伺候着。
“殿下，这会儿诗会估计开始了，你要去看吗？”
纪言卿衣袂飘飘，丰容秀骨，犹如风雨之后泉边幽兰新抽出的嫩芽，清新而淡雅。
慕颜握着腰上的刀：“我不去，舞文弄墨的事我一窍不通。”
“我刚好也不想去。”纪言卿主动向她发出邀请，“王爷今天又帮了我一回，不如我请王爷吃一顿饭吧。不过我囊中羞涩，只能请你吃点便宜的。”
“但是我保证，味道一定很不错！”
纪言卿满含期待地看着她，慕颜拒绝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好。”
待会儿就要下雨了，他一个小公子一个人下山太不安全了，还不如她们这会儿就下山去吃饭，然后送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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