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进三出 4

　　“那我可要谢谢各级领导对我们的关心啊，哈哈……”蔡志忠豪爽地大笑起来，然后和王部长紧紧地握手，所有记者纷纷按下快门，用镜头锁住了这个瞬间。

　　苏菲一手拿着录音笔，一手飞快地记下了蔡志忠和部长之间的对话，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整篇稿子的脉络。

　　“都记下来了吗？”贺主任在一边关心地问道。苏菲点了点头，正在拍照的小李突然问道：“蔡董事长身边那个就是他的公子蔡志平吗？”

　　贺主任还在寻找他说的那个人时，苏菲不经意地脱口而出：“对呀！”

　　“哎，你怎么认识他的？”小李奇怪地问道，苏菲停下手中的动作时才反应过来，忙装作很诧异地问道：“你是在说他吗？杂志上不是有吗？我以为你早就认识他呢。”用谎言搪塞过去之后，她的心脏仍然在剧烈地跳动。

　　谁也没想到，就在部长视察完蔡氏国际贸易公司准备离开时，刚走出大门，便见一群市民向这边冲了过来，门口的警察和保安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在场的领导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大惊失色，纷纷往后退去。

　　这几十人疯狂地冲破了警察和保安的阻挠，然后大声喊道：“蔡志忠，走私犯，蔡志忠，杀人犯。”

　　谁也不知道这群人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在场的记者都赶紧把镜头转向了这边，现场变得一团乱糟糟。

　　“糟糕，出大乱子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贺主任虽然见多识广，但此时也禁不住傻了眼。按理说，今天的保卫要比平时严密多了，一般是不会发生什么差错的，如果出现问题，那一定是不折不扣的政治问题，如果处理不好，这件事稍后一定会在特区，甚至全国都掀起一阵巨浪，这个责任是谁也负不起的。

　　这群市民的突然出现严重影响了现场的秩序，他们所喊的口号也严重刺痛了蔡志忠，每个领导脸上的表情都非常难堪，他忙回头低声对儿子喝问道：“混账东西，这些都是什么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马上让保安赶走他们。”蔡志平惊恐地瞪着眼睛说道。蔡志平正要命令保安采取行动，蔡志忠却拦住他说道：“有客人在，别把事情闹大了，能压下来就暂时压下来再说。”

　　“部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让您受惊了，我中午略备了薄酒，我看不如……”蔡志忠的意思很明显，王部长还没开口说话，丁书记抢先替他说道：“你先把家事处理干净吧。”

　　蔡志忠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王部长和书记钻进车里迅速驶离现场，他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心里早已火冒三丈。

　　“快拍，快拍下那些镜头呀。”苏菲此时一见领导离开显得更加兴奋，一个记者高度的责任心让她紧紧地抓住了新闻现场，她没有向贺主任请示便跑上去开始采访集体上访的那些群众，另外的一些记者本来还没敢行动起来，见有人先行带头，也全都迅速围了上去。

　　“扯淡，真是胡闹，小李，快叫住她。”贺主任慌忙吩咐小李，小李上去一把抓住正在跟上访群众对话的苏菲说道：“快停下来，贺主任不让采访。”

　　“等等，我简单问问是怎么回事。”苏菲甩开他的手，继续我行我素。贺主任在不远处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一种无奈而又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现场已经失去了控制，一片嘈杂，随着记者的采访而变得越发混乱。蔡志忠满脸怒火地回到了办公室，继而对蔡志平大发雷霆：“刁民，简直就是胡闹。你怎么搞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马上给我查清楚，到底是哪些人在背后搞鬼！”

　　“爸，我猜……我猜那些人估计还是前不久的那些上访者。”蔡志平唯唯诺诺地说道。

　　蔡志忠脑袋一冷，想了想才问道：“是不是因为在南区开发的那块地皮？你不是说已经处理好了吗？”

　　蔡志平垂下了脑袋，没敢言语。

　　“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蔡志忠狠狠地拍着办公室怒吼起来，蔡志平才抬起头说道：“他们其中有几个人提出的条件太苛刻了，我没有答应他们。”

　　“胡闹，我不是说了，他们要多少钱都给吗？你也看见了，他们当着领导这么一闹，今天给我们公司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爸，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那些人死也不要钱，所以……在拆迁过程中，我们的施工人员不小心发生了失误，死了一个人。”

　　蔡志忠被这个消息震惊了，瞪着眼睛好久都没吭声。

　　这件事发生时，蔡志平希望可以私下处理，但不管他给多少钱，死者家属都不同意私了，他才抱着不了了之的态度，那些百姓最后甚至闹到了市委市政府，蔡志平瞒着父亲想办法摆平了。没想到那些百姓仍然不死心，这次居然趁着中央领导到特区来的机会冲到了公司大门口。

　　“你呀你呀，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让我怎么说你。”蔡志忠的表情非常凝重，还想指责蔡志平时，市委书记亲自打来了电话，在电话中厉声质问刚刚发生的事，还要蔡志忠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把事情摆平。

　　“是是，丁书记，您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处理，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蔡志忠虽然是特区的大企业家，市民眼中的大慈善家，但在市委书记面前仍然不敢造次，表现出了应有的尊敬。书记又说道：“还有，这件事发生在领导视察期间，趁着部长还没离开，你该去想想办法。”

　　“行，行，谢谢书记提醒，我马上照办！”蔡志忠明白了书记的意思，随即询问媒体那边的反应。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让宣传部的同志去处理了，今天的事是不会出现在报纸和电视台的，你现在快去做好自己的事吧。”书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蔡志忠放下电话，忐忑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但马上又表情冷峻地问蔡志平道：“你马上给我查清楚，刚才第一个冲上去带头采访那些刁民的女记者是哪个报社的？”

　　蔡志平一愣，想起了那张熟悉的脸，但马上对父亲撒谎道：“我马上去查，所有采访记者的名单都在宣传部，很快就能查出来！”

　　苏菲还没回到报社，市委宣传部的电话已经打到了戴总编的办公室。苏菲一路都在想着刚才发生的突发事件，可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就和贺主任一起被叫了进去。贺主任毕竟经验丰富，一见领导召唤马上坦白从宽，如实汇报了今天采访中出现的一点小纰漏。

　　“小纰漏？你怎么也跟年轻人一起疯？这么大的事还是小纰漏吗？还好今天来的不是原定的中央领导，要不然你这篓子可就捅大了。”戴总阴沉着脸厉声斥责了两句，完全不给贺主任这样的老记者一点面子，然后又对苏菲说道，“今天的事情我希望就此打住，不管你采访到什么见得光或者见不得光的，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菲本来想表达自己的意见，但见总编连贺主任都一起骂了，所以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但又想起采访上访群众时了解到的那些情况，心里实在不悦，最后还是闷闷不乐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蔡氏国际贸易公司确实存在强拆，甚至在拆迁过程中致人死亡，您说这都不值得报道吗？”

　　“你给我住口，你说这些话有证据吗？弄不好别人可以告你诽谤。再说了，那些上访者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呀，还是太年轻了，很多事都看不透，等你有了更多的经验才会明白其中的玄机。我告诉你吧，这里面的水太深了，深得连我都不知道深浅，如果你不以此为戒，总有一天还会惹祸上身。”戴总编意味深长的话让苏菲感觉自己还真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不过她没有反驳总编的话，而是把满腹委屈藏在了心里。

　　“总编，苏菲刚到报社，经验不足，但也恰恰说明她有一双发现新闻的眼睛和足够的新闻敏感性，所以我认为这件事不能怪她。当时所有的记者都关注了此事，再说事情发生时我也在现场，所以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产生什么后果，责任我一个人负。”贺主任把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苏菲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戴总无力地挥了挥手，叹息道：“幸好没惹出什么严重的后果，不然谁也揽不住。”

　　这事在报社内部没有引起什么更大的风波，但随后发生的连锁反应却差点让苏菲的精神走向极度崩溃。她刚刚走出戴总的办公室，蔡志平的电话就跟着打了进来，她没存储他的电话，当知道是蔡志平时，在原地呆了半晌都没回过神。“苏记者，好久没联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跳槽到云海第一大报去了，可喜可贺啊。我早说过你是才貌双全，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果然这么快就应验了我的话。”蔡志平在电话那边不怀好意地笑道。苏菲仍然对这种事业成功型的男人感到心存余悸，所以没打算跟他多寒暄，而是直截了当地说自己很忙。

　　“别急呀，我今天找你还真是有重要的事。是这样的，王部长今天的行程都结束了，你还忙什么呀？有时间出来见个面吗？我很荣幸请苏记者吃顿便饭。”蔡志平的声音很舒缓。

　　“不好意思，我真的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真的很抱歉！”苏菲还在为刚才的事感到烦心，但蔡志平接下来的话迫使她不得不答应了邀请：“这事可由不得你啊。市委书记刚刚打来了电话，说王部长对此事非常生气，要我们彻查第一个冲上去采访上访群众的记者，你们报社不会还没接到宣传部的通知吧？”他的声音仍然很舒缓，但不容置疑。

　　苏菲的脑袋“砰”的一声就炸开了，她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但要是蔡志平的话确凿无疑，那她可就真麻烦了，所以不得不接受了他的邀请。

　　这次蔡志平没有让司机一起跟来，而是自己开车来到了《云海日报》大楼下，然后直接把苏菲拉到了一家别有风情的韩国料理馆。

　　苏菲不是为吃东西而来的，所以再好吃的美食也难以激发她的胃口，她只想急于了解事情的真相。老谋深算的蔡志平一开始却对此事只字不提，只谈风月，不谈国事，弄得苏菲心里万分焦急，却还得依然装作平心静气。

　　“其实你一下车我就看见你了，只不过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上前跟你打招呼。你说那些当领导的，其实每次来好像也没做什么，实在是浪费人力和财力啊。”蔡志平从心底里不愿意跟政府打交道，但是又碍于父亲的情面不得不去应酬。在他的世界里，他才是老大。

　　苏菲嗅出了他的心理，笑了笑说道：“蔡总那么忙，哪里有时间顾得上看我们这些小记者呢。”

　　“这话我可不承认，虽然当时在场的记者特别多，但苏记者仍然是其中最漂亮的一位，有一种鹤立鸡群之美啊。都怪我，怪我当时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你闲聊。”蔡志平的嘴上功夫确实厉害。苏菲本来心怀重重戒心，但听了他几句话赞美的话，开始变得有些轻飘飘的。

　　蔡志平又告诉她其实自己后来也没去铜川，因为她没去。她故意问原因，蔡志平狡猾地笑道：“没有美女相陪，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啊。你知道的，当初你自己提出来要跟着去，我还特意更改了行程，但没想到你却食言了，弄得我伤心了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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