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两难境地 2
“什么事那么重要，比总编找你还重要吗？我可告诉你，你最好赶紧出现在总编面前，要不然我可保不准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辛济连吓带骗，把苏菲也弄懵了。她只好放下手上的工作，一路小跑回到公司。
总编姓戴，四十多岁，由于保养得挺好，外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几岁。头发每天都梳理得油光发亮，像涂了一层油似的，简直都可以当镜子用。
“苏菲，这篇稿子你是怎么搞的，你采访到当事人了吗？”戴总编怒气冲冲地把今天的报纸摔在苏菲面前。苏菲捡起来一看，原来是她前两天写的一篇关于房地产开发商与老百姓发生冲突的稿子，今天早上一见报，开发商的投诉电话就打到了总编这儿。
苏菲对自己写的稿子烂熟于心，她知道自己正处于实习转正的关键阶段，所以稿子中所写的每句话和每个字都非常小心认真，担心出什么乱子，但是好像越小心越容易出乱子。她只是扫了一眼稿子，怯怯地说道：“戴总，我这个稿子都是经过认真采访仔细编辑后才发表的，没有什么问题呀。”
“没什么问题？还没什么问题？你再仔细看看。”戴总依然怒气冲冲。苏菲只好从头到尾再浏览了一遍全文，依然没有发现究竟是那句话惹火了开发商，又是什么令总编怒发冲冠。
“唉，你让我该怎么说你呢，实习这么长时间，你各方面表现都还不错，大家对你的评价也都不错。你应该懂得我们是做什么的，但是你在这篇稿子里却用‘态度恶劣’一词来形容开发商，你说他们看到报纸能不恼火吗？所以今天早上报纸一出来开发商的人就打电话兴师问罪来了，你让我怎么向他们交代？”
苏菲愣住了，因为她确实亲眼目睹了开发商对待老百姓的态度，而且还动了手。苏菲想解释却又不知说什么。
“你要知道，开发商的行为表面是个人或者公司行为，但是城市建设却是政府行为。”戴总果然是老江湖，一语中的。苏菲却没有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她觉得自己没有针对谁，只是在就事论事，新闻报道不就是实事求是吗？
戴总看苏菲不吭声就冷冷的一笑，继续说道，“你在报道中公然宣称开发商‘态度恶劣’，你能说自己的报道没有影射其他方面？”
总编的一席话令苏菲直冒冷汗，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稿子会牵动这么多根神经，她在稿子中甚至根本都没有扯上其他，但总编却用“影射”一词来剖析了她的错误所在，弄得她一时无话可说。
“一会儿开发商会派人来报社交涉，你想想该怎么处理这事吧。”
苏菲虽然心里窝火，但她承认自己太年轻了，太不了解这个社会背后所隐藏的东西了。苏菲以最诚恳的方式向总编承认错误，但是总编接下来说的话把她差点打向十八层地狱。
“苏菲啊，说实话我是非常喜欢你这个女孩子的，工作有干劲，能吃苦耐劳，做记者就需要有你这种精神和品质。你来《云海日报》差不多三个月了吧，现在正是转正的关键时刻，但你却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你说我该怎么帮你？”戴总懒洋洋地说。苏菲听了这话紧张极了，她一进门就想问转正的事，当戴总提到这事的时候，她忍不住想问问结果，不过看戴总皱着眉头，苏菲的心也揪到一团。
“好了，你先出去做事吧，好好想想该如何跟开发商解释。”
苏菲心里非常不舒服，因为她始终觉得自己没错，她突然想起自己大学时的老师曾经教过他们的一句话：我们国家办报的方式是政治家办报。只不过她已经放下课本很久，早已把这句话抛在了脑后。“苏菲，你怎么这么倒霉呀，怎么在关键时刻出麻烦？”她没有半点心情去工作，不停地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影射”了政府？天哪，我真的不是那样想的，我只是真实地记录了现场的见闻，再说开发商对待老百姓的态度确实非常不友好，不仅骂人而且还差点动手打人。
“我进入《云海日报》社马上就要三个月了，还有几天就到该转正了，但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却因一篇报道惹怒了总编，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有谁能告诉我究竟该如何应对总编和开发商？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否会影响到我转正，求上帝保佑我化险为夷，你虔诚的教徒。”苏菲在博客里写下了这样的文字。几分钟之后，总编打来了电话。
苏菲忐忑不安地再次走进了总编的办公室，看见了一个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金丝眼镜一见到苏菲便厉声斥责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报道的，你了解真实情况没有，为什么要乱写？你知不知道这篇稿子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公司的声誉，如果你不道歉的话，我们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利。”
苏菲彻底地怔住了，她到云海来遭遇过很多挫折，但还从未被人这样当面骂过，这种委屈憋在心里，差点落下泪来。
“苏菲，你错在先，跟李副总赔个不是。”戴总编终于开口了。苏菲憋了半天却没说出一句话，那个被称作李副总的男子又说道：“戴总，您的下属都是堂堂的无冕之王，又都是会玩弄文字的才子，我想如果要让他们当面承认自己搞错了，这对我来说可能是一种奢望。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过我希望明天的报纸上可以见到贵报对此事的更正。”
苏菲看着戴总笑容可掬地把李副总送出了门，那副样子好像抗日战争中伺候日军的狗腿子。
戴总回来时那张笑脸变成了猪肝色，阴沉沉的。苏菲以为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却没想到总编只是冷冷地说了句：“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等我表扬你呀。”
苏菲什么也不敢说，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好满腹委屈地走出了这间令她全身都感到恐惧的房间。当她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才发现泪水早已溢满眼眶。
“苏菲，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流眼泪，你根本没做错什么，错的是他们，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么委屈？”苏菲心里突然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却又不知究竟该恨谁，抑或是恨自己，恨自己太渺小，就像这个尘世间的一粒尘埃，轻飘飘的，甚至都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当这些不合理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苏菲，今天下午的采访你不用去了。”主任突然过来对她说道。她心里猛地颤抖了一下，忙说道：“我下午没有别的采访安排……”
“这个……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总编的意思。”主任说完就走了。苏菲一个人傻傻地坐在那里，像个呆子一样好久都没动一下。她仿佛已经明白自己在《云海日报》的下场，但是她不服气就这么离开，这份自己用血的代价换来的工作，自己用生命追求的梦想，怎么能眼睁睁地就这么走失了？她实在不甘心。
不行，我绝不能就这样离开，那可是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换取的工作啊。她想起了自己被欺骗的感情，心里开始滴血，像被刀刺了一样痛苦，她发誓一定要留在《云海日报》，而且一定要做出成就，不能被人瞧不起。这天晚上，她约了付小宇出来。付小宇很是兴奋，因为很久没见面了，而且苏菲主动约他，本来憋了一肚子话想对她说，没想到一见面却见她满腹心事的样子，只好把那些高兴事也咽回了肚子。
“小宇，不好意思，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把你拉出来陪我……”
付小宇忙笑着说道：“我不是早说过，只要你有需要，我随叫随到吗？别说是陪你聊天，只要是你的事，我付小宇即使不要命也要做到。”付小宇这话有点讨好的意思，但他说的是真心话，他知道自己可以为苏菲做一切事情。
苏菲也能明白他的心意，但却摇了摇头，神情忧伤地说道：“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除了找你聊天我找不到别的什么事做了。”
付小宇看着那双可怜的眼睛，突然心疼的不得了，充满怜惜地问道：“菲菲，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每次见你你都愁眉苦脸的，遇到什么难题了吗？谁欺负你了吗？是工作压力太大吗？如果做的不开心，就尝试换一份工作。云海这么大，总不会饿死的，何必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浪费是时间还破坏心情。”
苏菲摇摇头道：“你不会明白的，这件事很复杂，你帮不了我的。”
“什么事那么严重啊？我就不信还能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难道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事会把人逼死不成？”付小宇不屑地摇头。
苏菲淡淡地一笑，叹了一口气。
“你倒是告诉我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说我怎么帮你？”付小宇感觉这次的事不是一般的严重，所以急于想了解实情。苏菲还是笑了笑，装出一副非常轻松的样子说道：“小宇，我们聊聊别的吧。好些日子没见了，有什么开心的事让我也跟你一起分享分享？”
付小宇的心情也跟着苏菲沉浮着，此时轻声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默中。
“小宇，你怎么也不说话了？我让你出来可不是看你玩深沉的啊。”苏菲装作抛弃了那些不快乐。付小宇却低沉地说道：“菲菲，你可不可以对我坦诚一点，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有多担心，看见你不开心，我怎么开心……”
他说着说着就发现苏菲看他的神情也好专注，他偷偷地喜欢这个女孩好久了，可是一直都不敢告诉她，他担心自己的表白会吓跑苏菲。如果结局是这样的话，他情愿一直保持着这份纯真的友情，至少以后还有机会见面，每次只要能见到她，能看她一眼就能高兴好几天。
苏菲没有否认自己对这个男孩的好感，之前她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开始一段恋情，但现在却认为自己已经没有资格拥有这段恋情了，尤其是对这个男孩，她害怕玷污了这份纯真的情感。
“菲菲，你真漂亮！”付小宇真心赞叹道。苏菲感觉脸上一热，心里也泛起了丝丝涟漪。付小宇抓住时机，终于鼓起勇气抓住了她的手，她也没有抽回去，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皮。
“菲菲，你知道吗？在我第二次在茫茫人海中又遇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定你是我想要的女孩，多想紧紧地抓住你的手走下去，可是我鼓不起勇气，害怕被拒绝，所以我把对你的爱意深深地藏在了心底。可是过了这么久，我再也无法继续隐瞒下去了，因为你就是一只金丝雀，我担心你被别人抢走。菲菲，你会接受我吗？”付小宇脉脉含情地凝视着苏菲那双漂亮的眼睛，心里充满了忐忑。
苏菲听到这里觉得很幸福，但却又充满了苦涩和愧疚，她突然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面前的男孩，刚抬头想说什么时，付小宇充满柔情地说道：“菲菲，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苏菲虽然早已猜到他的心思，但此时听他亲口说出来却像触电了一样，慌忙抽回了被他紧握着的小手。
这一夜，苏菲第一次主动喝得烂醉，不胜酒力的付小宇也喝得酩酊大醉，呕吐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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