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蜉蝣撼树

不知道是第几次从高空跌落，秦风的屁股上已经长出了厚厚的茧子。他尝试睁开眼睛，眼球却感到阵阵刺痛——他正置身于一个风沙肆虐的地狱世界。

        极目眺望，惊心万分：远方的天际耸立着一睹遮天蔽日的钢墙，仿佛是天宫的巨门。

        一具干枯的焦尸被两条交叉的钢索捆缚在墙上，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大地，几乎令山川失色、日月无光。

        定睛一看，焦尸的皮肤已被火焰焚烧殆尽，血管肌肉裸露在外，丝毫毕现。他的双臂双腿被擎天钢索固定在钢墙之上，像是天神用巨笔在空中写出一个’大’字。

        他的眼球已被烧化，两枚钢刺从眼眶中楔入，贯穿大脑。嘴唇上下的皮肉已经被焚烧殆尽，两排浊黄的牙齿如同悬挂在天边的天界巨门。

        那具干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双臂想要伸出手来，却被那锋利的刑具割出了一道道河流般血痕，鲜血滂沱如雨下。他痛苦地哀嚎着，喷出的气息掀起了一阵狂风，飞沙走石。

秦风赶紧移开目光，捂住耳朵，因为他的心口一阵绞痛——这种痛苦似曾相识，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握着父亲冰凉的手。

        他恍惚地捶捶头，父亲的画面在脑中一张张闪过，如一把把利刃将他的心脏刀刀凌迟。

        最后，他再也受不了这种痛苦，跪倒在地，狰狞地抽搐起来。

不知挣扎了多久，昏厥了多久，风沙渐渐平息了下来。

        此时的秦风已经被掩埋了半个身躯，待他慢慢恢复了意识，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揉揉眼睛，这才看清自己脚下出现了一条路，一直绵延到巨尸的脚下。

        大路之上，每隔数里便矗立着一座关隘，阻隔着前行的道路。

        “看来要想到达巨尸脚下，必须依次攻克这些阻碍。”秦风深吸了一口气，攥了攥拳头，“我秦风在身死魂灭之前，不会停下前进的步伐！”

        他不再去看那具尸体，而是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挪去，辽阔的旷野上绵延出一条散乱却坚定的脚印。

        最终，秦风终于来到了第一座关隘前，这座关隘有数百丈高，却没有大门，通体以泥土堆砌，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秦风用手抚过密实坚硬土墙，然后用尽全力朝上面打了一拳，只崩掉了几颗沙砾，活像一只蚂蚁用钳子朝万仞堤坝上剪了一钳。

        他明白这是必须通过的考验，于是闭目凝神，调匀呼吸，用尽全力又击了一拳——比上次多了几粒灰尘而已。

        秦风脑中闪过那具干尸正在承受的痛苦，竟觉一股本能的力量从胸中涌出来。他挥出右拳，又是一击……

就这样，他不知击了多少拳。右拳皮开肉绽，他就换左拳。在风沙的呜咽声中，秦风像一只渺小的蚂蚁没命地朝堤坝一次次冲锋而去。

就在他双手都沾满血迹，无从下手时，背后有人拍了拍他，原来是坐在轮椅上的谢艺。他目露同情，“秦公子，今天就到这儿吧，该回去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没来得及拒绝，秦风便觉天翻地转，眨眼间已经置身于武器工坊之中。他只觉精神疲惫，萎靡不振，自己的双手却都完好无损。

谢艺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递给秦风，“那具巨尸似乎是秦公子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希望，并非我有意勾起公子心中的痛楚，而是只有此法，才可快速激发心力，唤醒潜藏的力量。待你击破关隘，制服强敌，自身实力方得飞跃。望公子能够不畏艰险、持之以恒。人世无常，唯有奋发自强，才有追寻真相、改变命运的资本。”

秦风看罢，有气无力地朝谢艺点点头。他提笔缓缓写到，“刚才是什么境地？还有那枚簪子是怎么回事？前辈怎么会知道血珀的用处？”

“簪子是我按照司马然交给的图纸打造的，上面的铭文可以标记目标，配合血珀神器，便可侵人记忆。我和姬丹有些渊源，才知道血珀的用处，望公子妥善利用。”谢艺将簪子还给秦风。

        “戾犬只要一盏茶的工夫听不到打铁声，便会前来巡视，因此我们每次进入幻境的时间有限，必须抓住时机。刚才这短暂的时间里，公子已经经历了五个时辰的磨炼，挥出了将近八千拳。”谢艺眼中竟然微微湿润，“公子救父心切，老翁也曾为人父，能够体会公子心里的苦楚。”

        “我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秦风写道。

        “他们的灵魂被困在了地狱，倍受折磨。”谢艺叹了口气。

        “我到底该如何救他出来？”

        “唯有强大自己，其他的老翁也不得而知。”

秦风还想问什么，谢艺已经摆手让他离开。虽然他身体不觉疲累，但头疼欲裂，便趔趔趄趄地朝休息室走去。

        身后的谢艺出神地目送秦风离去，缓缓低下了头。他似乎感受到了无名的力量，奋力抡起锤子敲打起来。

秦风摊在床上，胸口依旧剧烈地起伏着。刚才的经历真是心智和灵魂的双重折磨，渐渐地昏睡了过去……

在武器工坊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秦风从武器工坊走出来时已经满天星辰、华灯初上。来到大门口，他回头看看大厅中地上的方砖，努力回忆着早上的机关。

        “今天早上雪融一定是按照某种规律让我踩中机关，才得以进入武器工坊。大厅正前方有四扇大门，虽然不知通向何处，但必定对应着不同的进入方法。我且把每天踩砖的规律记录下来，说不定可以洞察出其中的规律。”于是，在回到息风港后，秦风找出纸笔划下了早上的踩点图案。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秦公子，我是司马然。这么晚了叨扰公子，不知可否让我进屋一叙。”

秦风把纸收好，起身开门迎司马然进来。坐下之后，司马然问道：“不知今日秦公子还顺心吗？火枪的设计是否有进展？”

“正要给司马公子汇报。”秦风说着，把火枪设计图的细节说给司马然。

“嗯……钢制枪管更加耐热，加长变细也利射程增加，火药槽的设计更是别具匠心，可以大幅提高装填速度。”司马然边看边点头赞许，“这样的话一人便可操作火枪，完成装填火药和点燃引信的操作。秦公子真是高明，司马然佩服，佩服！”

司马然眼中射出喜悦的神采，显然是打心底高兴，“公子第一天便给火枪带来了重大改良，为我大宋所做的贡献堪比千军万马！金兵擅长骑兵，迅捷如风，但任凭其再快，也快不过秦公子设计的这把火枪！”

        司马然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布袋，里面沉甸甸地装着重物，“和公子的匠心相比，这十两黄金实在无法表达在下的感激之情。公子放心，只要你再接再厉，我定不会亏待了公子。”司马然双手把一袋金子呈递给秦风。

“司马公子言重了，这是身为大宋子民应尽的分内之事，之后必当尽力而为。”秦风接过金子。

“好了，那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司马然告辞。”说罢，司马然便起身致意，转身离开了。

秦风拿出袋里黄澄澄的金子，齐齐地码在桌子上。

“这十两金子都给王晋，先让他宽宽心吧……”秦风思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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