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呜呜呜对不起阎罗大人！我当时直接躺地上睡过去了，没注意听枝姐姐下水了！”
“大嘟也不是故意的，你别老垮着脸嘛，孟婆熬的药她喝下去就没事了。”
“阎罗哥哥，她的脑袋缝好哩！”
一片混乱里，曲听枝忽然闻声而起：“缝好了？”
“听枝姐姐！你可算醒哩！”阿马一下扑了上来，拉着她左摸摸右捏捏，“俺们都可担心可担心你了哩！”
孟婆也探了探她的魂魄：“魂没散，还好。小公主下次可不能这样莽撞逞能了，把大家吓个半死，阎罗他呀——”
“本来就是鬼，哪来什么‘半死’。”不等她爆料，坐在摇椅上嘬奶茶的阎罗王就懒洋洋地开口了，“再说了，她要是不莽这一次，遭殃的可就是一整个洪业了。”
说罢，阎罗王斜睨一眼，朝她咧开虎牙：“做得不错。”
这倒是远超出了曲听枝的预想。
她本以为阎罗王无论如何也得指责她一番，甚至连为自己辩驳的腹稿都打好了。
曲听枝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坐在鳐鱼之上。
阎罗王说，“你觉得正确的事情，去做就是了，没有谁敢拦你。”
她还以一个笑靥：“那是自然。”
说完，她转头问阿马：“你方才说光头鬼的脑袋缝好了？”
阿马点点头，一路哒哒哒跑了个来回，身后便多了一个身穿金黄练功服的小光头，看起来还是个小娃娃。
她的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缝合痕迹，被孟婆绣成了蕾丝状，像一条choker。
阎罗王凭空抓出一本生死簿，点名道：“赵宛。”
光头鬼听见这名字，浑身一激灵，却没有做声。
“去年你在广安寺上吊自缢，鬼差去带你回地府，你把他击晕逃跑了。”阎罗王盯着她的脖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结果这一年里你什么都没干，就躲躲藏藏跟在曲仲景后面了？”
曲听枝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吊死鬼呀……
吊死鬼的头身只有几条血肉连着，本就摇摇欲坠，难怪她躲在水下不肯给人瞧见，也难怪她在轻微山洪中被冲掉了脑袋呢。
阿马拍拍她的肩，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阎罗哥哥人可好哩！你要是有什么夙愿他说不定还能帮你，下次可千万别跑了，抓你回来老费劲哩！”
赵宛一听，登时红了眼，没头没脑朝曲听枝嘶吼：“都怪你！要不是你那天惹曲仲景，我也不会露面！我要是不露面，今天也不会被抓回地府！”
阎罗王抿了抿唇角，坐直了腰。
他正准备好好教育一番时，却被曲听枝抢了先：“阿马，可有《梦里花》直播回放？”
阿马乖巧递来一个平板。
曲听枝将时间拉回到山洪平息后，两指放到最大，在模糊的画面中依稀可见红裙少女一头栽进湖中，捧了颗脑袋又捞了个躯体。
曲听枝扬着平板，小鹿眼里是难得一见的狠意，奶凶奶凶的：“看清楚了？是我拼了这条鬼命将你捞起，才让你免于一死。”
“我、我死就死啊！反正已经是鬼了，大不了魂飞魄散啊！”
“若你本就了无牵挂，便不会躲着鬼差夹缝求生。”曲听枝鼓起腮帮子，翻了个小白眼，“不会撒谎就别撒，拙劣。”
“………………”
“明明是我救了你，你还这般胡闹。快些，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同我道谢！三、二、一——”
“知、知道了！”赵宛缩了缩刚缝好的脖子，“谢谢你救了我……”
嗯~这还差不多~
做人做鬼都要懂礼貌嘛。
众鬼：“……”
在与鬼交往这一方面，曲听枝属实是天赋异禀。
“好，该我问了。”曲听枝端坐在床头，双手环胸，“你与曲仲景既是亲兄妹，当可光明正大寻他去。可你却躲躲藏藏不愿被他知晓……可是他做了什么，你在暗处寻证据？”
“那是因为——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他妹妹？”
“这不巧了么，我也是。”
“……？”
“快说。”
赵宛又一次被这位奶凶奶凶的公主吓到，磕磕绊绊地解释：“他没对我做什么……相反的，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曲听枝：“。”
一股失望油然而生。
唉，她还以为曲仲景在22世纪也有负于亲妹妹，想拉赵宛加入复仇小分队呢。
“那你为何不肯见他？”
“因为我死后才知道他对我好，我、我觉得很对不起他，想偷偷弥补一下……而且我还想找到我的金锁。”
“金锁？”
“我死后问那鬼差，是不是喝了孟婆汤就把一切都忘光了，他说如果我可以带着结缘之物去找阎罗王签贷魂协议，这样就能留住一段记忆。我长了十二岁，和哥哥没见过几次面，唯一能称得上结缘之物的就是我出生时他送的一个金锁项链了。”
曲听枝愣了。
结缘之物，贷魂协议，何其相似。赵宛是为了弥补心中愧疚，那么……曲仲景呢？
曲听枝沉吟：“那金锁现在在何处？”
赵宛摇头：“我的尸体进焚化炉的时候并没有戴金锁，我本来以为是哥哥取走了，跟着他把他家、办公室、学校甚至银行保险库都看过了，都没找到。所以我猜可能在我们……爸妈家。”
爸妈这两个字，赵宛说得格外艰涩。
她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过去：“我、我想等哥哥拍完节目偷偷跟着他一起回去，我一个人不敢……那里贴满了符咒，我的房间里全是镜子，只要一靠近就浑身发烫跟被火烧了一样。”
曲听枝闻言，眉头一蹙。
这分明就是驱鬼避鬼，哪对父母会在子女死后搬出这等阵仗？赵宛可是他们亲生女儿！
曲听枝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冲动，脱口而出：“我陪你回去。”
白无常惊呼一声，无比心痛：“听枝妹妹，你还有节目要拍！咱们地府口碑好不容易飙升了！”
“有何不可？你们既将我带回地府，阳间也定是说好了的。此番洪业天灾，功劳苦劳皆有我，即便是负了伤多歇了几日，他们又能说些什么？”
“………………”
救命啊，她这伶牙俐齿是从哪儿学来的？
阎罗王都没她能说吧！
白无常几欲昏厥，一滩软泥似的倒在阎罗王肩上，气若游丝：“阎罗……快，快骂醒小公主……她又不是闲人曲大姐，管这么多干嘛……”
阎罗王沉思着，摸了摸下巴：“嗯，确实不行。”
“你看！连阎罗都不赞同你的做法——”
“如果赵宛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家里辟邪驱鬼是做了全套的，你们两只没修炼过的小鬼怎么闯得进去？所以……”阎罗王笑了笑，火红发梢像小狗摇尾巴一样，“把我带上。”
白无常：“阎罗王！是不是不发火就把别鬼当傻子啊！我真的生气了！”
咻~的一声，阎罗王掐了个诀，中指一弹便封上了白无常的嘴。
他推开白无常，拍了拍皱皱巴巴的肩头：“正好地府的事情交代完了，我也该履行一个经纪人的职责了。”
说罢，一点鬼火燃起，三缕青烟化作风卷消失在了地府。
一阵狂风席卷后，曲听枝稳稳落在了一片绿地中央。
赵宛晕头转向的，跌坐在地上抱着曲听枝的大腿，待看清眼前景象时吓得打了个嗝：“是这里！这是我家！”
此时的阳间，夜幕刚刚降临。
三层楼的大别墅里，两间房隐隐亮起灯光。
阎罗王扬了扬下巴，赵宛立刻心领神会，带着他们走到一扇窗帘紧闭的屋外。
曲听枝趴在玻璃上往里望，才刚刚瞟见一面铜镜，后脖颈便开始微微发热了，金霖寺里她都未曾有过这般感受。
“别靠太近。”阎罗王一把揪住她的后领，凌厉的寒气拂过那片灼热的肌肤，“这里面东西又杂又乱，不知道请了多少道士和尚来做过法，稀罕玩意倒是不少。”
隔着一层玻璃，阎罗王撩开厚重的窗帘，点点烛火便一览无余。
阴森的房间里贴满了符咒，门把和床头涂满了朱砂，浅灰色地板上早已凝固的鸡血格外扎眼。吊灯被取下了大半水晶坠子，换成了一颗颗黑狗牙。
而正中央的木质大床上，摆着一具雷击木雕成的少女，周围封了一圈八卦镜。
而它的胸口，插着数把桃木剑。
曲听枝：“……”
阎罗王：“你上辈子诛他们九族了？”
“床上那个娃娃……是我吗？”赵宛踉跄了一步，“他们这是在……驱我？”
“准确说来，是想把你骗进这具木头里封住。倘若你戒心再少一点，又或是今天来的不是我，你大概已经永世不得超生了。”
一阵低声呢喃，阎罗王手心出现了两块果冻似的东西：“吃下去。”
赵宛犹豫着，见曲听枝二话不说一口吞了，才小心翼翼嚼碎咽掉。
顷刻间，她们周身多了一层屏障，八卦镜射来的金光穿不透，只能无功而返。
赵宛惊喜：“阎罗大人！这是什么东西，真牛逼！”
“太岁。”
“传闻中像活人肉似的极阴之物？”曲听枝啧啧称奇，学着赵宛夸道，“真牛逼。”
“……”阎罗王一口老血哽在喉头。
他隔着面具瞪了一眼赵宛，以后得下令禁止曲听枝身边人说这种粗话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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