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秒针跳到十二。
江原祈合上怀表，从石头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权当舒展身体。
军队安排完毕之后，他们在目标山洞外一个隐蔽的角落找了块地方盯梢。具体来说是银粟盯梢，江原祈补觉。
现在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入山洞。
“走吧。”
江原祈晃了晃点亮的油灯，跟在银粟身后缓步走进山洞。
四面环海的小岛，空气潮湿程度比陆上更甚，刚步入山洞一股阴森的湿气便扑面而来。
几个转弯过后，初进来的洞口已然无从望见。
“咔哒——”
有什么东西错位开的细碎声响传来。
霎那间，地面上荧光浮现，发光的线条在脚底从横交错，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棋盘。
8x8，是国际象棋的棋盘。
江原祈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脚下画着一个工整的白色皇冠图形，在国际象棋中象征着“白国王”。身前一格银粟的站位里则画着一个“白士兵”的标志。
想必这就是棋局的角色分配。
对面数格之外，同棋盘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半人高的皇冠棋，与江原祈脚下的图案相同，颜色为黑，是“黑国王”。
棋盘上只有三枚棋子：白国王、白士兵和黑国王。
我方白棋对手黑棋，白国王e1位，白士兵e2位，对棋黑国王e8位，e表示棋盘第五列，1-8则为横向的行数，非常标准的初始棋位。
国际象棋经典残局之一，王兵残局。
江原祈试着挪动位置，发现格子周围像是立着几面空气墙，无法退出到棋盘线之外。
看这架势，不破局是不能继续前进了。
恰好，江原祈之前在网络上看过这种局面的解法。
规则里，士兵只能往前走直线，除了第一次可以前进两格，后面一次移动一格，吃子走斜格。
王的行走范围是所在位置周边的任意一格，可以直走也可以走斜格。
此外还有一项特殊规则：当士兵前进到棋盘的顶线，可以升变为王后、车、马、象的其中一种。
由于王后棋的攻击范围最大，一般会选择升变成为王后。
王对王只能形成和局，他们若是想获得胜利，只能借助这项特殊规则。
白国王需要做的是空出士兵前进路线这固定的一列，在这一列的两边，主动与黑王面对面，隔空形成横向制衡。
国王不能进入对方棋子的攻击范围，否则视为“送将”，违规。
换言之，白士兵处在白国王的攻击范围内为安全，黑国王受到限制无法进行攻击。
然后通过王对王的制衡局面，士兵顺利登至顶线就可以升变将杀。
总体思路是“王保护兵的升变”。
士兵升变后帮助国王克制敌人。
一般情况下，士兵保护国王属于思维定式。在这里却是由国王保护士兵来取得胜利。
原本只是象棋中的一种变通形式，这会儿代入具体人物来看，倒显得些许微妙。
好在空气墙不阻隔声音，江原祈迅速向银粟解释了破局原理，对方表情云里雾里一看就是没太明白，但还是乖巧颔首表示一切听殿下安排。
适配度太高。
江原祈愈觉得这棋局像是某种隐喻。
他是护着士兵的国王，尽职尽责听令于国王的士兵借由他的保护，展示出更高超的实力，从而反过来替他披荆斩棘。
或许，如棋局所示，他应该给这位忠实的士兵升个职？
江原祈琢磨着。
棋局中，一步步的拉锯战过程不算复杂，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尤其在士兵升变后，一步走错就会和局。
终于最后一步落下，江原祈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向逼至死角的黑国王棋子。
“check（将军）”
黑国王避无可避，棋身剧烈颤抖着，轰然破裂。
银粟在几步之外看着他，于黑暗中依然闪烁的兽瞳亮晶晶的。
江原祈轻易捕捉到那丝仰慕的眼神，偏偏头毫不脸红地回了个笑。
棋局胜利结束，棋盘的荧光黯淡下去，前方地面上有另一道浅光延伸进山洞深处。
他们顺着光线指引走到路的尽头。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分岔路口。
荧光箭头指向左边，江原祈粗略比较了一下两边洞口的不同。
左边路口更黑，右边路口深处透出一点点微弱的光。
既然对方专门留下箭头指示，哪怕是陷阱他们也得去左边山洞一探究竟。
但毫无防备地直闯虎穴也不是他的风格。
江原祈闭上眼睛，精神网于一瞬铺展开来，万千声响涌入脑海。
一个熟悉的波动在精神网中出现。
江原祈不太确定地又试探片刻，在反复对比中确认了信息素来源。
是伊里斯，那只鬼面蜘蛛。
“他怎么在这里？”
不解地小声咕哝了一句，江原祈转头提醒银粟：“左边是森林里见过的那只蜘蛛，可能已经布置好了陷阱，你小心点。”
银粟应声：“那您？”
“嗯？我打算在这呆着。”江原祈无辜一笑，“太黑了，打架我帮不上忙，等下进去还拖你后腿。”
看着银粟欲言又止，他补充道：“放心，附近没有其他生物波动，我在这不会有事。”
顺便安抚性地捋了捋银粟的翅膀羽毛：“要是其他人过来了我再往左边跑，来得及。”
“好，您也小心。”
银光闪过，银粟切换为雪鸮形态，垂头任江原祈摸摸脑袋，而后翅膀一展直线朝洞穴里俯冲进去。
……还是一贯的不要命打法。
江原祈看得眉头一皱，想起先前几次打斗的情形，感觉之后有机会得跟人提两句。
前进途中出现的第一道阻碍是蜘蛛网。
大大咧咧织在过往道路中间，把整条路封死的正中心织法。
与普通轻薄易散的蜘蛛网不同，这种蜘蛛丝像是添了加强剂，黏性和韧性近似于涂了糖浆的布料。
作为夜行动物，猫头鹰在黑暗中视觉能见度比人类高出一百倍以上，明晃晃就怕人发现不了的陷阱它自然不可能一头莽撞。
雪鸮在接近蜘蛛网时急剧减速，扬起利爪勾住网丝一扯，蛛网顿时纷飞破散。
悉数破坏掉过道里出现的蜘蛛网，部分粘黏在爪子边上挥之不去的蛛丝飘来飘去十分烦人，被银粟直接抹在了石壁上。
雪鸮在一处突出的石头上落脚，转动脑袋倾听洞穴深处的动机。
越往深处黑暗程度越浓，在视觉不及的地方，听觉便担任起主要的定位作用。
一片寂静中，微不可闻的声波传入耳畔。
雪鸮无声地一展翅膀，以闪电般的速度朝声源处冲过去。
猫头鹰翅膀羽毛特殊，类似于天鹅绒的细密羽绒将飞行产生的声音降低到极致，对于哺乳动物来说堪称悄无声息的闪电杀手。
不巧的是，它的对手也是个听觉怪物。
蛛丝四散，先一步撤离的蜘蛛吊着蛛丝避开了雪鸮的初次攻击，转面一张四方形蛛网兜头袭来。
银粟拐弯躲避，在半空中调整角度二轮冲锋。
这是一场夜行生物之间的battle。
棋逢对手，两边都不落下风。
几乎是一次又一次一触即分的攻击，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江原祈在洞口外由精神网波动远程观战。
他原本想试试对蜘蛛的精神网进行针对施压，但那两人攻击速度过快，他找不到完美的时机，若是误伤队友就不太好了。
在分岔路口站了一阵子，江原祈把目光投向右边的洞口。
闲着也是闲着，他有些在意两端不同的明暗度。
提起百般警惕心，江原祈一面开展精神网探查洞内的动静，一面朝右边洞口深入。
周围他精神网能涵盖的空间里空无一人，扩展到某个节点后，各类波动断层般归零。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情况应该是他处在的地面与之外的地面产生了高度差。
高度差？
江原祈突然理解了山洞中有些异样的潮湿。
如果猜得不错，右边山洞的尽头应该通向大海。
说起来，蜘蛛是不是怕水来着？
江原祈计上心头，当即通过精神网向银粟传了个讯号。
数分钟过去，一阵飓风卷席而来。
一团黑乎乎的影子被风砸在山壁上，撞得山壁爆开一圈裂纹，连带山洞顶上的石壁也跟着哗啦啦掉石子。
江原祈配合及时，看都没看先抛出个精神压迫。
栽了一个跟头的蜘蛛还没落到实地，又被利爪抓了个正着，眨眼间被甩出十几米外。
银白色的月光从身后照耀进山洞。
这里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隧道，右边的洞口往外便是高耸于海面的一处悬崖。
脚下的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前涌，蜘蛛几个踉跄翻滚，勉强在悬崖边际稳住身形。
白色的恶魔于此时掠至眼前，毫不留情地给了它一爪。
身体腾空，蜘蛛仰面朝悬崖下坠落。
翻卷的海浪打湿脚跟，潜意识切换回人形想通过游泳求生的蜘蛛伊里斯瞪大了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与海面短暂地接触了少顷，随即被拽回半空中。
江原祈后挪半步，费劲地把人扯到鸟背上来。
眼神迷茫的伊里斯瘫坐在一簇毛茸茸里，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刚才还在跟自己生死搏斗的猫头鹰。
“这可不是白救你的。”
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伊里斯惊魂未定地抬起头，见江原祈露出狐狸般的狡黠笑容。
“来说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说着朝底下的万丈深海挑了挑眉，“要情报还是命，二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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