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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吃瓜


第二日早,容嬅就让人备好了车,往大慈恩寺去。果然,马车一走,后头就鬼鬼祟祟跟了几人。马车上坐着的是锦画,为了掩人耳目,锦书也上了马车。待承德亲王府的人都走完了,容嬅才着男装骑马出府。

        马车一路绕过兴庆宫,再慢悠悠穿过东市。

        “蠢货。”身着青衫的男子对着马车的方向嘲讽道,承德亲王是个愚蠢的,这样的人还不配和自己谋划大事。

        楼庄早上换过药,和容嬅一道吃过早膳,有小馅饼,面片也很劲道,还有精致小巧的虾饺,热气腾腾的牛乳。

        容嬅吃的少,其他的都给了楼庄。公主府没有仆人吃主子剩饭的规矩,容嬅每顿能用多少饭,都先给小厨房知会一声。

        楼庄那份饭食,是张伯备的,不知道怎的,份量多了许多,再加上容嬅给的,一顿饭用完,楼庄还有些撑。

        他住的这间屋子离书房就几步路,书房在白日都是敞开的,容嬅要他无聊时,可以进去读书。

        容嬅到了城门口,张德豫正好也在巡查。

        “公主。”张德豫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张将军借一步说话。”容嬅视线转向值班处后方。张德豫会意,带容嬅走过去。

        “张将军,楼庄他病了,这几日不能来上值。”容嬅也考虑到大将军连续几日不见踪影的后果,就算没有遇到张德豫,她也会派人来说一声。

        张德豫很是惊讶,昨儿早上还好好的,自己把从万年县打探来的消息告诉楼庄后,楼庄还和自己约定过几日就去酒肆好好吃一顿。

        “公主,他这是怎么了臣下了值,就去看他。”张德豫担心楼庄,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消息是容嬅告诉他的。

        “张将军别着急,目前有些不便,待他好了,亲自对你说。”容嬅也不便将真实状况告诉张德豫,楼庄去承德亲王府被刺伤的消息最好没有几人知道。

        见容嬅语气沉重,张德豫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但他太关心楼庄了,还是想确认,“臣过几日就能见到楼庄了吗”

        容嬅点头,张德豫的心才放下来,对外有人问起,他就说楼庄去办差了。

        容郇这个时候会在崇文馆读书,读完书后才去紫宸殿处理政务。容嬅先回丹凤阁查检宫务,等容郇回了紫宸殿,她再把东西送过去。

        一段时间不在,账簿也厚了一指,账目记的都是宫里琐碎的开支,等到了用冰的时候,开支会更多。

        文忠算盘打的好,容嬅不在时,都是他来核对账目,“怎么今年的夏衣花费与去岁相比,足足多了三倍”容嬅指尖翻过一页,倒不是文忠算错了账,只是这账目数字过于醒目,叫人忽视不得。

        “回公主,尚服局那边说是今岁除丧,所以给陛下多做了夏衣。”

        “外衫倒也罢了,内杉用蜀锦过于靡费。”容嬅合上账簿递给文忠,“遣人去告诉尚服局,用度规格不得逾制。”

        文忠接过账簿,想自己走一趟。

        “文忠,等等,你直接知会田尚服,她有分寸。”宫里有六局二十四司,管容郇和容嬅衣物的是尚服局,用料多少都有规定。

        管尚服局的女官有两人,一位姓田,一位姓胡。

        田尚服出自民间,因一手簪活精妙绝伦,被先皇后提拔了上来。胡尚服出自世家,她资质平平,对上谄媚,对下倨傲,容嬅想把她除名,但又找不到大错,只得让田尚服牵制着,这蜀锦恐怕是她的主意。

        算算时间,容郇也回紫宸殿了。

        容嬅到紫宸殿时,容郇在处理政务,见到自己,他很高兴,随即放下笔,把容嬅迎到软榻前,“进德,拿公主常用的茶和点心来。”

        等容嬅坐下,容郇又迫不及待问,“长姐今晚就在凤阳阁住下吗”

        看到容嬅摇头,容郇立即目光黯淡,抿唇不语。

        容嬅知道他不高兴了,但此刻,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她也无暇顾及容郇的心情。容嬅把包裹在匣子上的红绸打开,露出黑色匣子,接着移到容郇那一端。

        “陛下,楼庄要我带来的东西,我没看过。”

        “楼庄”容郇掂了掂匣子重量,疑惑,“怎的不是他来复命”

        察觉到容郇没有生气,容嬅将打好的腹稿说出:“楼庄受了重伤,现在我那儿,行动不便,怕耽误要事,就请求了我。”

        “楼庄怎么受的伤”到底还是保留了几分纯真天性,容郇对生老病死这样的事尤为敏感激动。在他的认知里,楼庄已经是高手中的佼佼者,能伤他的没有几人。

        “这是他晨起时,写下的信,你看了大概就明白了。”容嬅递给了容郇一个信封。容郇拆开,是楼庄的字迹。

        楼庄在信中先请了罪,再将当夜情形细细道来。容郇不怪他没及时复命,能保住性命便是万幸。这事儿也给他提了个醒,肃清的动作要加快。

        “长姐,以防万一,楼庄先暂居公主府,待他伤好再来上值。”容郇不愿楼庄夜探承德亲王府的事被承德亲王这一派得知,他疼惜楼庄这个忠心的臣子。这三年来,拼命流血的差事,楼庄眉头不皱,件件都办的漂亮。所以暂居公主府,不挪动,是最好的选择,到时随口一提楼庄出了长安去办差。

        进德上了茶水点心后,容桓又叫他去库房选一些进补的药材包好,到时让容嬅带走。

        “说来奇怪,昨晚承德王叔行迹疯魔,也不怕落人口舌。”容嬅其实还不知道承德亲王收受贿赂,侵占百姓良田一事。

        “昨夜的事,长姐受了委屈,好在没有惊动母后的神位。”

        对于承德亲王的所作所为,容郇没想隐瞒,他打开匣子,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整齐地放在案上,田契一张挨着一张,很快便放不下了。

        容嬅拿起一张,细细地看上头的字,接着又拿了另一张,“这田契是”

        “承德亲王收受的,这就是朕要楼庄办的差事。”容郇解释。

        容嬅数了数,数量多的让她不可思议,“这么多莫非底下官员中饱私囊,献给他的”

        薄薄一张纸,记载了户主,田亩数量,肥瘠,位置单看位置和肥瘠程度,都是京郊和周围各县的良田。

        普通官员哪来的这么多田永业田、职分田也有相应规定,户部都有记载。

        “这些田大概是从百姓那儿盘剥而来”

        容嬅这样说,是因为她又看到了另一些田契,和她手中那些数量位置同等,但都记在承德亲王名下。

        “嗯,户部张尚书早前带着御史来弹劾礼部,说是礼部侵占了民田,原以为只是小数目,哪曾想这么多。这些年,朕也忍够他了。”容郇将一张张田契细心收好,承德亲王这一派在改革这条路上,不知道使了多少绊子,这一回总算逮到了整治他的机会。

        匣子里还有进献的官员名目,容嬅没有拿起看,她相信容郇能够处理的好。

        “到时还请长姐替朕将这些田地转还原来的户主。”

        往常遇到这样的事,待事情了结,都是由容嬅和魏玠出面,一个代表皇家,一个代表朝廷,安抚受难的百姓。

        说来也讽刺,往年遇到灾情,承德亲王做足了表面功夫,想要去赈灾,但容郇都没同意,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不过是去做做样子,态度恶劣,极其傲慢,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

        况且,贪赃的人去赈灾,未免是个笑话。

        “长姐,待证据确凿,承德亲王,世子容珖,溧阳县主严惩不贷。”

        “溧阳也罚”容嬅不解,她此刻也不知道溧阳胆大到私自扣押应考学生。

        “长姐到时就知。”搜查承德亲王府还需部署一番,许敬之的事,没有十足把握前,容郇还不想告诉容嬅。

        容郇这样说,容嬅也不作多余的猜测。

        不一会儿,进德进来禀报,说是中书令在外等候,容郇要进德请魏玠进来,容嬅便先告退。

        在外殿,两人碰面,容嬅颔首,魏玠也笑着作了回应,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墨色更浓。

        这么多年来,容嬅始终不解,魏玠为什么突然变得冷淡,于是她的心里也憋着一股气,无论在什么场合,都对魏玠不冷不热,客气有加。曾经,她也把魏玠当作可以信赖的兄长。

        进德把药材仔细包好,不叫外人瞧见里头是什么东西,要危开提着,将容嬅送到左银台门。

        容嬅不想要危开送,但进德要近身随侍,抽不开身,他也怕小内侍笨手笨脚,办不好差,危开是最好的人选。

        危开话不多,基本上,容嬅问一句,他答一句,面色坦然。感觉到无趣,不知怎的,她回想起盛掩光对危开的评价,危开胸中另有城府,做起事来不按常理。盛掩光才是那个胆大的人,知道这样,还收了危开作义子。

        想到此处,她不要危开送她去左银台门,直接打发他回紫宸殿去,楼庄的药,才不给他碰。

        回到公主府,容嬅算了算时辰,也该派人叫锦书和锦画回来了,张伯于是遣了两个小厮去大慈恩寺,边走便说容嬅不在时,府内发生的事。

        今早,容嬅出府不久,延龄郡主来了,公主府有规定,只要是南平郡王、王妃和延龄郡主来,都不必通报,所以,张伯还是从府门外的小厮口中得知延龄来过。

        容嬅只觉得不妙,不知道延龄有没有看见楼庄。若是见到了,不知该如何向延龄解释。

        张伯说小厮见延龄郡主走时面色并无异常,只说等公主回府,告知公主,她下回再来。

        实际上,延龄今日来,是为了上回绘好的花样子,她照着做了些帕子,挑了几件容嬅喜欢的送过来。延龄进公主府时,也没要小厮引她进去,她想捉弄容嬅一番,谁叫容嬅许久没去郡王府。

        她猜测容嬅大概不在卧房,于是直接去了书房。书房的门和窗子是敞开着的,她和喜鹊从回廊的另一头绕过,一转身,瞧见楼庄松散着外衣倚靠在书房的小塌上读书。

        喜鹊惊的差点儿叫出声,延龄拉着她藏到书房墙后,心里扑通扑通在打鼓。将食指放在唇上,暗示喜鹊别发出声,再悄悄从回廊绕回到前院。

        延龄过于震惊,边走边想,打马球那晚,和容嬅姐姐吃锅子,姐姐还说对楼将军不熟悉,如今楼将军就倚靠在她书房的小塌上。

        不对,打马球的白天,姐姐就把楼将军叫走说话。晚上说完不熟悉,还说了一句楼将军和魏大人是不同的,她如何知道楼将军和魏大人不同

        抽丝剥茧之后,想来早有预兆,姐姐瞒的太好了。

        为了装作无事发生,她神态自若,还嘱咐门口的小厮告诉姐姐,她下回再来。

        等上了车,她才松懈下来,嘱咐喜鹊把这个大秘密咽在肚子里。

        ps:

        延龄和喜鹊此刻就像在瓜田里上下乱跳的猹。

        延龄:我没看错吧楼将军躺在姐姐书房的小塌上,还衣衫不整!

        喜鹊:郡主!您没看错!楼将军他就是衣衫不整!

        延龄:好大的瓜!我好想大声说出去!

        张德豫:什么瓜,我也想吃!

        喜鹊:张将军!你清醒一点!你好好想想,为什么是公主帮楼将军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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