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喜出望外家人至

　　是以，姐妹们说说笑笑出了园子往贾母上房里来。凤姐早起就给贾母请安道喜过了，贾母终因不很放心黛玉便叫凤姐去瞧瞧。此时见凤姐带着黛玉探春她们来了，黛玉与探春姐妹说说笑笑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心想自己素日果然没有白疼黛玉。又见宝玉虽不很高兴却也没有发痴胡闹，心里更是放下来了。

　　宝玉的反应着实出贾母意料，是以王夫人贾政告诉贾母娘娘的旨意后，怕宝玉犯呆病，只吩咐好生看着宝玉。

　　却不知宝玉经历抄检大观园、逐司棋、别迎春、悲晴雯等事的接连打击，心也灰了大半，接连着黛玉忽然冷落自己，更兼着那日袭人的一番撒娇诉苦，心里早已不知该如何，又无可无不可了。此时只傻傻的看着凤姐和众姐妹说笑。

　　只说着，忽然一个小丫头跟到凤姐跟前说：“二奶奶，外头周瑞家的等着有话回！”

　　凤姐笑着出去了一会子，方微拧着眉苦着脸儿走了进来，贾母忙问何事。

　　凤姐道：“回老太太，才周瑞家的来说香菱姑娘才没了！”

　　贾母听了收了笑容叹息道：“终究没熬的过来，倒是个好孩子！可怜了那模样品格！”

　　凤姐也揉了揉擦眼睛道：“谁说不是呢！可怜这样命苦！”

　　黛玉探春等想起昔日香菱在园子里学诗联句的情景都忍不住落泪伤感不已，都想要亲去吊唁。

　　贾母叹口气拦着道：“我知道你们素日处的好，只才咽气的人，那里不干净。再则，也不知有没有和尚道士的，你们姑娘家去了也不好。你们只在家里哭哭也就尽了情了，让凤丫头去替你们送送她吧。”

　　凤姐点点头，宝玉早忙忍住泪道：“我也去送送！”

　　贾母又忙拦道：“宝玉不许去。人家的小老婆死了，你去送什么！没的让人说闲话！”

　　凤姐忙道：“宝兄弟还是在家里陪着老祖宗和姐妹们说话吧！有我去看看，替你们多烧几张纸多哭一声就行了！”

　　贾母点头道：“去告诉宝玉他娘，该尽的礼数也不能少的。”

　　凤姐点头应了，便出了贾母上房。

　　待凤姐到了薛家，却见夏金桂也穿来素服出来待客，那薛蟠也在一旁抚尸大哭，心下倒称奇。

　　薛姨妈宝钗正在屋里，听说凤姐来了都出来，陪着在香菱棺前很撒了一番眼泪。

　　凤姐哭了一阵也就止住了，倒是薛姨妈想着薛蟠娶了河东狮后家中的种种不谐之事仍止不住伤心落泪，凤姐只得和宝钗扶着劝到了里屋。

　　宝钗红着眼睛劝薛姨妈道：“妈妈素来对香菱不薄，这些日子请医延药的也尽心了。如今她福薄去了，这也是她前生命定。妈哭哭尽了情也就是了，犯不着总这么伤心了。倒是把她后事料理好了，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凤姐也忙擦了眼睛劝道：“宝姑娘的话很是，姑妈若是为她哭坏了身子，她到那里倒不安了。”

　　薛姨妈方止住泪点点头，凤姐因向外努了努嘴悄声问道：“怎么她今儿竟这般安静起来了？”

　　薛姨妈看了看宝钗，方道：“也不知什么缘故。自打宝钗从北静王府回来，她就不闹了。前儿还劝着蟠儿来看香菱。”

　　凤姐点头，明白是夏金桂以为宝钗被北静王府看上，又见香菱反正是好不了的了，故意装做贤良罢了。因淡淡笑道：“宝妹妹这样人品定然是被看中了，姨妈从此可就要享福了。”

　　宝钗早红了脸走开了。

　　薛姨妈也淡淡笑道：“我的儿，但愿吧。若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说了。听说宝玉也定下亲了，我这家里一时忙也走不开，带着也替我们道个喜吧！”

　　凤姐满口应下了因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儿，方回贾府看贾母。

　　却见贾母上房里甚是热闹，连刑、王二位夫人都坐陪着。一个衣着打扮都不俗的中年妇人正笑吟吟的坐在贾母下手的椅子上。

　　贾母见了凤姐忙笑道：“凤丫头，这是你林妹妹苏州老家的林管家的娘子林大娘。”又对那女人道：“她就是我才说的孙媳妇！”

　　凤姐颇意外，忙上前见礼，因笑道：“哟，怪道昨儿烛花爆了又爆，原来是林妹妹家的贵客来了，怪道老祖宗这样高兴！”

　　那个中年妇人也忙着站起回礼笑道：“见过二奶奶，我们家小姐在这里有劳二奶奶照应了！”

　　凤姐忙笑道：“林大娘客气了。原是应该的，林妹妹这样仙子般的人物又是老祖宗的心尖子，满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疼呢。”

　　贾母指着桌上放了一堆物品，笑道：“林大娘带了许多好东西来，姐妹们都已有了，这份是专给你的。”

　　凤姐忙笑道：“啊哟哟，多谢了！自家亲戚，那么大老远赶来的，还特特的带了东西来，叫人怎好意思收呢。”

　　贾母笑道：“我知道你素日对林丫头还算好，这份礼也收得。”

　　林大娘笑道：“老太太说笑了。不过是些南边的土仪特产，不值什么，太太奶奶姑娘们不嫌简薄，就算我们做下人的替老爷夫人尽了心了。”

　　贾母眼睛微微觉着有些酸，因淡淡笑道：“难为你们都还忠心，心里头还放着他们。又来瞧林丫头。”

　　林大娘也点点头叹道：“老爷临终前吩咐过的，说是都安排妥当了。叫我们无事别来京中，一则不让小姐想起以前的伤心事，二则也免得误会是不放心小姐住在这里。故我们虽心心念念的想着小姐，又有老娘跟着小姐，也不敢违了老爷的嘱咐轻易往来。”

　　众姐妹听了直点头感叹，黛玉却早已泪盈满眶，凤姐忙上前笑颜软言劝了。

　　就听王夫人笑道：“亲戚间原该常来常往的，惯了也就好了。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大冷天的倒要劳林大娘来回奔波，原该我们派人过去看看的。”

　　林大娘笑道：“太太这话哪敢当。我不过是个奴才，来看主子小姐是应该的。说来也奇怪，半月前，我们两口子同一天夜里做了同一个梦，梦到老爷夫人说想见小姐了。醒来说了就想着该不该来京里看看小姐，就接到小姐叫人捎来的信，说想回家看看。我们两口子合计着便赶着入冬前来了。”

　　王夫人点头笑道：“这倒也巧，只林丫头什么时候给家里捎信的，我怎么却不知呢？”说着拿眼瞧凤姐和黛玉。

　　贾母却笑道：“林丫头跟我说的，我也是同意了的。不过今儿听林大娘这一说，我这心里倒恨起敏儿来了。怎么也不托个梦给我，想是恨我这个当娘的对玉儿不好？”说着虽笑着眼角却有泪溢出。

　　黛玉也忙走到贾母跟前笑道：“娘是恼玉儿总不回去才给玉儿托梦的！老祖宗对玉儿当心尖子，谁敢说不好了，娘自然不会托梦了。”说着用帕子替贾母掖了掖眼角。

　　贾母因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好玉儿，我也不过是说着玩的。前阵子听你说你爹娘托梦给你说想你要你回去，可不跟林大娘说的一样。可见你爹娘是真的想你回去了。想这几日玉儿可准备的怎么样了呢？想何日动身啊？”

　　黛玉点头轻声道：“老祖宗，玉儿都收拾好了。何日走就听老祖宗的。”

　　贾母笑道：“你林大娘既来接你了，眼看着又要入冬了，我想着过两日，到十月初一再走才好。也让你林大娘在园子里逛两日，也不枉了大老远的来京中一趟了。”

　　黛玉点头笑道：“老祖宗的话很是，玉儿就听老祖宗的，过两日再回去。”

　　凤姐并众姐妹只当林大娘不过是来看看黛玉，却不想是黛玉捎信叫过来接的，俱十分震惊。又见贾母早已知道并同意，更是十分意外。

　　王夫人也十分意外，心里却又说不出的顺畅快意。

　　刑夫人也是意外的，心里想着黛玉跟着老太太住在王夫人这边，黛玉这一走倒不免让人想着是王夫人待外甥女不好，便故意问道：“怎么林姑娘住的好好的竟要回去，是嫌姐妹们让姑娘受了委屈，还是嫌住在舅舅家里不自在？”

　　王夫人听了也心中一动，忙笑道：“正是呢，难不成是嫌宝玉欺负了你不曾？”

　　黛玉转身看着刑王二人淡淡笑道：“两位舅母多心了。这样问玉儿，倒象是为难玉儿了。玉儿住在这里，两位舅母待我如亲生，众姐妹并宝玉哥哥待我如亲姊妹，玉儿何曾有半点委屈。只是这么些年，我也未曾到父母坟前祭扫，应些为人子女的孝道。想来我爹娘也是有些抱怨了，不然如何托梦来。再者说我原是林家的女儿，舅舅家再好，也不能一辈子住在舅舅家不是。”

　　贾母点头笑着道：“好不好，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会子白问这些有什么趣儿。怎么我听着玉儿的意思竟象是回去就不回来了。”

　　黛玉走到贾母身边笑道：“老祖宗，谁说的。别人先不说，玉儿怎会舍得老祖宗？自然还是要回来看老祖宗的。”

　　贾母笑笑道：“嗯，回去看看就再回来，不然我可是不依的，定叫人接你去。”

　　黛玉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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