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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警告


  风透荻香,窗剪丽影,掩不住一室绮色娇语。

  “冰冰,你今天的妆好特别哦!”

  “我今天没化妆。”

  “呵呵,是吗?冰冰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有心仪的人么?”

  “奴婢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伺候公主您,暂时无暇他顾。”

  “哎呀,冰冰的手艺真是太棒了。”硬了无数软钉的人,继续陷媚。

  “那是御厨的功劳,奴婢不敢居功。”大钉子丝毫不为所动,对殷情视而不见。

  “哎哎,冰冰,你不要生气了啦!不是没出什么问题嘛!”

  “子霏公主,请你自重。奴婢只是一个下人,不值得公主屈尊认错。”

  子霏刹时僵了小脸,心头直冒气泡,恨不能把裁冰的冰块脸给摇散了去。

  “冰冰,你跟澎澎冰是一家的么?这表情……”大眼将裁冰上下左右溜了一圈,“啧啧啧,跟他如出一辙。”

  未料,裁冰冷淡的面容突生了一抹窘色,横了子霏一眼。

  “胡说。我才没有……”口气娇嗲,端着杯子扭头走掉。

  子霏愣了三秒,贼贼地笑了。

  裁冰那日助她成功离开监视器一个小时,顺利办成了事,因被侍卫长惊吓,一直对她生着闷气。

  其实,当时侍卫长往贵宾房去时,她刚从后门溜回来,见着行迹恐将败露,立即从另一面的窗户攀了进去。

  所以,侍卫长闯进屋时,裁冰被吓得几乎要昏过去,当听到她的声音,见着她从内屋出来时,惊得就差没当场抱着她叫爹爹唤奶奶。

  唉,这丫头心理素质太差。

  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手饰盒子,乌瞳蒙上一层青影,舒心的笑容缓缓退却。

  梓炀,你应该不会如他那般吧?

  我并不想,有那不得不动用盒子里的东西的一天啊!

  ……

  彭奇之紧蹙着眉头,来做一件平生以来,令他最为恼恨的事,找子霏公主。

  那个不知该说聪明,还是痴笨的小丫头。

  “他找我做什么?”

  子霏不敬的语气,令彭奇之相当不满,却不能说出口。

  只有声音愈发冰冷地回道,“属下不知道。公主,请——”

  子霏足摁了半晌,彭奇之仍做了请势,僵硬的表情和姿势,真像蜡人馆里的一员。

  她忽尔一笑,应了好。

  进屋又套了两件纱袍,再系上一件黑披风,才跟着彭奇之出了门。

  “彭将军,你觉得裁冰为人如何?”

  前行的人突然一顿,丢来一句,“她是公主的婢女,属下不知道。”口气疏远。

  “呵呵,裁冰今年即满十五。前听娘娘说有主子看上她,想纳了她。但我们都觉得那主子配不上这么冰清玉洁的姑娘,所以现在急着想为她先许一门亲,省得又上来要人,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终于,前行的人顿住了身形。

  瞧他那背影,子霏暗笑,挣扎吧挣扎吧,看你还能装到何时。

  “想我也是多心了。有劳彭将军了!”

  已行到目的地,没看他是何表情,便进了屋。

  彭奇之见门关上,心咚地一下,沉了。

  屋内的人,亦然。

  子霏见门一关,心不安地跳了跳。

  抬头看过去,那人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覆着一张薄锦被,娴静的侧面融在一片窗影下,只有密翘的睫偶尔抖动一下,否则真会让人觉得,那是一尊经神亲手雕凿而出的艺术品。

  “过来,坐下。”

  他目光依然在手上的书册中,动了动唇,还是命令句。

  她不由自主拢了拢了衣袍,慢悠悠地走过去,挑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谨手坐下。

  “四哥找子霏,有什么要事?”

  他终于放下书,却是拂袖,提起身旁小几上正汩汩冒烟的玉瓷小壶,注了一杯,纤长的指,以指腹轻轻抚着杯沿,抬眼看向她。

  她心中倏地一震,有些惊讶于他过于沉重的病容病态。

  仿佛……病了许久的人,脸色比那晚更加苍白,一双沉醉的月眸融着过多的疲色,却依然精光湛湛,气魄迫人。

  透明皙白的瓷胎,靠上那双透明薄唇,苍釉的色,竟然与唇色不分二至。

  他到底生了什么病?难道那刺客的伤还没好么?不会啊。

  “子霏,不要自作聪明。”

  突然出声,着实吓了她一跳,他话里的洞悉,令人生寒。

  “我不懂,我没有自……”

  “还敢说没有。”他截断她的话,月眸直逼而来,“秋婕之事本可化解,你却和梓炀当着所有人的面,跳池示情,更在皇上众嫔面前胡乱彰显。如此不够,竟然教唆梓炀同你一般疯,当面要求赐婚!”

  “我没有。那是因为我早和梓炀约好,是秋婕她横插一脚。我只是向皇上讨他早就赐给我的赏罢了,这何错之有。”

  他面色骤沉,喝声道,“你还在自以为是。”

  “我没有自以为是,我只是做我认为对的。难道我不能争取梓炀吗?我们早就约定好白首不弃,四哥您早就知道。为什么您不帮我们?就是您讨厌我也罢,可梓炀是你从小看到大的弟弟,难道你也和其他人一样,希望他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吗?”

  如果是我,宁死不屈。

  她没有说出口,他的脸色已气得一片青紫。

  若照以往他健康状态,怕是早卡着她的脖子,威胁加恐吓了。

  “西夏子霏,你忘了出门前答应我的事吗?”

  “我没有忘。但我更清楚,我随驾南巡的目的就是为了和梓炀在一起。是四哥您忘了,子霏喜欢的是梓炀,爱的是梓炀,一直以来只有梓炀是子霏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所以您更不应该……”

  “住口!”

  做出那日,强吻弟弟未婚妻的错事!

  室内一黯,哗啦啦一阵崩碎声,小几连带热壶、烫水、茶杯,还有小炉子,全砸在地上。

  没待屋内人反映过来,舱门被人撞开。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彭奇之万分紧张地冲了进来,一把扶住软榻上已经翻起身的人,那人身子微微晃了晃,胸口重重起伏了几下,一掌挥开彭奇之。

  “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进来。”

  即使他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这声喝斥,力道依然不弱。

  “殿下,您不要动气。万师傅说过,你体内的毒……”

  “住口。出去!”

  彭奇之无奈,只有警告式地瞪了惊退到角落里的子霏一眼,硬着拳头,出了门。

  窗边的人连连呼了几口恶气,不支地坐回了软榻,一双阴沉的月眸直直盯着她。

  她再一次祈祷,幸好他现在重病,呃不,有毒缠身,否则现在躺地上的,会添上一个她。

  “西夏子霏,你别忘了,你只是乌孜国送给我湘南和亲的质子。即使梓炀的原因,当年收了你进掬兰殿,你也并非是我掬兰殿的人。皇太子才是你指婚的对象,你没有资格恃宠而娇。梓炀才是我家族中人,为了我家族利益,他自当仁不让,担负起男人应尽的义务。若你们当初未直接刺激秋婕和醇亲王,赐婚一事自还有转换余地。而今,你好自为知。”

  她的呼吸,瞬间凝住,哽在了胸口,一阵比一阵刺疼难言。

  “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原来,我在你们眼里,什么都不是。”步子,踉跄后移。“我清楚,我明白了。四殿下您不用再费心思在我这个小小质子身上,我西夏子霏会谨记四殿下的教诲。告退!”

  用力扯下腰间的琉璃坠子,负气地掷在地上,那碎裂成渣的晶块,刹时刺疼了眼眸。

  她转身跑向舱门,只想速速离开。

  “站住!你给我……”

  他大叫一声,踩着满地破碎追了上去,在她刚刚启开门扉时,砰地一声,压下房门。

  她惊骇地转过身,整个人被他罩在阴影下,那双阴利的月眸,如刀,直直凌迟着她的惊惶失措,和悲戚凄疼。

  屈辱,顺着眼角淌下。

  “不,你走开——”

  不想再被他的眼光侮辱,她伸手用力推攘他。

  未料,一向力气不容抗拒的人竟然被她推开,她来不及惊讶,被他用力一拉,也跟着顺势倒下了地。

  落地时,一声沉闷哼声喷进耳中。

  地上溅了碎瓷渣,还未经清扫,虽然这房间很大,可还是有一些滚落到了门边。

  她的份量也不清,压在一个病人身上,少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当她回过神,刚刚爬起身时,咳嗽声响起,难以止歇地,像重度肺痨的病人,仿佛连心肺都要咳了出来。

  他侧身以手掩唇,撑着地的袖底,缓缓渗出一片血渍。

  “你……”

  他已无力支掌于她,在最重的一声咳嗽后,捂唇的手缝中,骤然喷流出一泼腥红的液体。

  刹时间,她知道问题大了。

  “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在房门被再次打开时,他喘过一口气,月眸扫过她一眼,瞌然倒在她怀中。

  血,早已染了她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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