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天明,心明

　　凌晓惊醒在半夜。

　　并非因为危机感，也不是因为有人叫他，更不是因为时差倒不过来，而是因为他似是看到了一个挤满天地的雄伟身影，微笑注视着他，似真似幻，却那么熟悉。

　　四下张望，除了八队守夜的人，其余人尽入梦乡。这样高强度的，一个不慎都会灭村的战斗，任谁都承受不来。

　　清冷的天光洒在凌晓不远处，靠近山洞口的位置，外面清风徐徐，树叶微动间，地面像是有水波流转，这是夜的颜色，也是大战之后，断肠人唯一的慰藉吧。

　　至于杨建业说的酒水，也只不过是奢望罢了，唯一携带的十斤烈酒，都在驱赶蚁潮的时候，就着齐腰的谷草化作了熊熊烈火。

　　凌晓翻身而起，旋即看到了被自己整个掀到地上的被单，心中微微一动。

　　以前别说是替自己盖被子，就是接近自己身周几米，都会令自己身体紧绷，突然惊起吧。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凌晓轻手轻脚，将被子叠成方块，放在原地，自己，则朝着洞口走去。

　　大小千年劫还远没有过去，身为主要战力，他必须随时了解情况。

　　“凌大哥！你醒啦！”洞口是重点防守的位置，两队明哨见到凌晓的身影，就急忙打招呼，神色崇拜而丝毫不加掩饰。

　　敏锐的凌晓朝他们点了点头，就侧身朝一边看去，那一队暗哨见自己毫无困难的被凌晓识破，尴尬的笑了笑，深深一鞠躬，随后不着痕迹的藏得更加隐蔽。

　　凌晓恍若未觉的扫视了一周，为的就是不暴露暗哨的踪迹。这些洪天云在他们参与打猎之前就教授过，但是看到凌晓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做得更加完美，不由心中更加敬佩此人。

　　“嘘，别吵醒里面的人。”凌晓看着一个一脸激动，比自己明显还要年轻几分的守夜人，赶忙用食指在嘴前竖起，随后搂着他的肩膀朝洞外走去。其他人羡慕的看着那年轻人，却也恪守本分，不曾离开洞口一步。

　　村子的凝聚力，本就不低，而拥有了这样多的精神领袖，可以带领他们度过危难，村人就更加有了归属感。

　　那是一种似是和凌晓一样，安全，舒适的情绪。

　　凌晓和那年轻人稍稍避过了山洞口的位置，却也不敢走太远，便停下了，在山洞的拐角处谈话，既可以迅速作出反应，也不影响谈话。

　　“凌叔！你真是太厉害了。”那年轻人倒也是个伶俐之人，见到凌晓站定，明白时机，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听到叔叔的称谓，凌晓微皱眉头，心下有些怪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问道：“你是谁，我之前，好像并没有见过你吧。”

　　那年轻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凌晓已经浮现在脸上的怪异，也没有任何的心机，口沫横飞的就说起来：“我爹爹是王志，我叫王宏，从爹爹那里就知道你很厉害啊，这次你又救了兰儿，我实在太崇拜你了……”

　　凌晓静静的看着王宏一刻不停的嘚啵，心却有些揪起，这些年轻人，无论是十几岁还是二十岁出头儿，全都将他当成长辈来看，如此一来，虽然要娶洪兰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却会伤了一众年轻人的心，从前的凌晓并不顾忌，但是现在……

　　凌晓轻微抬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大山对面那一望无际的森林，却不知要做出怎样的决定。

　　“凌晓，你这次真是村里的大人物了，声望一时无两啊。”正在他举棋不定之际，肩膀就被人微微一拍，紧接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却是王志到了。

　　“家主，怎么不休息了。”转过来，凌晓微微躬身，但是看到王志脸上的倦色，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呵嘿嘿，你可别给我行礼了，这就折煞你王大哥了。我没事，倒是这臭小子，没给你添麻烦吧。”王志大大方方的受了凌晓一礼，这才道，显然凌晓的礼数，还是让他比较受用的。

　　“爹爹！”王宏眼睛有些躲闪，终究还是喊了声。

　　“醒了，你这臭小子是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这次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且回去执勤，将事情与我，不会有问题吧。”王志看着儿子欲言又止，大手一挥让他先走，他对自己孩子的性格了解很清楚，若是让他恳请，指不定要磨叽到什么时候。

　　这孩子的性格随他，弯弯绕儿，却比他优柔寡断的多，让他忧心不已。

　　“这……那好吧，回见凌叔。”王宏平日里最为惧怕老爹，不敢反驳，当即转身回返了。

　　“这孩子。”看着王宏一个屁都不敢放，王志有些火起却无奈，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他虽希望他刚强果断，但也却不希望他忤逆自己。

　　“凌兄弟，经此一战，你的声望已经不下于洪家主和村长了，两位族老也都成你的情，可谓是功劳巨大。”王志等儿子走远，才突地冒出这么句话。

　　“嗯，这些我都省得，但是却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再说，我也是村中一员，这也是我的本分。”凌晓本能的感觉，王志想要说的，应该不是这种毫无营养的废话，但他要兜圈子，凌晓也乐得奉陪。

　　王志果然不愧是七窍玲珑之辈，和凌晓前前后后说了几乎半个时辰，这才切入正题，只不过说到这的时候，他却显得有些腼腆了，吐字都不是很清晰。

　　“那个，我家宏儿对洪兰早有情愫，但是却苦于家族之别，一直不能如愿，此次，凌兄弟可否帮他一把。”饶是王志精算一生，此时也老脸燥红，不过事关自家孩子的终身大事，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凌晓眼皮骤然抬了一下，随后低垂，并不言语，王志等了片刻，场面有些尴尬，他只认为凌晓不愿意替儿子说媒，虽然有些失望，但却并没有怨气，开口说道：“凌兄弟不必介怀，我只是随口一说，若是太过困难，那就罢了。”

　　凌晓这才抬起眼皮，刚刚他想了很多，最终发现，放弃这段感情，才是最好的结果，若是接受了，之后他自己闯荡，遇险身死，又置洪兰和必将诞下的孩子与何处。

　　“王大哥多虑了，我只是在考虑如何开口而已，放心，天亮之后，我就去和天云前辈讲明，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凌晓心中微痛，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道。

　　“那多谢凌兄弟了，那我就不留你了，我再四处转转。”王志眼中惊喜毫不掩饰，显然这件事，对他很重要。

　　他岂知，凌晓回到山洞之后，也依然反复挣扎，直到天亮，才算罢休。

　　“我岂能不义。”凌晓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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