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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巴纳斯山的秘密


  冉阿让见到女儿,只觉胸口里热血一荡,悲喜交集,大呼一声:“柯赛特。”挣着站起来往她那里扑,却冷不防地叫那用腹语说话的胖子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后面,“扑通”一声,父亲重新跪倒在泥浆里,柯赛特扑在冉阿让身上,搂住他的脖子,哭着:“爸爸!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

  “不,不……”冉阿让搂住女儿,她这样小,他看着她,笑着,仿佛回到了八年前,他第一次在林子里遇见她时的情形,她长大了么?——对她自己和别人来说,是的,长大了。对他来说。不,她永远长不大,永远是檬菲郿的林子里,吃力地拎着大木桶,羞怯地站在他手掌上,叫他托举着“起飞”的小孩子。是的,他本来想要的不是她,可是她成了既成事实,八年的相依和疼爱,细细密密,一点一滴,早就缝进他的骨肉里。

  “傻孩子,傻孩子。”他的大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她金黄的小脑袋,她像一只狡黠,柔软的小猫儿,仿佛可以随时被他放在怀里,揣进他的口袋里,随身携带。

  被困在这罪恶的陷阱里的一刻,他忽然感到通透和释然。一度,他感到恼人的尴尬,甚至畏怯——不论是对柯赛特还是艾潘尼,这才是一切问题的关键,也是他从来不敢于正视的——我是她们的谁?

  父亲,但是,没有血缘。长辈,但是,情意深邃。他也不可能感受不到她们对他的热爱中的那一丝专属与少女和爱情的羞赧,醋意,暧昧(虽然他总在自觉或不自觉地忽略,甚至歪曲这些。)

  他只有一味退避,也许,少女可以天真,恣意。他却不可以,绝不可以,绝不可以。

  但是,这时,被一群匪徒围困,尖刀,斧子,一切凶器,死亡近在咫尺。他把柯赛特揽在怀里,无所顾忌。我爱这个我一手养大的姑娘,她是我的心,我的未来,我的作品。我要她平安,幸福,喜乐,不受一丝的伤害和污染。就是这样。

  他抬起头,从泥浆里站起来,让柯赛特像鸟儿一样避在他的怀中。

  “我见过很多败类。”他说,笑了一下,眼睛像是回顾过去:“我自己曾经也是。”他说:“你们今天干的漂亮。你们抓了我女儿,是的。你们手里有她,我没法子。我没一点儿法子。”

  他把柯赛特推到背后,对三个悍匪说:“不如咱们都放聪明点儿。怎么样?我愿意先表达我的诚意。”他说着从腰间解下钥匙,扔到对方脚下:“在我家大房子里,小姐闺房,书架后面的墙壁里,有一个小保险箱。里面有六十万法郎。够你们三个一生衣食无忧了。”他说:“去拿吧。我都给你们。”

  瘦子捡起钥匙,笑逐颜开:“哈!这么快就交出来啦!算你识相!阔佬,藏在墙里!真有你的!怪不得德纳第那家伙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们兵分三路,巴那斯山引诱少女,一胖一瘦捉住冉阿让。德纳第去空屋子翻钱。)”

  胖子对瘦的说:“你去他家拿钱。我看着他们。”

  瘦子跑了。洞里剩下四个人。

  胖子手里拎着一条铁棍,围着那对父女走来走去,一双浑浊的小眼睛贪婪淫。笑着盯着男人身后的柯赛特。

  “听着。”冉阿让不断地把女儿护在身后,对那胖子说:“钱给你们了。我想你们最好不要太贪心。”

  “哦,是么?”胖子笑,忽然一棒子恶狠狠地朝冉阿让头顶砸去,但是冉阿让手疾眼快,一只大手将那铁棒抓住,用力往前一推,将胖子顶了个跟头。他摔在泥水里,瞠目结舌,怎么也想不到这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阔佬”这么有力气!

  现在,铁棒到了冉阿让手里。

  他把棒子扬起来:“我说过了,我表达了我的诚意,turn。”

  他说:“要钱,给你们了,要我的命,随意。只有一条,你们胆敢动我女儿一下,”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的力气你们也看到了。大不了咱们一道儿下地狱。”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胖子果然怯了。这“阔佬”不是善茬儿。

  “您好像很蔑视我们啊,先生。”一直在那里沉默的巴那斯山这时候懒洋洋地走过来,胖子赶紧退到一边儿去,很显然,这个美少年才是他们的老大。

  巴那斯山走到冉阿让跟前,左手插在西服的口袋里,右手拿着一只匕首,银光闪闪的,举到冉阿让眼前。他抬起头来盯着冉阿让的脸看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笑了:“您就是那个弄丢了女儿的爸爸?”

  冉阿让一时愣住,不太听得白巴那斯山的意思。他看着这个看上去优雅美丽,甚至温柔可人的少年,从他花儿一般的脸上和修长袅娜的身体里,他嗅到森森的血腥和寒气,有一个瞬间。他感到这个少年和街垒上的领袖安灼拉有某种相似——美丽,执拗,沉湎。只不过一个沉湎于光明,一个沉湎于黑漆。

  “弄丢了女儿的爸爸”么?是的,可以这么说,他想,如果不是我一怒之下打了柯赛特,她也不会跑出去,也不会负气之下随便上了人家的马车。

  他点点头:“是的。我一个不小心就弄丢了我的柯赛特。害她到了这里受罪。”冉阿让笑着,抱歉又有些逗孩子似的瞧着柯赛特:“都是爸爸不好。”

  “不,爸爸,是我。”柯赛特说,仰着头看着父亲,泪光闪闪,说不出话。

  “哦,我受够了。”巴那斯山忽然暴怒起来,冷不防地将柯赛特从冉阿让身边抓过来,一把将她推到对面,骂到:“他丢了你!你还叫他爸爸!”

  柯赛特给那少年摔在洞穴另一边,跌在两张肮脏的草垫子上,她溅了一身泥水,吃痛地往起站,正看到草垫子上放着一个浑身漆黑的布娃娃,那娃娃很旧了,身上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窟窿,唯有那碧蓝的塑料眼睛,张着,仿佛还闪烁着乖巧,天真的孩童的光辉。

  “柯赛特!”冉阿让叫着,往女儿身边跑去。但是巴那斯山用匕首刺在他右腿上。男人猝不及防,大叫一声,扑通地单膝跪下去,仰起头,脖子上青筋暴起。热血从小腿上的窟窿里汩汩涌出,又黏又湿,非常难受。

  “爸爸!”柯赛特哭,拼命往父亲那儿扑去。

  胖子把她架起来,重新扔到墙角里的草垫子上。她瘫在那里,希望自己变成聋子和瞎子,或者干脆死去,她只剩下哭。

  “哦,啧啧。您大概自认为您是好爸爸吧?”巴那斯山走到冉阿让跟前,蹲下,尖利地笑了两声儿,垂下头,他们靠得很近,他几乎碰到了他脸上那从额头的口子里流出的鲜血和淋淋的汗水。他呢,只感到对方身上那氤氲,魅人的香水气,像是盐,腌进他的血肉里,撕扯的疼。

  他又说:“为了女儿付出这么多,您一定以为自己就是好爸爸吧?”

  “我么……”冉阿让抬起头,盯着巴那斯山,疼痛没有使这饱经苦难的男人退缩,反而使他更加坚定,冷静,不可撼动。他说:“我从来就不是好爸爸。”他远远地看着被两个匪徒捉住的柯赛特,眼睛变得有些潮湿——烈火只能使钢铁更坚韧,只有爱使真正的英雄脆弱。他的舌尖抵住牙齿,跪在那里喘气:“我从前不是好舅舅,现在也不是好父亲。我总是,我总是搞砸。”他有些凄惨地笑了一下。

  “是的,你总是搞砸。先生,虽然您有的是力气,我知道,您几乎很轻松把我俩放倒。可那又怎么样呢?”巴那斯山用刀尖儿在冉阿让脸上轻轻地滑动,引起对方皮肤上一阵冷冰冰的战栗。他说,舌尖儿伸出来舔着嘴唇:“她就在我们手里啊,您要是不听话,我就叫她的小脸蛋儿立刻多一道口子。”他说着,朝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拿出一把刀子,将柯赛特按住,刀尖儿对着她的脸。

  “好,好,很好。”冉阿让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势,他看着巴那斯山:“我听话。”

  “好吧,那我们今天就来测量一下,你到底能为你的女儿付出到什么地步。”巴那斯山笑着,忽然站起来,一脚踹在冉阿让脸上,将他踢翻在泥水里。

  冉阿让的脸扣在地上,他的手支着地面,挣扎着站起来,但是对方又一脚恶狠狠地踹在他的肚子上。

  “他们都自诩‘好爸爸’呢。”巴那斯山咧着嘴笑:“不过,都他妈是废物。”他说着又朝卧在泥水里的男人的身上踢去。

  “废物!”巴那斯山喊,嗓音尖细地像个女人:“废物!”,又踢。

  他从地上把他心爱的手杖捡起来,围着冉阿让走着,喘着气,这少年的眼睛里燃烧起一种燥热和兴奋,他的胸脯起伏,声音也颤抖。他仿佛在释放着身体里的憎恨和愤怒。他秀丽,白皙的脸蛋儿变得潮红,像一个高,潮的女人。

  他看着不断试图爬起来的冉阿让。

  ——可是,不,他并不是在看他,穿过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本身,他看到旧的时光,看到遗留在岁月和记忆深处的愉悦和沉痛。

  所以他的恨更深。

  他蹲下去,垂下头,紧挨着冉阿让的脸孔,他喘气,眼睛变得空洞:“你怎么能弄丢了她。你呀,真是该死。”

  他笑着,仰起头,那笑声尖利,可怕,使人毛骨悚然,又如此凄厉,哀伤,像是哭泣。

  “你怎么能弄丢了她。”他又笑,跪在泥水里。接着,他像一条狗那样爬到冉阿让跟前,他抓住他的衣领,拉扯着他,两个男人全在泥水里喘气。他们面对面地跪在一起,两张脸离得很近,他盯着他的眼睛,流了一滴泪。

  冉阿让对这滴泪水感到震惊。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到许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他也曾是巴那斯山这样的少年。他想到那年冬天——所有一切的起点——饥饿,孩子们的饥饿。他砸破了面包店的玻璃,盗取一块儿面包。被送去审判。在法庭上,他就这样掉泪,因为害怕么?不是,因为心痛。自己是多么没用的舅舅。

  现在,他看着这个作恶的少年。他涂脂抹粉,娇艳欲滴的脸,灰褐色,细长,妖媚而恶毒的眼睛,他想,人有时是会歪曲自己。他想,褪掉这浓妆和罪,他只是个孩子。

  他抹掉了自己嘴角的血迹和污泥,看着巴那斯山的眼睛,笑了一下,说:“你这样耿耿于怀。”他说:“我猜,你……你自己就是是被爸爸丢弃的孩子吧?”

  巴那斯山歪着头看着冉阿让,脸上现出推测和自嘲的笑容,他大概觉得这个男人有趣。他看了他一会儿,喉结动了动,向下咽了咽,像是犹疑,他的嘴张开了,但是没有说话。他眯着眼睛,用他那手杖镶着翡翠的精美的把手儿顶了顶冉阿让的胸口,他盯着他大衣上的一颗黑色的纽扣摇了摇头,嘴里漫不经心地说:“不对。恰好相反,先生。”他笑着,抬起头,看着冉阿让,他的眼睛里的光忽然向下塌陷下去,像是他的精神也塌陷下去。他说:“我呀,我是弄丢了孩子的爸爸,”

  他说:“哈,原来咱们都是弄丢了孩子的爸爸呀。”

  他说:“咱们都该死。”

  他说:“.”

  他的手指去按手杖上那个隐蔽的按钮。冉阿让根本无从反应,手杖的顶部蹦开,露出一条锋利雪白的刀尖儿,直逼向冉阿让的心口。

  但是这时,一声枪响,巴那斯山向后倒下。那手杖从他手里掉下去,刀尖儿划破了冉阿让的大衣。

  巴那斯山躺在泥水里,鲜血从后背涌出,他笑了,说:“I,.”

  沙威把枪收好,站在桥洞外,他身后的警,察抓住了胖子,解救了柯赛特。只剩一个冉阿让,他瞅着那倒在地上的巴那斯山发呆。

  沙威有点儿恼火:“快他妈出来!我可不想再趟一遍烂泥!”

  冉阿让抬头看看沙威,

  又低头看巴那斯山。

  巴那斯山张着眼睛,气若游丝。两个警,察过来抬他。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头偏过去,痴痴地看着洞穴对面草垫子上放着的布娃娃,他的嘴唇动了动,冉阿让听见他说了一个名字——“若蒂。”

  然后他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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