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坛库 > 悲惨世界甜宠版 > 第103章 英雄血 七 ——安灼拉的情人

第103章 英雄血 七 ——安灼拉的情人


  “什么?我?有么?”冉阿让的脸“刷”得红了。(想想吧,涨红脸的让叔。)他想,该死!这太不像话了。他吁了口气,僵硬地,竭力自然地笑了一下,(为了看上去自然,他累坏了。),他抓抓头发,说:“啊,是的,好吧,嗯……我确实跟她认识。哦,艾潘尼。对——她叫艾潘尼”(说出这个名字费了好大劲儿,他不断地换气,像个飚不上高音的蹩脚的歌剧演员。)

  他说:“她小时候,我们认识。我嘛,只是认识,她那时小……我哪,就是认识……”他说着,拼命地看着公白飞——简直像个小偷儿在那儿赌咒发誓地辩白:“我没偷啊,我没偷!”——他辩白的是:“我不爱她!我不爱她!”

  公白飞看着舅舅,错愕而有些戏谑地笑着,留下一句颇堪玩味的断语:“艾潘尼是个好姑娘。”——和沙威说的一模一样。

  “是的,好姑娘。”冉阿让站起来,他现在也不能再跟公白飞坐在一起。他往街垒中心走,小雨仍在淅沥。他感到一丝湿寒透骨,老啦,他悲凉地想,一只手沉沉地捶了捶自己那不争气的右腿。他忽然有点儿生气,他讨厌自己,他不甘心——就在今晚,冉阿让痛恨自己,他不愿意老去。

  我老了么?

  见鬼。

  不,我还没有那么老。

  他气鼓鼓的。他想,他有许多年没有这样气鼓鼓的。还是他的柯赛特好一些,对,他的小柯赛特。他跟她在一起多好,天使般的小女儿,在她身边,他那样平静,幸福,愿意好好地老去,愿意好好地死去,在金黄的温柔的落日余晖里,他很欣慰地愿意变成一个走不动路,满脸皱纹的老人,躺在藤椅上,慈爱地,微笑着看着那渐渐长大的姑娘。

  可是,艾潘尼呢,艾潘尼不好,艾潘尼是危险的。她让他这么个糟老头子居然可耻地不安分起来。

  我不老。

  他跟自己较劲。

  我从前穿着国民自卫军的制服去站岗的时候,不也是很气派的么?对,柯赛特那时还目光灼灼地夸奖我,图散也夸奖我。是的,我没有那么老。

  他从墙角抓起一只步,枪,握住它。是的,我的枪法很准,我的双手还很有力量,他忽然有一种很突兀的虚荣心——倘若艾潘尼那丫头能看见我打枪,她就不会觉得我比不上马吕斯了。是的,我不老——他挺直胸膛,闭上眼睛,感到自己威风凛凛。但是他的心又失落下去——我疯了,他想,我在干什么?我这把年纪了,上帝啊,我竟然在跟孩子们争风吃醋么?天哪,幸好我有很大的可能就要死掉了。

  (瞧吧,艾潘尼,你罪过大了,你毁了让叔美好平静的晚年生活也就算了。你还把他折腾成了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似的。唉!作者君罚你和你的糟老头幸福甜美地在一起吧,就这么定了。)

  就在这时,只听到安灼拉的声音,紧急地喊道:“他们又进攻了!”

  冉阿让赶上去,年轻的战士们已经抓起武器,屏住呼吸,伏在街垒上,聚精会神,盯着那正朝他们逼近的国民卫队。火炬重新被点燃,红光恍恍,映着这些稚嫩而坚毅的面孔,雨水折射出清冷而犀利的光辉,像是痴绝不屈的爱情,也像无悔的死。

  冉阿让站在他们身后,感到一种使他悚然的敬意。他疼惜这些孩子,但不再怜悯他们即将的死——应当怜悯的是庸碌的生。

  迷蒙的雨雾里,那国民卫队,步履整齐,气势磅礴,沉重的马靴仿佛跺得这冷森的大地也瑟瑟摇晃,步,枪和刺刀密密匝匝,白惨惨的刀光,劈开愁云惨雾。

  安灼拉和格朗泰尔伏在街垒的中心位置。

  安灼拉一丝不苟,盯视着敌军,平静而有些兴奋地向大家命令:“放近了再打。”

  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街垒上忽然发出一阵快乐而轻佻的笑声——那是博须哀。

  “我最崇拜安灼拉!”他大声说:“我们男人,都因为情人变得勇敢。男人嘛,就是这样。”他笑着,回过头,讲演似的,有些醺醺然地对大家说:“安灼拉没有情人也能这么勇敢!哈!真了不起!”

  大家都跟着笑起来。

  然而国民卫队武装到牙齿的一排大兵已经逼到街垒。他们不太明白这群学生仔怎么死到临头了还这样笑得开怀。

  刀剑,枪声混做一团。

  格朗泰尔一边举枪瞄准一个自卫军士兵,一边气鼓鼓地朝博须哀那边儿叫唤:“莫城的鹰,你太肤浅。瞧吧,哈哈。情人算什么?安灼拉——安灼拉”他换了口气儿,呼哧呼哧喘着,因为正和一个敌人拼着刺刀。他憋得脸红,拼尽力气将对方压下去,一脚将那士兵从街垒上踹下去,接着喊起来,豪情万丈,喜气洋洋:“安灼拉自己就是源泉,还要情人干嘛?”

  安灼拉站起来,正和格朗泰尔背靠着背,分别和一个敌人交锋,他有些责怪似的反驳格朗泰尔:“谁说我没有了?”

  他俊美的女性一般的面孔上沾染着鲜红的血迹,他喘着气,脸上划了一大道口子,血浸透了黑的领结和白的衬衣。他的嘴角一挑,笑得像一场云霄雨霁,他轻轻说了三个词:“法兰西,和,你。”最后两个词几乎听不见,像是淹没在热血与幸福里。

  冉阿让在马吕斯身旁,在激烈的战斗中,他也渐渐的有些热血沸腾,而他始终镇定自若,面不改色,而且只对敌人的头盔射击,远远的,弹无虚发但绝不伤及人命,伽弗洛什那孩子在他身后,一边用沙威的小手.枪战斗,一边朝冉阿让发出欢呼:“漂亮!”“厉害!”“专打头盔?怪人!”

  冉阿让笑着,心想,这孩子跟艾潘妮倒像。他继续掩护马吕斯,击退了两个试图靠近马吕斯的手持刺刀的自卫军士兵。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战斗中情势危急,一团混乱。谁也顾不上别的。不知什么时候,从麻厂街后面进来了个气喘吁吁的瘦嶙嶙的人,迫不及待又一言不发,捡起一杆枪,默默加入了街垒的战斗——谁也没有察觉她来。只有伽弗洛什清脆快乐的声音叫出一句:“哦。是你,姐姐。”

  博须哀也在战斗中回过头,愤怒地喊着:“你来干嘛啊,蠢到家了!”

  冉阿让听到了这些话,但没放在心上,也没有回头。只是一个念头很浅地流过脑际——女人不该来这里。应该把这个女人也像艾潘尼那样锁在屋子里。

  他盯着马吕斯——马吕斯越来越不对劲儿,大家确实都在拼命,但还有理智,知道保护自己。他呢,却拼得简直发狂。他的肩膀瘦弱,哆嗦着,一双忧郁而深邃的眼睛红得吓人。他的领结扭开,白衣皱巴巴的,都是血。他一手一柄刺刀,恶狠狠地朝敌人逼去,挑死一个,又刺穿一个。他像一头狼,杀得狂了,往前一窜,完全站起来,在高高的街垒上,几乎将身体全部暴露在掩体外面。

  冉阿让想,这可不妙。这孩子因为爱情受尽折磨,他哪里是来革命的,他就是来找死的。傻瓜。傻瓜。

  他赶紧跟着冲上去,想把找死的孩子拽下来。他倒出一只手去扯马吕斯,右脚上忽然一阵钻心的疼,步,枪也从另一只手里滑下去。他挨住疼痛,伸手去抓枪,却有一个人把枪送回了他手里。他没有空去看那人是谁,他全心都在马吕斯身上。弯腰的当口,他悚然看到从街垒下方,叫敌人从杂物堆积的掩体里劈开一块儿缝隙,从那缝隙处正钻出一只火.枪,黑洞洞的枪口向上挑起,正对准了马吕斯的头。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冉阿让感到呼吸困难,喉头上发热,脑子里轰隆隆乱响。他听见自己大叫了一声——“马吕斯!小心!”,他扑倒了马吕斯,枪声几乎在同时响起,他痴呆地盯着那朝他飞过来的子弹,不由得挺直胸膛,眼睛闭上。心里感到快慰——就这样死,很好,很好。他的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那小姑娘气鼓鼓的小脸儿,嘟着的肉乎乎的小嘴唇。他想,如果一定有遗憾——他很想把那小小的肉嘟嘟的嘴唇揪住。

  但是,一声尖叫打断了他。

  “不要!”一个难听的声音,简直吓人的声音,刺穿了这湿淋淋的黑夜。

  冉阿让感到一个暖融融的身子扑到他的怀中,他随着她倒下去,措手不及,双臂本能地环住怀里的人。当他反应过来这一切的时候,他感到整个世界在崩塌。他说不出话,只有怀抱里的绵软,和温暖,充盈着他的身心。他的嘴唇一直哆嗦,全身都哆嗦。只听到乱七八糟的呼叫混在一起——

  “阿库拉斯!”

  “姐姐!”

  “彭梅须太太”

  “混蛋!你们竟杀女人!”

  他抱着她,跌坐在湿冷的街垒上。

  他从没想过会这样。

  他从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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