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1.日常
天边夕阳透过窗子斜斜的撒入屋内，橘色的暖光给有些冰冷的病房带来了些许温度。
病房里有两个人，头发花白的老者于病床上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坐在床边的少女有着挡住了半边脸的厚厚刘海，正带着可以说是安详的浅笑安静的看着书。
微风顺着打开的窗户溜进来，带起了女孩的几缕发丝，消散在室内。
而这时，柜子上的手机振动让少女从书中回神，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动作轻柔却迅速的离开了病房。
被少女轻轻合上的房门旁，墙壁上的名字：虎杖倭助，应示着病人的身份。
少女接通了电话：“您好，这里是大庭。”
“叶子姐姐，是我悠仁。”
大庭叶子轻笑了一声：“也只有悠仁你会给我打电话，怎么了？”
电话那头，虎杖悠仁也嘿嘿笑了一声，接着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提醒你一下该回家啦，上次你不是看书忘了时间，结果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吗。”
“啊。”电话这边的大庭叶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刮了刮脸，“悠仁还记得啊…明明都是一周前的事了。”
“才一周而已嘛。”虎杖悠仁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墙道：“那就先这样，如果我爷爷醒着帮我转告一下，我明天去医院看他。”
“一会儿见哦，叶子姐姐。”
“好，我会的，一会儿见。”等对面的悠仁先挂断电话，大庭叶子转身回到了房间里，病床上的老人果然已经睁开了眼。
大庭叶子走到床边整理自己的背包，一边对虎杖齐藤说：“爷爷，悠仁说明天要来医院看你。”
闻言，虎杖倭助啧了一声，接着中气十足的回道：“烦死了——叫他别管我，参加社团活动去！”
早就猜到是这种回答的大庭叶子无言笑了笑，转身关好了窗户、拉上窗帘，背好了背包对虎杖齐藤说了声再见您好好休息后便向门口走去。
听着大庭叶子开门关门的声音，虎杖倭助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眯起眼凝视了墙壁许久，看着随着斜阳西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的墙壁，不知在想些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
站在家门口，本来想敲门的大庭叶子思索了几秒，还是掏出了钥匙，进到屋里后果不其然，围着围裙的粉发少年拿着锅铲探出了头。
“哦！叶子姐姐今天回来的很快啊！怎么不敲门？”
看清来人是谁后，虎杖悠仁露了一下他的招牌温暖笑容后就回到了厨房奋战，提高音量对着正在换鞋的大庭叶子问道。
换好鞋的大庭叶子走到了厨房门口，嗅了嗅厨房里的香味后满足的呼了口气，回道：“想到你应该在做菜，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有自己家钥匙。”
虎杖悠仁傻笑了一下，颠了颠平底锅说：“马上就要好了，姐姐快去洗洗手吧！”
“好——”大庭叶子懒乎乎的抬起手臂，手腕灵活的转了几圈后贴到胸前行了个一点都不规矩的礼，“遵命——悠仁sama——”
虎杖悠仁笑着，用筷子夹起一旁已经装好盘的菜里的西兰花塞进了大庭叶子的嘴里作为回礼。
“呜呼哈烫烫烫——”大庭叶子动作夸张的笑着跑走了。
洗了手回到客厅，虎杖悠仁已经把饭菜都摆好了，大庭叶子立刻乖巧坐下，说了句“我开动了——”，便一筷子夹起了刚刚虎杖悠仁“回礼”那盘菜里的西兰花。
“超好吃，满分！”大庭叶子对虎杖悠仁比了个大拇指。
“姐姐每次吃完我做的菜都会顺带夸一下呢。”
大庭叶子把嘴里的饭咽下，星星眼道：“因为悠仁做的菜真的很好吃嘛！而且是超级好吃哦！超——级——！”
虎杖悠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笑音落下，一时间房间里有些寂静，但二人都没觉得尴尬，在有些黯淡的白炽灯照耀下一口一口的吃着饭，时不时穿插几句闲聊。
晚餐时间平淡温馨的过去，大庭叶子在厨房刷碗，虎杖悠仁则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流水声与电视声交织着传入大庭叶子的耳朵里，令她不禁微笑起来。
她喜欢这种平凡安静的生活。非常喜欢。
关掉水龙头，将最后一个洗好的盘子放好，大庭叶子正要擦手，门外却传来悠仁的声音，电视的声音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真的很感谢姐姐能天天去照顾我爷爷。”厨房的门挡住了二人的视线，门外，虎杖悠仁靠着墙壁仰头，视线落在木质的天花板上，开口道。
大庭叶子擦水的手一顿，而后恢复了机械的动作，轻声开口问道：“怎么了？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原因啦。”虎杖悠仁耸了耸肩，“非要说的话……昨晚做了个噩梦算不算？哈哈。”
“哦——”放下手帕，大庭叶子转身从厨房探出头，眯起眼睛看向虎杖悠仁，笑着开口道：“原来悠仁是来姐姐这里要安慰的呀——”
“诶？！不是！才没有！”虎杖悠仁的脸瞬间红了一个度，抬起手虚握成拳，干咳了一声，刮了刮脸道：“就是……嗯说出来姐姐可别笑我啊……”
“就是感觉不太好啦，虽然忘了梦的内容，但是绝对是超级讨厌的噩梦，让我一整天都不怎么在状态的那种噩——”
话还没说完，虎杖悠仁就卡了壳。一只白皙纤瘦、不太柔软的手正抚摸着他的头顶，一下一下，像是在安抚小动物那样的轻柔抚摸。
大庭叶子露出的一只樱色眼瞳此时此刻的神情温柔的不像话，她注视着悠仁的眼睛，鎏金样的眼睛，太阳一样闪耀的眼睛。
“‘只是噩梦而已，不代表什么的’，悠仁不是这么说过吗？”大庭叶子笑着放下手，“放心啦，悠仁是良善的人，一定会有好运的。”
虎杖悠仁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奈的笑道：“会给身边人带来好运吗？”
大庭叶子的笑意更浓了，“会哦，所以爷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不久后也一定能出院，然后继续拿着拐杖教训你不好好参加社团活动啦。”
“我是‘幽灵社员’，只要还在社团内就算在参加社团活动哦！”虎杖悠仁假装认真的竖起手指说着，然后恍然大悟：“哦！一定是爷爷他又说让我好好参加活动别去找他了吧！”
大庭叶子挑了挑眉，虎杖悠仁无奈叹气，而后二人相视一笑。
“很晚啦，悠仁快回去吧，明早还要上学不是吗？”
“遵命——那我先走啦，叶子姐姐再见！”
“明天见。”
看着悠仁关上门，大庭叶子垂下眼睫，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后走向洗漱间。
洗完澡，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看见肋骨不再可怖突出的自己，看见有了常人血色脸庞的自己，看见被悠仁拯救着的自己，大庭叶子露出了一个自己能露出的、最温柔的微笑。
太好了、只是单纯的感谢，太好了、悠仁没有厌烦我。
有些颤抖着穿上了宽大的毛绒睡衣，明明是夏天，包裹在毛茸茸里的大庭叶子也依然如图冷入骨髓一样将自己缩成了一团，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平复了些许的她不再颤抖，深呼吸着起身，走出了洗漱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缩进了被子里。
要温柔，要安静，要乖巧，要懂事，不然就不会有人爱你，不然就不会有人救赎你。
你这个卑劣、昏暗、污浊、不幸的孽根祸胎……大庭叶子。
在黑暗里，在夏日夜晚死一样的寂静里，大庭叶子把这段不知从何而来的话无声的念叨了不知多少遍，才缓缓闭上眼睛，带着一身冷汗入睡了。
她见过了温暖，是虎杖悠仁、虎杖齐藤给她的“家”和“温暖”，她已经无法再忍受黑暗。
第二天醒来，大庭叶子还是大庭叶子。
一如往常的平静生活，和悠仁一起吃了早饭后微笑着送他出门，出发去医院照顾爷爷。
在医院和爷爷一起共用午餐，黄昏时在医院楼下接到悠仁，和他一起上楼。
听着爷孙俩“还装模作样地买花”“是送给叶子姐姐和护士姐姐的”拌嘴，拿着花瓶去给那束花找点水。
是啊，一如往常的生活，几天前，几周前，都几乎没有变动的、大庭叶子喜欢的生活。
可为什么如此简单平凡的生活总这么容易被打破，是否苟活于世的自己真的不配拥有那些安定与平凡。
看着病床上侧躺的老者，听到悠仁一声声线有了一丝波动的“爷爷”，大庭叶子想着。
破裂的花瓶碎片划伤了脚踝，水在地板上肆意流淌，似乎有人进来了，可大庭叶子什么都听不到，入目景象皆是一片血色下的朦胧，就像是燃烧冲天烈焰四野却寂静无声，不协调的很。
大庭叶子对这种感觉从不陌生。
那是寂静。
天地间似乎都只剩下了自己、只遗忘了自己的，死一样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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