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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84章


晓君阑脸色苍白些许,  上前要握他的手腕,还没有碰到他又避开,慢慢地垂下手。

        他在原地站着,  看着晓君阑到书桌前,  沾了笔墨开始写药方。

        “城外的瘟疫是因将秽而起,佞肆前往京州,  兴许是为了唤醒将秽,  这药方里面的药草都需要用灵力滋养,  滋养之后才能见效。”

        晓君阑的字为九州所纂刻,铁画银钩,  像是从书上拓出来的。他沾了墨汁写的很慢,叶挽卿扫了一眼,见上面写的很具体,  他便没有再说什么。

        药方写完不到一刻钟,  上面的墨汁干了,  晓君阑将药方交给他,  漆黑的眼眸映着他,嗓音低了几分。

        “我已经查出来佞肆的下落,  小挽若是有空,我们便去寻他。”

        叶挽卿把药方收起来,闻言看向晓君阑,  眼眸中略有些意外,  他想了想最近的安排,  回复道。

        “我近来没有时间,过几日会过来。”

        叶挽卿拿了药方便走了,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巷角,  晓君阑在原地站着,  直到那道身影再也看不见。

        他手上沾着墨汁,沉敛的眼眸也随之黯淡下去。

        京州入了冬,叶挽卿找人去检查了药方,他按照晓君阑所说用灵力滋润药草之后再煮,煮出来的药汁先拿自愿的侍卫试,药方见效,那侍卫第二日便退了烧。

        叶挽卿于是命人在城外支帐,他的自私狭隘都给了晓君阑,对其他人却大度。

        这几日他都帮着为城外染上瘟疫的百姓煮药汁,药草每一批都经过他的检查,他却未曾出现在人前。

        药方是晓君阑给的,真正救了他们的是晓君阑。

        城外的百姓不知叶挽卿和一众侍卫是谁,只知道是晓君阑的药救了他们,他们在城外跪拜晓君阑,未见其人,晓剑□□声已经传遍京州外。

        有了药方之后,城外的瘟疫被遏制,情况好了许多,叶挽卿日夜忙碌了十多天,受城外的风沙吹着,皮肤晒得比先前黑了一些。

        明艳的容颜变得更加锋利,像是荆棘丛中尖刺环绕的玫瑰,带着冷淡坚韧的气质。

        “世子,城外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侍卫便是。”

        叶挽卿从忙碌中得以脱身,他看了眼城内高悬的旗帜,问道:“舅舅那边怎么说。”

        “城主大人吩咐了,若是他们过几日确实痊愈,会放他们入城。”

        叶挽卿嗯一声,又问道:“萧不易呢,他去了哪里?”

        他忙碌的这几天,萧不易经常过来给他帮忙,萧不易非常讨小孩子的喜欢,不过几天的功夫,就成了一群孩子的干爹。

        “方才还在这边。”

        戚烬要去找,叶挽卿按住了戚烬,他自己过去了。

        他去了难民搭的营帐那里,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到了萧不易在和几个孩子,萧不易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糖人儿,几个孩子捏着糖人儿,眼睛亮晶晶的,正在随着萧不易介绍糖人儿捏的人物。

        “这个是原先的九州战神,沈映雪知道吧……”

        “你说他打不打的过鬼王,他原先便是鬼王,他平定鬼界之后自杀了……然后变成了麓台山上的红莲。”

        “不过这种是少数,鬼王通常为祸众生。”

        萧不易正说着,瞅见叶挽卿过来了,问小孩道:“看看你们的叶哥哥像哪个,你们说呢?”

        几个小孩瞅见叶挽卿,一窝蜂的散了,叶挽卿也发现了,这些幼崽都怕他,就像很多小动物不喜欢他一样。

        他觉得自己长得也不凶,下意识地朝着萧不易拧眉,“你出来。”

        几个小孩各自捏着糖人儿躲在后面,叶挽卿扫了一眼,萧不易跟着他要出去。

        在出去的时候,叶挽卿察觉到身后一道身影钻出来,差点被小孩撞翻,小孩有些不好意思,捏着糖人儿献宝一样给叶挽卿,脏呼呼的手心攥出一道糖人儿印子。

        叶挽卿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孩虎头虎脑的,脸色红扑扑,撞进他怀里又飞快地退出来。

        声音脆生生的。

        “叶哥哥,这个给你,谢谢你这么多天一直照顾我们。”

        小孩有些忐忑,心想哥哥经常冷冰冰的又长得那么好看,一看和他们就不一样,他们都不敢跟叶挽卿说话。

        但是想起来叶挽卿在夜里给他们盖被子,他心里又有了勇气,把目前最喜欢的糖人儿送给对方。

        叶挽卿有些愣住了,这是第一次有小孩亲近他,他唇线绷紧,这糖人儿自然是不能要的,他看着小孩亮晶晶略微期待的眼眸。

        他略微迟疑,说了一个谢谢,把糖人儿接了过来,然后瞅见萧不易怀里还有,顺手又拿了两个给小孩。

        萧不易:“……”

        叶挽卿想说什么,还没有说出来,小孩儿拿着糖人儿欢快地走了,走时不忘说谢谢哥哥。

        他捏着那个糖人儿出去,路上盯着糖人儿看,萧不易在他后面跟着。

        “师弟,平常没见你这么不好意思,怎么还耳朵红了。”

        萧不易从怀里又捞出来两个递给他,“你要是想要,我这里多的是。”

        才不一样。

        叶挽卿没要萧不易给的,他来找萧不易,只是想说一声他要走了。

        “这边差不多了,我不打算留在这里,我娘亲天天都在催我回去,你还要在这里待几日?”

        萧不易闻言停下来,看了眼远处天际,略微眯了眯眼,笑道:“我在京州应当也呆不久,这里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们这里靠近城门,能够看到不远处城门那边的动静,叶挽卿看了一眼,发现是长队的马车。

        为首的侍卫围着白色披风,看上去略有些眼熟。

        “是长老会的人?他们过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萧不易眼眸略微深远,似乎是笑了一下,“他们通常是过来查邪祟。”

        “兴许是为了邪神之事。”

        叶挽卿对长老会没有过多了解,只知道之前晓君阑是长老会的人,他慢慢地收回视线。

        京州受邪神所扰,已经日渐明显,长老会的人过来,若是能解决此事,倒是好事。

        “师弟。”在叶挽卿要走的时候,萧不易喊住了他。

        叶挽卿转过身,看向他。

        “没事,”萧不易笑起来,眼角带着浅浅的温柔,“我们日后相见,还是朋友。”

        “暂时还是。”叶挽卿抛下这四个字,他去了戚烬那里,坐了回程的马车。

        萧不易来趟京州,整日在京州城内,未曾出城,也没有和其他人有过交集,只有近日出城,出城也是为了帮他。

        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叶挽卿总觉得自己似乎疏忽了什么,他拧拧眉毛,没能想清楚。

        他看着窗外的景色,京州的风素来寒冷,刮在脸上生疼,带着刻骨的寒意。

        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没有处理,找佞肆解了邪咒,之后他便要回风莱。

        叶挽卿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平静下来,他直觉向来准确,这次感觉有些古怪,却没有心悸。

        兴许是要有什么事发生,但是不会牵连到他。

        叶挽卿心想,他最近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就算找佞肆解邪咒失败,也不是他吃亏,吃亏的是晓君阑。

        他想起来晓君阑,晓君阑近来未曾出现,侍卫倒是来过城外帮忙,前来帮忙的侍卫闭口不谈晓君阑。

        仿佛他们主子人间消失了。

        入冬以后落了一场雨,晓君阑过来找他的时候是个雨天。雨天天空阴沉沉的,晓君阑穿了一身纯黑色的锦袍,黑靴在泥地里分毫不染,整个人像是与雨幕融在一起。

        他撑了一把竹骨伞,宽大的衣袍空荡荡的,整个人瘦的脱形,面上却又鲜活明艳,眉眼深邃若两口幽井,两相形成极致的反差。

        让人忍不住联想有些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叶挽卿出来见了人,他张口想说一些难听的话,对上晓君阑的眼底,又没说了。

        他心里仿佛有一股直觉,不止是直觉,而是他看到的,常识告诉他一个事实。

        晓君阑是快要死了。

        这一个念头出来,叶挽卿有片刻的怔然,他心中思绪冒出来,又被他压下去,在雨幕中站着,没有让晓君阑进门。

        “有什么话直接在这里说吧。”

        “我娘身体不好,你若是进去,兴许她会沾上病气。”

        叶挽卿眼里冷淡,眼里的情绪很明显,他嫌现在的晓君阑。

        握着竹骨伞的指尖略微泛白,晓君阑在原地站着,看了对面的少年好一会,他昏迷了整整十日,一醒来便是过来找人。

        他耐心地抚平心里那些被少年刺出来的伤痕,嗓音温和中带着讨好。

        “我不进去……小挽愿意见我,我已经知足。”

        “小挽近来如何……你看着瘦了许多。”

        叶挽卿不想与晓君阑聊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他直接问道:“你来找我,是要带我去找佞肆?”

        “我近来只有雨天能出行……”晓君阑垂着眼睫,看着伞边的雨滴落下。

        “佞肆不会在这里待太久,还有两日的时间,我们今日过去……应当还来得及。”

        “他如今在哪?”

        晓君阑:“在城外的一处地宫里。”

        叶挽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晚上会过去,我们直接在地宫入口见。”

        “小挽……”

        他说完便转身,袖子被扯住,晓君阑一手撑着伞,一只手穿过雨幕要拉他。在他回头的那一刻,他看到雨水落在晓君阑的手腕处。

        雨水触碰到晓君阑的皮肤,滋出来一道黑色的雾。

        叶挽卿微微顿住,他很快明白了什么,眼底瞬间多了些许冷漠和鄙夷。此事若是传出去,想必晓君阑九州剑神之称会变成笑话。

        堂堂九州剑神,居然修炼邪术。

        晓君阑慢慢地收回手,漆黑的眼底沉敛些许,嗓音略低,“小挽,我不能死。”

        “是这般,”叶挽卿嗓音略微嘲讽,“你的命比别人重要的多。”

        晓君阑沉默着没有应声,在原地站着,又喊了他一声。

        “小挽。”

        晓君阑幽深的眼眸里一片枯涩萧索,看进去时会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带着太多浓烈的情绪。

        他嗓音很轻,在寂静的雨幕落入晚风之中。

        “是不是……只有我死,你才能原谅我。”

        叶挽卿这回没有转身,只留下一道清冷的背影,踏入了曦和宫中。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原谅或者不原谅,并不重要。

        宫殿灯火通明,外面梧桐树下那道人影撑着伞,一直在夜幕中停留,直到夜晚深的淹没人影,梧桐树下空留长风。

        叶挽卿在出行前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东西,他只用戴一把剑,找东西的时候翻出来君遲在他生辰时送他的红玛瑙手串。

        当时他太过欢喜没有注意,如今才发现,珠子上面并不是琉璃丝,而是裂痕粘合时留下来的痕迹。

        这是他在那日雪夜碎掉的手链,是当年晓君阑亲手为他编的。

        晓君阑在他死后又亲手把它们捡回来,一颗颗粘好重新送给他。

        粘好的东西反而不如当初牢固。叶挽卿稍稍用力,珠串瞬间崩裂,大珠小珠散落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等我补个觉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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