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邪物
陵幼安含眸再不语，瞧他眉梢一沉似乎在等黄衣小少年开口。
只是这小少年方才为一股清风吹退数步，此刻还没缓过神。
待其平稳思绪看去。眼前人只一单薄素衣，周身白光濯濯恍若明月出天山，秋水为神玉为骨，真真是神明般的人物！
“阁下好修为。”
纵然相隔五步远小少年仍然感受到了凛然寒意，那种自肌骨散发而来的凌冽是比茫茫大雪还要冷上数倍的凉意。
打量斯须。
小少年偏着头看向姬冰儿，故意压低了声音道，“暂未查明其身份，大师兄已派了大批弟子巡山……”说着撒眸四顾再压了压声音，“这邪物亦妖亦魔又会食人神识，不过还不是普通的邪物，昨夜竟将少游师叔给打伤了！其道行深不可测。”
听到这话，陵幼安心中一跳把双眼张开，“少游真人？”
姬冰儿藏在衣裳里的小手紧攥着玉牌，若欲探明真假，还是得亲自去一趟从极渊。
她想了片晌试探的问，“我在此打扰数月却未前往从极渊拜会，如今听闻真人负伤岂能不去探望？”
小少年喟然一叹，靠近半步摆摆手，“恐怕是去不成。师叔自东海归来已闭关三月有余，偏偏昨日突然出关。没成想前脚出了从极所后脚就被闯入的邪物打伤。这会儿他正在从极渊天洞调息，三日内谢绝外客。”
姬冰儿魂不守舍的瞄了眼陵幼安。只见他凝眸不语，随后一把将小少年揪到身前，“你可是亲眼所见。”
小少年欸了声从口中讷出一句“不是”两字来，然后挣着衣襟退后。
姬冰儿悄无声息将玉牌塞到腰带里，越想越可疑，“齐元太上现在何处？”
“师父在清冷殿，少姬有何事？”
众人回头。
明允负剑而行，身后跟着十几名弟子正齐齐朝崖边走来。
崖边十几名黄衣弟子同时侧身相视，小少年先快了步子趋近，“大师兄，封渊这边并无异常。”
“从极渊人手不足，你们且去帮衬着。”明允顾看众人，把巡山命令再重复一遍，“每隔两个
时辰巡查一次，若有不对速速回禀。另外，弟子之间也不可疏忽。”
众人秉剑拱手，唯唯称是。
明允挥手之际，黄衣弟子纷纷御剑行往南仙峰。
“为保周全你等先下崖查探，封渊千里之内皆须严加巡守。”明允说罢，弟子们眼神交汇，道了一句“师兄小心”旋即剑光道道，飞身悬崖之下。
将弟子逐个安排妥当后，明允的目光落在陵幼安身上，眉宇间闪过一丝惊色，“少主怎的提前出关了？”
陵幼安朱唇轻启，“叨扰数月甚是惭愧，如今伤势已无大碍且有要事在身，便欲及早下山。”
明允目光一凝，唇角轻轻上扬，笑的漫不经心还有些许轻蔑，“少主赶得不巧。近日门中接连变故三渊尽是不太平，尊上与师父正在殿中商议似乎是要暂时封山。少主眼下，恐怕是出不去了。”他言语间多了几分凌厉，不知是否操劳过度伤了身，显得稍许浮躁。
“封山？”陵幼安极目望峰，纷纷雪落为丰山裹了一层银装。他顾视着山间查探的弟子，粗略估摸应该有几千名。如此规模浩大的巡山必是极为重视，倘若真是单单闯入只妖物不至于如此倾囊而出。
那么，旁的缘故是什么？
明允直直盯着陵幼安，只看他观山观得出神。
上前两步站在他身旁，两指捻了一根长针递去，“薛师弟心直口快，想必已道明其中原委。潜入的妖邪吞人神魂，且邪气不可估量。”明允边说边把探灵针伸向陵幼安，“陵君少主是自行验明……还是要在下帮忙。”
陵幼安低眸一笑，冷冷道，“不劳阁下费心。”说完拈来探灵针，对准了皓腕蓦然刺入。
长针入肤半寸，移时未有变化。
“辛苦少主。”明允态度和缓了些，伸手去拔探灵针。
只是手还没接近腕子，陵幼安已不动声色将针震飞。
“阁下放心了？”陵幼安留意着南山峰，然后回身对姬冰儿道，“去清冷殿。”
姬冰儿点点头，二人衣若水波，摇身一跃踏雪而行。
待二人身影远去，明允又执了一根探灵针，思忖片刻朝自己手腕刺进去。
倏忽，针泛起了淡淡的玉色。他呼吸加快，眨眼之瞬难掩恐慌，“果然不止一个。”
观探灵针之貌，他应当是在不经意间为邪物吸走了神识。所幸被吞食的精魂并不多，而今仅是性情发生了转变。
真正令他畏惧胆寒的是，这邪物居然能在他毫不知情的状态下做手脚！
放松警惕，毫无防备……那么，与之亲近的弟子皆有可能。
明允俯瞰丰山上下巡视的弟子，愈揣度愈惊骇不禁冒了冷汗，“到底有多少……”
漫天白雪似飘零的柳絮，掠过千株古树作了飞花。天边划过两道异彩，极似河汉流杯盘。
陵幼安与姬冰儿行过半个山头，正踱步白石道上。
东风散玉尘，云滚银沙，琼枝披雪衣，白花纷杂。
二人绕进琼林，一直朝正北前行。
“天洞里的疯前辈是少游真人吗。”姬冰儿从腰带里掏出玉牌仔细端详。会不会是前辈打伤少游真人时顺手窃来的？
她正心想着，陵幼安流目周遭，忽开口道，“将玉牌收好。”
姬冰儿楞了稍许，裹着白外衣再把玉牌藏起来，褰衣拉住陵幼安手臂小声问他，“哥哥发觉什么了？”
陵幼安目光四扫见有黄衣弟子巡来，反手拽着姬冰儿快了步伐，“整个丰山，尚不知有多少弟子被吞噬了神识。玉甫仙人是有所警觉才下令封山。依照现在的情形，无论少游真人是否为你我遇到的前辈，丰山皆有大乱。”言于此，他叹了口气，“希望不曾殃及山下百姓。”
谈到吞噬神识这等恶事，该是从万年前论起。
当年仙魔大战，双方皆损失惨重。
仙门百家陨落数人，不死山亡了一半的邪魔，妖都被诛杀两只大妖与不计其数的小妖。
而那场大战中唯一没被殃及的便是司幽，唯一从中坐收渔利的也是司幽。
幽者以拦住援兵为由，迟迟未至。
后又用安葬亡灵为借口将战死的妖魔躯体带回，然后不知使了什么邪术将躯体变成了不妖不魔的邪物。
空有躯壳无心无神识，这些邪物靠吞噬人的精魄为生，被吞噬之人会变成一具空壳，继续去夺食旁人的精魄，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仙门百家曾多次下山镇压，清剿了大部分的邪物。余下的或是无力吞噬神识而饿死，或是被追杀伤重而身亡，总之已经几千年未在人间出现过。
直到三年前。听闻东海附近有渔民惨死。不止神识为邪物所吞没，连身躯也干瘪得只剩一副骷髅。
更怪的是血肉皆被吸干，眼珠却完好得挂在眼眶上，眶周拉扯成丝的粘液像蛛网一般，死状十分诡异。
待山海阁弟子赶到时，渔民的尸体已布满蛆虫，只是那眼珠……竟然还会动？从收尸到安葬刻刻不离的盯着人，目光直勾勾的，仿佛是亲眼看着自己被活埋的一样！
那批弟子让吓得不轻，半月未敢踏出山海阁一步。
而后短短数月之内，仙门百家尽遭荼毒。好些弟子伤于神识缺失，修为低者直接被吞噬了三魂七魄，到死未曾留下半副尸骨。
一时天下大乱，四大仙门的太上掌事亲自带弟子下山，清剿数月才平息那场祸乱。
万年来，虽陆续有邪物作祟，但归根结底吞噬的均是人之精魄。
似天洞老者一般的仙人，普通邪物尚且不可近身，更何况是夺其神识？
所以，一路上陵幼安忧心的便是这点！无论以何种方法都必须查明老者身份，否则遭殃的断不啻丰山，死的人也断不止附近百姓……
白花漫天而落，陵幼安与姬冰儿在琼林里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来到了清冷殿。
清冷殿乃银阙琼阁，大殿矗九霄而垂云，仰天地之光华，张仙山之神威。
陵幼安与姬冰儿阔步复行，前后入殿。
殿内列宝鼎煌煌，观太微之居所，似引日月之辉辉。二人顾不得其他直奔大殿中央而去。
遥看两位仙人站宝鼎旁，正自交谈。
一位身穿鹤氅手执拂尘，丰神高逸者乃是齐元真人。
还有一位身着瑶衣清明正语，仙风道骨，举足间神气缥缈，乃是丰山掌门玉甫仙人。
两仙者对谈之余，瞥看有人正大步走来，于是负手回身处之泰然。
齐元真人先注意到了陵幼安，他衣间寒气招招，恍如立于苍茫云海间甚是清逸。
真人捋着白须点点头，心里想着九朔小主子果然悟性奇高，仅仅三余月便恢复了八成精神，真乃后生可畏。
齐元正想着，转眼与玉甫仙人对视一笑。
两位仙者的小算盘，打的也是妙！
如今丰山已封，清冷三渊的弟子尚不知有多少人被夺了神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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