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难眠的夜

　　月上中天。

　　那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的玻璃纸，照到地上，稀稀疏疏。

　　尽管已经到了深夜，但是门外的车辆依然时不时的呼啸而过，只留下一晃而过的车灯连光，沿着房间的墙壁奔驰着。

　　聂阳记忆里，从老房子那里，刚开始搬出来的那一段时间，他还十分不习惯，稍有听到车辆轰鸣的油门，就会醒来。甚至还噩梦不止，常常会因为那时不时闪现巨大的声音而被震醒。

　　当然今天重新回到这里，虽然也会有稍微的不适，但却已经没有像当初那样强烈的反应了。想到明天就要奔赴中考的战场了，虽然不是考试，仅仅是提前观察战场，但是一想到这是自己第一个命运关口的前站，他就不禁有些兴奋。

　　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他又打开灯，又看了一会儿书，看得有些倦了，这才又躺到床上，可还是睡不着。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实在是难受的要死。

　　心情有些烦躁的聂阳，心说既然睡不着，那就出去透透气吧。

　　门外的一轮明月悬挂在当空，万里无云，那原本漆黑天空的也被这月光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没有车经过的时候，万籁俱静。

　　小村子就这样，大家的生活节奏基本和太阳的升落差不多，早出晚归，昼起夜伏，晚上也没啥娱乐项目，基本就是吃晚饭就睡了。

　　晚上十点钟回家的，除了读书的孩子，就只有那些工作拼命的男人们。

　　聂阳看了下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刚才聂阳的爸爸聂元海，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聂阳的母亲方珍去热了下之前专门留的晚饭，父亲吃完之后就睡了。

　　而这个时候，刚好聂阳过来拿东西，当时，他看到父亲已经累极了，就在他坐在板凳上短短的几分钟等饭的时刻，他都不停在那里打瞌睡，昏黄的灯光下那摇摇欲坠的脑袋，一时之间聂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聂阳突然发现这个以前在自己记忆里，对家里人脾气有些暴躁的爸爸，似乎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不喜欢了。

　　昏黄的白炽灯，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映照在父亲那张脸上，显的无比柔和。聂阳在那一刻看得很清楚，哪怕是在父亲眼角的皱纹，也都在这一刻在他的细心观察中显露无疑。

　　其实，父亲为了家里，付出的辛苦真的很多。

　　当初是自己不够懂事，所以才会逆反着自己，吵架，生气，叛逆，做出了很多让父亲母亲伤心的事情。

　　或许那个年纪是大家都认同的青春叛逆期，自以为没有那种经历的自己，没想到却以另外一种方式，让父母亲着急上火，伤透了心。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聂阳叹了口气，现在无暇再感叹自己以前的过失，只能是尽自己努力，做到让父母亲不失望，要是引以为自豪就是锦上添花了。

　　于是，他找了块毯子，盖到父亲身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收好的折叠桌子，他想让父亲能够借着桌子稍微眯一会儿，缓解一下疲劳。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收拾东西。

　　聂阳走在用煤渣铺成院子里，虽然夜间的空气同样不怎么样，但是相对与白天那干燥的空气，已经好太多了。

　　偶尔有习习凉风吹来，让聂阳感到心情愉悦了很多。

　　院子外围谁去旁边的那几棵大白杨树，迎风发出飒飒的响声，树叶之间互相碰撞，声音清脆，再加上那此起彼落的虫鸣鸟叫蛐蛐唱，更是汇成了一曲动听的乐章。

　　记得以前，弟弟和自己，中午的时候最喜欢坐在树荫下面，等着自己村子那个卖凉粉的刘叔，担着自制的凉粉和肉包子走过门前，亦或者等着旁边南沟村的面皮的那个大叔，骑着破旧的摩托，突突而来，然后那位大叔看着聂阳化作饕餮一阵饱餐，方才收走碗碟。

　　而这时，聂阳才心满意足的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到后院阴凉地乘凉午睡，小日子过得真的是惬意极了。

　　但是一想到几年后，因为马路拓宽，这些树木这些美丽的景象，都会消失，就连卖凉皮和卖凉粉的大叔，后来也不卖好吃的东西了，聂阳就有些黯然。

　　聂阳前世是个典型的吃货，前世只要到一个地方，就会把那里好吃的东西按吃个够，所以在没有进入地下圈子之前，才会有这般臃肿的身材。

　　一起都是因为吃太多惹的祸啊。

　　望着天边绽放光芒的月亮，聂阳叹了口气。

　　似乎这些都不是自己主观能够决定和改变的。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所有的一切，该发生的，都会按照历史的剧本发生，前世记忆里所有发生过的画面，依然会像以前一样，在这个世界，一一上演。

　　而且现在自己还是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螳臂当车，下场只有一个结果：以卵击石，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聂阳如今的目标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喜欢的人和喜欢自己的人都能幸福，也许，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一想到未来那十年的日子，聂阳就感觉到有些胸口压迫，难道自己这一世命运的轨迹也要去按照那样的剧本去运行么？

　　“我不甘心！”

　　一想到这里，聂阳心头突然涌出一把熊熊的火焰，那火焰直冲头顶。

　　这些年，他过得一点都不好，家庭因为他搞得破碎不堪，就连父母也身陷险境，最终没能扛过去，活着陪自己走完那些孩子的岁月。

　　打那以后，性格大变的他，只身踏入另外一个被黑暗占领的世界。

　　但是一踏足那里，他便再也没有将自己的身影走出白天过。

　　前世，那些为了逃避追杀东躲西藏的日子，为了杀掉仇人卧薪尝胆的隐忍，那被复仇快要压垮的人生，都是聂阳未来所要背负的。

　　所以，聂阳真的很感谢上天能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要说这辈子，知道了是陷阱，还要往进跳的话，聂阳真的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

　　因为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他才会在今天有些异常的兴奋，睡不着觉，现在滤清了思路，也该回去休息了，毕竟时候已经不早了，而且明天还有事要办。

　　“嘶……”

　　聂阳深吸了一口凉气，那微凉的空气，带着一种泥土的芳香，滋润心田。有些浮躁的心思，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正当他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母亲方珍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

　　“是小阳么？小阳，你怎么了？”

　　这句话可真是稳住聂阳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因为他实在不想母亲担心自己，说自己睡不着么？怎么可能这样说，本来也没什么事，这样不是让母亲多操心么？

　　要是再问起为什么睡不着，再加上自己要睡觉，不会讲太多，那母亲不得担心死啊。

　　聂阳知道母亲是个心思极为细密的女人，对于自己都一举一动，都是十分加心的。要是自己有什么太怪异的举动，肯定会让她睡不着觉的。

　　正是因为这一点，聂阳才没敢乱说话。

　　他急中生智，突然想到一条。

　　于是他什么话也没说，如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转身回到屋子里。走过母亲身边的时候，母亲想拍了一下自己，结果被自己巧妙的躲开了。

　　聂阳回到自己的卧室，很自然的关上门，母亲在那里自言自语：

　　“难道是又在梦游？”

　　聂阳贴着门缝，听到母亲说的话，这才安心地躺在床上。

　　以前小的时候，聂阳有梦游的习惯，经常半夜三更的时候，自己起来穿好衣服，走到院子，准备去上学，当然这些事，都是从母亲口中听来的么，当初母亲说出来给他听，他觉得不可思议，认为不可能。

　　但是在今天，这些事情的真实性也算才得到了验证。

　　听到母亲朝着聂阳的房间走来了，所以聂阳躺在床上闭上眼进，听着母亲进门来，窸窸窣窣给聂阳盖好被子，将聂阳露出外面的手脚都收进被子来，聂阳不禁心头一暖。

　　小时候晚上睡觉，不但睡姿不太安分，喜欢在床上乱动，很多时候早上起来，就不知道滚到那里去了，所以滚下床也是很正常的事，而且还老是爱踢被子，甚至还像之前那样是不是的出去梦游。

　　母亲的睡眠很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起床查看，正是这样，母亲就如同今天这般，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为自己盖被子的。

　　每天就算睡姿再怎么不好，就算再怎么踢被子，第二天都不会着凉感冒，这一切背后的付出自己却丝毫不知。

　　过往的记忆和现在的亲身体验，让他终于再次感觉到了一种感动的萌发，这一次的感觉，虽然没有他刚刚重生的时候，那么激动，但是这一次的感觉是那么温暖和细润。

　　正如世人所说，母亲的爱，就像春雨，润物无声，浸透心田。

　　等灯光再次熄灭的时候，聂阳那颗躁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没多久，他便进入了梦乡，睡去的脸庞，嘴角还挂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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