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八 踏入黑暗

　　“约书亚大人还请不要动怒，费尔子爵想必也只是关切自己的子民，措辞时可能确有些急切了。”这莉莉丝夫人见气氛有些紧张，带着妩媚的笑容打起了圆场。

　　这女人的实力在领主中并不算弱，但平时却偏偏总喜欢做出一副弱女子的仪态，不过不得不说，她这一言一行的确充满了诱人的风情，当真算的上一支颇有名气的交际花。除了世仇乌弗瑞克家族麾下的爵士外，许多领主都对她颇有好感。

　　只是，这费尔子爵却不依不饶。

　　“骑士大人这一句教堂内部就想把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我伊瑞安这短短数月饿死了多少子民，你约书亚可清楚？你封锁……”

　　“子爵大人这是在质问我了。”约书亚终于有些不耐烦，他十分直截的打断了费尔的话，道：“那好，我倒是要问问你：我教堂军封锁西方草原或许是有不妥的地方，但在场这么多领主，为什么偏偏只有你有这么废话？”说着，约书亚话锋一转：“只是一条商道被封锁，你的领土就已经民不聊生，作为领主的你是否该反思一下自己是否有继续统治一个子爵领的能力？我看您倒不如辞去这子爵的位置，把领土让给有能力的人吧！”

　　“你……”见约书亚如此说话，费尔的牙齿咬的格格响：“你这是在侮辱公国的贵族，我是否可以把这视作教堂对公国的挑衅！”

　　“可以。”约书亚重新挂上了笑意，只是，他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子爵大人怎么看待这件事我当然无权干涉，只是，无论子爵大人的看法怎样，怕是都没有其它人会关心这件事。如果您不信的话，大可现在就号召你的贵族朋友们离去，我约书亚绝不阻拦！”

　　“绝不阻拦？”费尔轻蔑的笑道：“约书亚，你敢拦么？我、费尔、奥斯曼公国的世袭子爵、高地战神后裔的旁支，你有什么资格限制我的行动？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开拓……”

　　“子爵大人，您已经耽误了我们太多时间，还请您即刻离去！”温蒂妮猛地抽出长剑，指向费尔的胸膛，冷然道。

　　“滚！你一个小小的尉官，也敢把剑指向……”

　　“我在把剑指向您的心脏，子爵大人！尉官的剑属于她的骑士，如果您想指责我的无理，请在对峙结束后与我的长官交涉！”温蒂妮不退反进，湛蓝的斗气开始在她的剑尖燃起，逼得费尔直后退了好几步，面色在这跳动的湛蓝下愈发阴寒。

　　斗气，拥有斗气的人，最少也有八级的正面实力。这时人们才终于注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约书亚身边这个漂亮的尉官并不仅仅是花瓶而已，倘若真的冲突起来，她也是一个实打实的战力。

　　温蒂妮如此，那么，尤诺是否还藏着更多的有效战力呢？尽管许多家族都已挑出几个孩子送到尤诺的学院，一方面享受教堂的高等教育，一方面也是充当眼线。但其实这个学院并非教堂的班底，在尤诺建成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于拉诺斯。

　　因此，这些人对尤诺的真正实力着实有些摸不着底。

　　费尔的脸色极为难看，作为奥斯曼公国的世袭子爵，尽管在王城不得势，但在这远离王城的地界，他可应该是实打实的特权阶级。在他看来，教堂的开拓骑士敢回应他的挑衅已经是足够离谱的事情。而温蒂妮是什么？尉官，一个小小的尉官！

　　“约书亚！你平时里就是这么约束自己下属的吗？”费尔冲约书亚气急败坏的喊道，他似乎忘了，早在温蒂妮之前，约书亚就已经放弃了对他以礼相待。

　　约书亚瞥了费尔一眼，道：“费尔子爵说的是，这倒是我尤诺失礼了。”

　　“骑士大人有这个自知便好！”见约书亚如此说道，费尔也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随即冲温蒂妮喊道：“还不把你的剑刃拿开！”

　　温蒂妮就仿佛没听见费尔的话一般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盯着费尔，直到约书亚发话，她才利落的收回架势。

　　“温蒂，可以了。”约书亚道：“可不要让公国领主们认为我教堂不知进退，尤其是这位子爵大人。”

　　贵族间的争执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了了收场，他们每个人都代表着一大批利益集合体，就算费尔和约书亚再不合拍，在利益面前也只会象征性的扯起点小冲突，以保全自己那根本不存在的面子。当双方扯足了威风后，终于把精力放回正事上时，却发现这正事却只是个三言两语就能探讨出结果的问题。所以有些争执与其说是在耽误时间，倒不如说是谈话时的一点小小调味品。

　　最终就腐化之地隔离这件事上，领主们倒还真达成了一个彼此间相对满意的分担方案：由这次事件的发起者尤诺和全部邻近城市以及四个子爵领均摊三分之二的成本，剩余三分之一由其它男爵们分担。并且，四名子爵还要担当监督与协助尤诺的职责，当然，这件事是由费尔子爵提出来的。

　　其实，尤诺还真犯不上为了这一次封锁工程筹集的资金而给教堂形象抹黑，这件事大多数领主都心知肚明，这费尔子爵大刺刺的提出这个建议，明显是存心给约书亚难堪。但约书亚听闻后，略一思考，还真答应了费尔的提议，道：“子爵大人的担忧也是人之常情，这样吧，不如就由子爵大人选择几名助手，共同来监督在下如何？”

　　见约书亚没有如他想象般的动怒，费尔愣了一下后，便选择了其余几位子爵与他共同监督。待他回过神来，看见其余几人面色有些不善后，略一思索，才反应过来约书亚在话里给他下了套，他这一番行为，倒是暗暗把其余几人指成下属了。

　　当然，子爵们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计较。毕竟明眼人都看的出，这费尔只是脑子不够用而已，若是严格思量下来，这一环倒是约书亚不地道了。于是，领主们也只好把这当成一段小小的玩笑看待，把恶意处理成玩笑，这可是身为领主必备的基本功。

　　在大人物们为了各自心思周旋之时，白却沉溺于黑暗与思考之中。

　　思考的起点是深邃的黑暗，毫无疑问，在这片空间之外，太阳应该还没有沉入地平线，但这片空间却着实缺乏光源。藤桥上的牵牛花状植物只能映照出很小的一点范围，在开始的时候，借助魔法塔内的光芒还能隐约看清脚下的深渊，但随着路线的推移，可视范围在逐渐减小，慢慢的就连自己的鞋子都无法看清。

　　如果就白驻留的地方而言，脚下其实也已是一片黑暗，如果不借助牵牛花的指引，白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小路之上：无论他踩着什么，在视线中都和黑暗无异。

　　等等，视线中？

　　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脚下踩着的真的是通往莫里森领地的路么？从一进入这个空间开始，他就一直循着植物的指引向前走去，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又忽略了多少东西？

　　他摸索着脚下的地面，愕然发现，其实他的脚下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

　　白怔了一会，随后把视线投向前方，那是一片蜿蜒曲折、看不到终点的荧光花海。身前如此，身后如此，尽管有看得见的光明，却永远看不到退路和终点。

　　白沉默片刻，聪明如他，其实早已想到过这条路真正的走法：那就是抛却它人的指引，你想向前，那便向前。并且他还想到，卡尔想告诉他的不止是这一条路的走法，还有……他的人生。自离开贫民区后，白得到了安逸的生活、迅速进步的机会，唯有一点让他十分难受，那就是他走的每一步都仿佛是别人设定好的一般，仿佛他的每一个行为都是受其它人影响。但现在，白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外界的影响永恒存在，做出决定的，却永远是自己。

　　他的眼光慢慢扫向莫里森领地的方向，这一次，他可以隐约看得到那漆黑的大门和半人高的巨大石环。

　　指引，指引。

　　白突然轻笑一声，不再有任何顾忌的踏在他想象中的深渊与黑暗之上，扬声道：“原来是这样，学生明白了！”

　　在他踏出那晦暗灯光指引的一刹那，四周的空间豁然开朗，就如同当天跟在约书亚身后时一样，每一步，空间都以可以感受到的速度向后掠动，只是短短二十余步，大门就已经耸立在他面前！

　　实验室内，卡尔突然停下手中的活，嘿嘿笑道：“小家伙这堂课倒是上的不错，好，好，孺子可教！”随后，他的语调开始变得空旷，越过魔法塔的阻拦、飘过那幽深的峡谷和摄人心魄的黑暗地带，最后，在莫里森的领地内不断回响。

　　“我的国度啊，放开城门，你的后裔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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