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三 食堂斗殴

　　悠悠转醒。

　　白在睁开双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的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无论在他的自我意识和计算力中，这都是个很重要的环节。

　　短暂的感知后，白得出了细胞组织状态良好、供血略显不足、心脏跳动频率教正常情况略低的结果。这样的状态说不上多好，已经应该导致一些不适，但白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这说明莫里森的启迪除了给予他知识外，也在看不见的地方改造了他的身体。

　　同时，计算天赋的本质也被呈现在他脑海里：这是一个独立于自我之外，不参与人格相关思考，也就能保证相对状态下最大冷静的意识。从医学角度上看，抛开它可以和白互相沟通外，计算天赋也可以算作精神分裂的一种。

　　白敏锐的感知到这种思考方式的宝贵之处：它不会被人类的自保意识影响。

　　在通常情况下，人类可以站在利弊的角度上分析事情。但当它们遇见可能毁灭自身的危险时，大多数人的自保本能都会强迫自身把思路放在如何生存上，从而忽略了不少东西，反而会招致真正无法抗拒的死亡，而计算天赋恰恰在这一点上弥补了人类的本性缺陷。在危及时，一份独立的冷静思考意识或许能给你很大的帮助，尽管那种状态下，你不一定能够采纳它的建议。

　　白还没有意识到，计算天赋除了能帮助他之外，还与他从属于不同的自我。

　　“您醒了。”

　　艾琳的声音打断了白的思绪，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她的声音没有慌张和局促，很明显有经过临时训练的痕迹。

　　白冲着她点点头，病房还是原先的病房，窗外的小垂柳还以相同的模样竖在那，只是屋内多了面等身铜镜。白走到铜镜前，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与之前相比，他的皮肤明显带上了一层略显病态的苍白，这种颜色在小贵族中十分流行，但白却非常不喜欢它。好在启迪带来的知识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他的气质，现在的白看起来更加沉稳冷静，但也更加迷茫。

　　大量知识的涌入带来的不止是进步，还有对自己无知程度更深刻的理解。

　　在白眼里，世界以一种新的角度呈现在他脑海里：比如这面铜镜。在白看到它的时候，大脑就会自然而然的反映出铜镜的概念、相关历史，以及这面铜镜本身的长宽高和可辨认的材质。同时，一些相关的知识也会溜出来：比如镜子是怎样呈像的。

　　这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至少对于接受了赫蒙克利斯求知欲烙印的白而言，一切熟悉的东西都会让他感到厌倦。才清醒不久的工夫，启迪对白造成的影响已经很直观的体现在他面前。

　　其实，白所受到的影响已经算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很多人在启迪前后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格，比如……那些选择购买了性格的家伙。

　　沉思片刻，白冲艾琳摆摆手，示意她没有什么特殊的问题。

　　在启迪中，理所应当的包含了对下人的礼仪：白清楚的认知到，这种所谓礼仪的东西中隐藏着怎样的怠慢和轻视，但很可笑的是，恰恰这种态度会让大多数弱势方安心。

　　很多时候，弱小者的弱小并不只是命运使然。

　　轻轻的笑了笑，白突然明白为何自己之前的善意反而让艾琳更加紧张。在这个时代，当一个贵族少爷对下人突然和善，要么是别有所图，要么就代表了：“嘿，我想把你搞上床，妞儿！”

　　尽管白不是什么贵族少爷，但被约书亚带入教会的他终于明白，自己该正视他所占据的微妙地位。

　　摇摇头，白走下床，准备洗漱。在走到门口时又突然折返，在艾琳的头发上狠狠的揉了一把，然后才重新离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在白离开后不久，艾琳照着镜子，噗哧一下笑了，一边整理自己被揉的乱蓬蓬的头发，一边低声念叨道：“约书亚先生说的还真对，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呢！”

　　这一堂的魔法理论学讲师是一位神学大师，他在黑板上划出一个小小的圈，然后指着圈内的空间说：“对于我们人类的学习能力而言，世界的奥秘是无穷无尽的。对于这诸多奥秘，我们了解的部分甚至不如这小圈在黑板中占据的部分。对于更多的知识，恐怕只有诸神才有能力学习它们。因此，对于相对愚蠢的我们，保持一个虔诚的心态和相关信仰是必要的……”

　　这与白被灌输的认知或多或少的有些冲突：比如赫蒙克利斯，它在宗教地位上占据“认知欲”的地位，但它从不否认自身的无知。它认为或许生物之间确实存在着很大的能力差异，但弱小亦会有所得，有些知识，身为强打者的魔神反而感受不到。因此，即使有些神明确实会为信徒灌输知识，但这种灌输必然带有高等生物视角下的独特看法：谈不上错误，但绝不会适合人类社会。

　　魔法理论，呼吸法，午餐，白以为这会是极为普通又宝贵的一天。然而，挑衅不期而至。

　　当他坐在食堂的餐桌前准备用餐时，一支胳膊重重砸在他眼前的饭碗旁，汤水溅了他一身。

　　“啧啧，看看我看到了谁？这不是那个小废物吗？我听说他连第一堂课都没能完成，还报什么武士系！乖乖的滚去医务班，做个小男护士吧！看看这副小白脸，哎哟喂，没准真能被哪个病人看上，靠吃软饭过一辈子呢！”

　　一个夸张、带着痞气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随后，就是周围人肆意的哄笑。

　　白微微皱起眉，打量着这意料之外的挑衅者。

　　有些肥胖的身体、浓眉、松垮的武士服歪歪斜斜的讨债身上，嘴里一边咯吱咯吱的嚼着口香糖，一边扬声说道：“我还以为约书亚带来的是什么人，原来是个这样的小废物啊，你说说你有什么本事能被他看中，哎，对了，你该不是他的私生子吧！呸！”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把口香糖吐在白的餐具里，挑衅的望着白。

　　白与他对视片刻，眼神平静，很快就想起了这家伙的名字。

　　这人叫普里昂，拉诺斯一个小贵族家庭的次子。因为不继承家业，所以，他的家族并没有对他进行太认真的教育。他所幸游手好闲，惹些不大不小的乱子，混吃等死，倒也是小贵族中的一种典型生活方式。

　　想到这，白突然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道：“您瞧，我只是个瘦弱且不成器的小子，实力低微，自然不够入前辈的眼。如果有哪里得罪了您，或者让您不舒服了，我在这给您道个歉。”

　　说着，他还给普里昂轻轻鞠了一躬。

　　“呸，废物就是废物，真没劲！”普里昂又啐了一口，白的反映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感觉自己的挑衅像打在了一块海绵上一般，着实无趣。

　　他装模作样的扫视一周后，转身，打算离去。

　　白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皮肤高频震动起来，悄无声息的跃起，如幽灵般扑向普里昂。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脸上有花吗，看什……”

　　砰！

　　一只玻璃瓶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直打的他一阵眩晕！

　　妈的，这小子偷袭！

　　普里昂瞪大了眼睛，刚刚反映过来，有些诧异的转过神，一只飞速逼近的铁杯就映入他的眼帘，且越来越大。

　　他慌忙伸手格挡，但想象中的凿击没有迎来，刚刚挪开手臂准备看一眼情况，就看见白踩着桌子，毫无风度的用手中的筷子戳在他的脸上，随着嗷的一声惨叫，普里昂的脸就被划破好大一块，血肉模糊！

　　该死，这是什么粗鲁的打架方式！

　　尽管游手好闲，普里昂却也仍是个典型的小贵族：他恪守着贵族的大多数习性和认知，通常这种情况，被挑衅的小贵族会对他怒目而视，或者循着贵族礼仪发起挑战。他选择的目标大多比自己弱小太多，对手会理所应当的被他揍倒在地，然后，他就能趾高气昂的踩在别人脸上，耀武扬威。

　　这种事他已经做过许多次，并一贯享受其中的扭曲甜头。但眼前这个瘦小子显然不是这种货色，尽管闷声不响，但攻击竟是瞄准那些小贵族绝对不会触碰的地方：眼睛、脖子和下三路，似乎丝毫不在意会造成怎样的严重后果！

　　妈的，这小子就像只乱窜的猴子！慌忙招架间，普里昂又惊又怒。他并非没碰到碰到过类似这种毫无章法，像街头小流氓斗殴似得打法，但在以往，这种打法从未在他身上如此有效过：只是短短几秒，白已经在他身上划出好几道口子，尽管不深，但着实狼狈！

　　越打越惊，越惊越怒，在愤怒达到一个临界点时，普里昂终于按耐不住，在他脑中本就不深刻的贵族礼仪彻底被抛到脑后、破口大骂：“小兔崽子！”随后，身体浮现出一层不正常的血色。

　　白见状，迅速跳开，警惕的望着普里昂。

　　只见他的身体开始不正常的凸起，在短短几秒内形成了大面积覆盖的硬块，随后，一些硬块开始有规律的蠕动，迅速化作一身肌肉！

　　毫无疑问，这是肉体向进化能力：填充！

　　肌肉说白了就是由细长有力的纤维构成的肉体。理论上，当身体储存了足够的营养，并且这些营养有序排列，这就完全达到了肌肉的生成条件。因此，锻炼并不是生成肌肉的唯一方式：有些生物随着年龄增长，肉体会自然而然的化作肌肉。而填充则是在另一个方面运用了肌肉的生成规则：它会迅速的调动身体中的闲置营养合成临时肌肉，且这种生成没有太大副作用，只是会对皮肤造成一些拉伤，且使用结束后，恢复原状的肉体会有一些不适应的空虚感。

　　仅此而已。

　　使用了进化能力后，白的天生劣势终于体现出来：填充为普里昂提供的短暂爆发直接打断了白的节奏，他不再需要格挡白的进攻，只是一挥手臂，劲风就把白打了个趔趄。在白刚刚调整好平衡的时候，身体就被拎着衣领揪起，轮了个圆，狠狠的摔在墙壁上！

　　白的视线一瞬模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有些犯恶心。他迅速回复冷静，好在对方显然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在占据了如此优势后，居然只是对白造成了一次摔打。如果对方经验丰富，仗着突如其来的巨力给白的要害来上一下子，以两人的差距，白怕是会当场死亡。

　　当然，白不知道的是，无论两人的斗殴怎样进行，死亡都是不会发生的。

　　但这一击的效果也着实不小，至少现在，白遭到撞击的左臂已经失去知觉，这剥夺了他大多战斗力。如果从计算力给出的数据角度来看，这一记摔打的结果是“左臂尺骨断裂、肱肌组织呈糊状破坏、局部有升温现象。”

　　好在腿脚并没有受到巨大的损害，因此白没有考虑太多，急促的弹起身子，迅速调整失衡的感觉，然后转身奔逃。

　　迎着对方的强势期战斗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白并不觉得这种时候逃跑是什么丢脸的事。一边跑，一边还用右臂抡起一只垃圾桶掷向身后，意图对普里昂造成一点阻碍。

　　“妈的，你给我站住！”普里昂大骂着，愤怒的拨开垃圾桶，追逐而上。

　　至此，还没有哪个管理人员来制止这场斗殴。他们早被吩咐过，这些贵族少爷间的斗殴，只要不闹出人命就不用去管：任何一个被惯坏了的少爷都不会太安分。而且严格说起来，学生的矛盾和他们无关，只要造成破坏后懂得赔偿，怎么闹、闹出什么后果都是学生自己的事。

　　白一边逃跑，一边迅速的思考对策。

　　自己还是有些鲁莽，或许应该找个地形更好的时机，亦或是手里有匕首的时候发起突袭，这样自己完全可以直接要了这家伙的命。随后，他又迅速否认了这个念头：这些小贵族哪一个都不是他可以随随便便杀害的。并且现在，这种后悔行为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

　　与其后悔，还不如实打实的弥补失误。

　　白迅速的把目光重新放在对手身上，同时，一个启迪中的常识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能量守恒。

　　能量不可能凭空产生，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那么，任何强化状态应该也遵循着这样的规律。也就是说，普里昂的强势状态应该也会消耗巨大的能量，也就是说，时间对自己有利。

　　奔逃，并不断把眼前的东西掷向身后，企图对普里昂造成一些阻碍。白一边思考，一边做着这样的事。

　　眼看着白即将被逼到角落，普里昂露出一副狰狞残忍的笑意，他已经决定了，要把这个可恶的小子四肢全部拧断：哪怕这会让他付出不少的赔偿，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钱去勾搭那些可爱的小姑娘们。但似乎只有这样，自己身上的愤怒和耻辱才能够得到洗刷。

　　他从未想过，如果自己不去挑衅，就不会存在任何愤怒和耻辱。

　　随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白的身体如蜥蜴一般贴着墙壁腾起，尽管一只胳膊无法使用让他的速度减慢不少，但惊讶仍让普里昂一时忘了刹住脚步，一脸撞在墙壁上！

　　砰！一声闷响，然后就是周围人放肆的哄笑。

　　普里昂愈发愤怒，在这上课的大多数贵族中有不少人根本不在乎他那点小小的背景，从哄笑的人的数目来看，这些人大多数都聚在了二楼。

　　他守在地面，喘着粗气，恶狠狠的说道：“妈的，小子，有能耐你别下来！”

　　白攀在墙壁上，平静的看着他，道：“我不会下去的，您瞧，我只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小废物。”

　　这段话又迎来一阵哄笑。

　　但其实情况对白并不算好，这种攀爬技巧很耗体力，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并且，他的左臂受了不轻的伤，他至少需要找个地方做一下紧急处理。

　　对峙，白真正的优势就是他不缺乏冷静和耐心，只要普里昂稍一松懈，他就能迅速制造机会脱身。

　　时间在悄悄流逝。

　　最终结束这场对峙的，并不是白或普里昂中任何一人。在即将上课的时候，看热闹的人中终于有人走出来，站在白身前，对普里昂说道：“行了，欺负小家伙的行为到此为止，我也看足了热闹，再想打架的话，我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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