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一 只会冥想的理论派

　　白这一晚上睡的都不太好。

　　尽管没有受到爆炸的直接伤害，但他仍然吸入了不少浓烟：这掺杂着许多连卡尔都说不清的功效。他只感觉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想要抬起头，手臂却不自觉的砸向地面。疼痛使他闭上眼哈哈大笑：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这个动作本来是呲牙的。

　　更让白郁闷的是，身处爆炸中心的卡尔却没受到一丁点影响。

　　效果一直持续到深夜，他才从混乱的状态中恢复。即使这样，长时间的混乱状态也让他不能立刻很好的操纵身体：这是心理上的阴影。

　　因为这样的原因，白整个后半夜都被泡在卡尔调配的修复液中，卡尔还饶有兴趣的在一盘记录他的各种数据，很大程度上没有在乎他这个受害人的感受。直到他的身体恢复大半、洗漱完毕后来到教室，他仍觉得身上挂着黏答答的药液。

　　因为过度浸泡，白的指肚变得皱巴巴的，摸起东西时感受迟钝，好像戴着厚厚的胶皮手套。

　　仍然是魔法理论。

　　白仍然选择来到了这个教室，因为很有趣的是，今天讲述魔法理论学的不是别人，正是巴罗斯所谓的“只会冥想的理论派”。

　　今天的授课者叫做凯。

　　凯的身材修长挺拔，穿着经过改装的棕色修士服：披肩被增加了八条短短的穗垂在肩膀两侧、兜帽随意的挂在后心、下摆经过特殊的剪裁，形成了两个角度不深的剪口，露出打着金属扣的白色长靴。与常见的魔法师不同，他的头发没有留的很长，薄薄一层十分干练。

　　与巴罗斯不同，他是一名彻彻底底的八级魔法师：这种高度已经不是仅靠努力能够达到的，它代表人们对元素的契合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在这个层次，指挥五级以下的元素甚至不需要自身的力量驱动。只是一个指令，狂暴的元素就会如仆人般把敌人撕碎。所以在大陆上有这样一个共识：八级是人类实力的一个分水岭，无论那种力量体系，一旦达到八级，你就相当于完成了一次彻底的进化。

　　假如凯和巴罗斯对战，仅凭一个简单的指令，他就能使巴罗斯无法调用五级以下的元素，在招数上就可以极大的限制巴罗斯。所以当他先行一步完成进化后，他就不在意谁去说他只会冥想：至少他冥想到了八级。

　　因此，每当巴罗斯在课堂上抨击过自己后，凯站在同一个讲台上，把八级风魔法师六个字写在黑板上时，他的感觉都非常的好。

　　精心修剪的外观、愉悦的表情以及传统魔法师该有的优雅风度，这些因素让凯的人气远远高过巴罗斯。即使教授的课程相同，来听讲学生的密度却明显要高许多。只是有些女孩低声议论着，偶尔把暧昧火辣的目光投向巴罗斯，显然不是为了听课而来。

　　凯拍拍手，屋内便明显安静许多。

　　“好了，孩子们。神给了我们学习的时间，我们要合理的使用它。”

　　凯的声音清晰爽朗，在借用了魔法扩音的手法后，他的声音仿佛在每个人耳边想起一般：“我的魔法理论核心在于：基础。”

　　“我想，你们都已经听过巴罗斯先生的理论了，很不幸，我就是那个只会冥想的家伙。”凯说着，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这带来一阵哄笑。

　　“而且更不幸的是，我在这里却需要借用这位先生的理论：点、线、面，然后是我们所居住的世界。万物都有基础，即使浩瀚的星海也是通过一个点扩散而来。如果与世界相比，你和我的确很渺小，但同样的，我们也可以把自己看作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奇点：相似、却不失个性。”

　　“巴罗斯先生极为重视适应力，的确，我不否认适应的重要性。但是孩子们，战斗的主体还是人。每一寸规则对人们都具有相同的约束力，在这种条件下，人的力量是不可忽视的。作为一个个点，我们是否有可能成为线、面甚至是强如星空般的个体呢？”巴罗斯微笑说道：“在我眼里，孩子们，你们弱小，但绝不卑微。”

　　比起巴罗斯一个人的激动和讲述，凯的课程里代入了不少互动，尽管在白看来，这些互动完全可以用来讲述些更有用的知识。但很明显的，这种互动以白不能理解的方式发挥着自己的作用：带动课堂气氛。

　　“规则凌驾于我们之上，但就像圣典中所述：神平等的赐予每个人水、空气和阳光。世界对每个人是公平的，而在我们的层面上，根本无需考虑改变规则这种事情，在同样公平的规则下，我们这些个体能够发挥多大价值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能做到什么。”

　　“因此，了解自我、脚踏实地的变强是很重要的事情。积累，变强的重点就是积累：由两边产生质变。在我看来，力量的构成其实并不复杂：无非就是个人等级、装备、特化方向以及对这些的应用和应变能力。而在魔法的角度上，能够影响等级的就是每个人的适应属性。”

　　适应属性即个人身体第一次产生异化时带来的能力。有些人可以感知并操纵热量，那么他就可以修炼火属性。有些人对已产生的矢量更加敏感，他们或者修习弓箭，或者成为一名风魔法师。

　　这种生成的能力通常伴随着一些器官的改变，因此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器官会逐渐生长、成熟、衰老和死亡。尽管有些人可能产生出第二，甚至第三次异化，也就是所谓的天赋异禀。但第一次异化伴随着身体的时间更久，也就通常更强。

　　有趣的是，能力器官的增长有时会带动其它器官的更新甚至进化，这在某种意义上延长了寿命：在肉体强化系的修行者中，这种现象尤为常见。

　　“对于一名魔法师，日积月累的冥想是必修的功课：每次冥想都是与自身的一次交流，让你更深刻的理解自己的能力。修行好比徒步旅行：我们每次只能踏出一小步，但在许多次步伐之后，我们回头远望，却会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走了这么远。想象一下，到那时，你会有怎样的愉悦心情呢？”

　　“接下来，我们来探讨一下魔力的本质……”

　　在凯看来，魔力其实如氧气一般存在于世界的大多数角落。在破晓后，人类的身体发生了不少改变：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魔法特化的成年人不再需求过多的水和蛋白质。那么，形成这种状态是不是因为魔力挤走并代替了这些物质维持身体呢？凯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

　　实际上，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已知的组织或个人发现过具现化的魔力。曾有一些疯狂的家伙试着抓住一些魔法师，解剖开来，想要找到魔力本身。但当手术刀切开皮层的时候，他们只发现了更少的血管和失控后松弛的肌肉。

　　魔法师并非都是常年咳嗽、体弱多病的家伙。相反，有不少魔法师很注重健身。

　　凯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抬起自己的胳膊，炫耀似得拧了拧肌肉，然后继续说道。

　　“尽管魔力的具现体没有被人们发现，但修炼魔法的人还是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在施法时可以清晰的体会它流失的过程。除了储存魔力、提高自我认知外，冥想还可以让我们更清楚的了解自身有多少魔力储备。这些数据在危机来临时，可以让你更好的应对，而不是做出一些充满浪漫主义的攻击。”

　　直到这时，凯才隐晦的对巴罗斯进行了反击，且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

　　白说不清两人的理论中哪一个更贴近真实，但他能感觉到，仅在两人的针锋相对中，更激进的巴罗斯反而落了下乘。

　　凯的论调其实不需要长篇大论来讲述：无非是基础的重要性、魔力的累积、坚持和努力。在叙述完这些后，凯还有不少的时间来讲些风土人情：他经历过的趣事、大陆野史以及某个毫无品味，建立的像旧时代战争堡垒一样的魔法塔。

　　相比正儿八经的授课，这些内容反而更受学生喜欢。

　　白也很感兴趣，对于大陆野史。

　　休斯这片大陆上本来只有一个国家。这样说或许还不够精确：应该说，整片大陆曾经是一个国家的一部分。

　　芙凯。

　　在破晓前，芙凯因其绝强的战争科技不断进行侵略、殖民。在其它国家终于意识到危机，联合起来抵抗它之前，芙凯的版图已经环绕了整片母星一周。无论太阳怎样转动，日光总会落在芙凯的一部分徒弟上，因此在公国间，芙凯还有另一个称呼：日不落帝国。

　　破晓来临后，初的两年，芙凯仍凭借旧时威望占据统治地位。但大量版图带来繁荣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压力和邻国觊觎。在确认科技被大量废弃后，一些二级强国终于耐不住性子，咬了芙凯一口。无法给出与版图匹配的强硬还击的芙凯就成了破晓后最大的蛋糕，被邻国迅速侵略，瓜分。

　　时至今日，芙凯已经被彻底打消了锐气，蜗居在西大洋某片小岛上。

　　除了这点内容，凯所畅谈的其它趣事被白最终过滤掉了：他对哪里的姑娘比较漂亮、传说中存在但从未被捉住过的巨大水兽并不感兴趣。至于某个毫无品味，建立的像旧时代战争堡垒一般的魔法塔，白已经参观过、并在里面饱受蹂躏。

　　所以白有了闲暇的时间去观察下四周的同学。

　　与昨天相同的是，第一排仍然很空旷：除了卷发少年外没有任何人到来。似乎这些孩子并不在意自家挖空心思搞到的好位置，他们宁可睡个更香的懒觉。

　　在自己左边坐着一名有些肥胖的小伙子，白似乎见到过他：在食堂的时候。即使现在正在上课，小胖子也不住的偷吃着食物。但其实连白都清楚，从讲台的角度上，这家伙的小动作可以被看的一清二楚。

　　至于后面的同学，除了第一堂课就呆在教室的人外，新增的大多是女孩子。她们三五成群的堆在一起，偶尔交头接耳，偶尔偷偷嬉笑。有些花痴的孩子，自上课起就直勾勾的盯着凯，抑或是在本子上胡乱的画些什么。偶尔会低下头，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只有一个女孩单独坐在远处，本子上记得满满的。

　　女孩戴着细框眼镜、马尾、穿着很普通的制式校服。她一直低着头记录，即使在凯讲述自身经历时，他的笔也没有停下过。这种无差别的记录方式和白的记忆力倒是极为相似，这让白颇有些感兴趣的意思。

　　在下课钟声终于传入耳朵的时候，白明显的感觉到有些无聊：在他看来，这堂课中浪费了过多的时间。但与他相反，不少孩子充满热情的与老师告别，大多莺声燕语。

　　白没有需要收拾的东西，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踏上了回到毫无品味的魔法塔的道路。

　　这次，他驾轻就熟。

　　似乎他已经成功的梳理好从教室到魔法塔的道路信息，尽管白不理解这条道路的构成原理，但在需要拐弯或是直行的地方，大脑总会迅速的给出相关信息供他参考。

　　当终于站在魔法塔大门前的时候，白却本能的感觉一阵阵危险。昨天的事仍然历历在目，所以在白眼里，这座魔法塔有如洪荒猛兽，仿佛大门都长出了长长的獠牙。而正在向里面走入的自己，几乎就是只不自知的羔羊。

　　摇了摇头，白把这些念头赶出脑袋，尽可能的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推开了大门。

　　然后，他就看见了约书亚。

　　整洁的白袍，一脸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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