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火攻
阴暗、冰冷、还有腐臭。
这就是污水道内部，劳拉微微皱了皱眉毛，对白说道：“这地方的环境太容易造成回声了，这可不是逃跑的好路线，声音会为他们指明方向的。”
“我知道。”白微微点头，尽管在晦暗的环境里，这个动作变得微不可见。他稍稍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并没有着急逃跑，而是不断的抬起一些报废的石板，把它挪到其它位置。
白一边领着劳拉缓慢推进，一边用匕首柄凿击墙壁。本来这个声音微不可闻，但通过通道的折射和放大，这声音被清晰的传到了洞口螺鼠一行人中。
“在里面！”听见这细微的声响，被金钱冲昏脑子的手下举着火把，冲入通道中。
白一边前进，一边继续敲击着墙壁，这种行为仿佛挑衅般的撩拨着螺鼠的手下，使他们的步伐不断加快。
“哎哟！”
“你鬼叫什么，吓我一跳！”
“草，我还被吓一跳呢！刚才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下水道乱七八糟的，绊一下能怎么的！”
“你们两个，别墨迹，继续追！”螺鼠站在队伍中间，催促道。
“哎哟草，这破地方怎么这么乱！”
前方又一次传来了绊倒的消息，一次两次还没什么，次数多了，螺鼠就开始狐疑和有点紧张。但他又不能带头发慌，只好恨恨的吐了口唾沫，张口嚷嚷：“继续追，看着点脚下！”
白和劳拉停在了通风口处，白试着拽了几下开关，没有奏效。
年久失修，开关早就锈蚀变形，对于白的力气而言，打开它需要不少功夫。他没有犹豫和逞能，道：“劳拉姐姐，你试试能不能拉动它。”
“还说不是小家伙，这种生锈的铁锁，我用蛮力都能破坏。”劳拉把手握在把柄上，正欲发力，白就打断了她的行为。
“等一等。”
“等一等？”劳拉有些疑惑：“我们不是要从这里出去？”
“相信我。”白突然凑到劳拉身前，压低声音说道：“稍等一会。”
脚步声逐渐接近。
来了。
当螺鼠走过通风口前的拐角，正看到白站在通风口前，狞笑着盯住他，然后喊道：“开！”
开？开什么开，这小子被吓糊涂了么？没有给螺鼠太多思考的时间，劳拉迅速打开了开关，然后一脚踹在铁门处，哐当一声，铁门瞬间被踹飞。
几乎同时，白一转身撞在她身上，迅速把她扑倒在地。
风直接沿着孔洞涌入！
前排的火把瞬间熄灭，突然的风让他们没有准备，踉跄后退两步，正撞在身后的人身上。
“草，你就不能站……哎哟，火儿！”
不知谁的火把蹭到了别人的衣服，零星的小火本不难扑灭，但有着混乱和拥挤的空间下，这点小火越染越大，顺着衣服蔓延到皮肤！
“嗷——”
被点燃的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挣扎间又点燃了其它人，火势一触即发！
被算计了！
螺鼠见状，慌忙带着一部分手下后退，同时大声嚷嚷：“没沾上火的人都分散，分散！”
惨叫声中，他的声音着实有些不起眼，但还是有一部分手下听见他的话，迅速向后撤离开来。但尽管如此，这种撤离杂乱无章，绝对谈不上秩序。
忽！
火势沿着衣服，终于蔓延到沾满污水的地方，几乎一瞬间就爆出一团火球！
下水道的污水驳杂，其中有很多易燃的东西，且废弃的油脂导致这种火焰难以扑灭，所以子啊这团火球后，没有及时撤退的人几乎接连沾上火焰，瞬间加入哀嚎者的队伍之中！
当第一个人倒在地下的时候，污水表层也被点燃！
蔓延！
下水道迎来了少有灯火通明，只是这灯是污水道本身，燃烧的是人！
火迅速推向螺鼠的方向，眼看就要黏上他的靴子，螺鼠一瞪眼睛，直接把两个手下推到火焰之中！借此稍微阻挡了一下火势后，他用力拨开身后的手下，大步逃向出口！
被拨开的手下不敢也来不及计较什么，鬼知道下一秒被点燃的是不是他们，于是在火焰的威胁下，螺鼠一行又重新退到排污口。然后，在螺鼠狠利的眼神下，一个手下直接把下水道的门推上，搬下把手，直接锁死！
这意味着外面的人终于安全，也意味着里面的人必死无疑！
这一下子，起码损失了三十多人！
螺鼠这样想到，面色阴沉。他守在洞口，等惨叫声和火光全都平息了，才恨恨的扫了一眼手下，沉默不语。
可是哪怕傻子都能看出这沉默下的愤怒，所以被他扫到的手下大都一哆嗦，垂下脑袋不敢吱声。还有的颤抖着，装模作样的想要打开排污口的圆门，尽管他们不想进去，但面对一些尸体总好过面对暴怒的螺鼠。
“回来！”
螺鼠大喝一声，脸上阴晴不定，他恶狠狠的说道：“现在回去看？人家早不知道跑到哪了！除了烫烫你那爪子外还有什么用！”
沉默一会，他把目光转向一个手下，阴恻恻的说道：“我的那个存钱点被抢的事，有多少人看到？”
被他盯住的手下一阵恶寒，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整，整条街都知道了……估计。”
“估计？”螺鼠的语气越来越阴沉，他缓步走向这个手下。长靴行走时特有的声音仿佛敲在手下的心口一般，让他不住的颤抖。
螺鼠的速度突然爆发，掠过这名手下。手指直接扣住了另一个人的咽喉，稍一发力，活活折断了手下的脖子！他抽回手，看着手下的尸体从手间缓缓滑落，也不擦擦手上的血液，狞笑着说道：“好，好，整条街都知道了。”然后，他一指刚刚的手下，道：“你，去库房找一套差不多的皮甲，给他换上。再在他身上捅几个口子，把他的脸砸烂，就说人抓到了！”
“是……是！”被指到手下如蒙大赦，逃跑般的离开了队伍。
日出未至，鱼肚白。
白和劳拉不紧不慢的走在路上，他们用三个铜板买到一块硬面包，然后分别用半块面包换到了其它乞丐的衣服，找了个遮光的地方，也不多避讳，当着对方的面就换下了之前太过肮脏的衣服。
即使换了衣服，想来两个人身上的味道也不怎么样。好在刚从污水道出来，劳拉的鼻子都已经麻木了。
但白不同，不知道为何，白的鼻子没有一点麻痹，而是讨厌却准确的反映出了两人身上哪些部分的味道很差，差到什么程度。
这着实够煞风景。
白不由的苦笑了一声。
换好衣服后，两人绕了一个大弯子，才重新回到贫民区附近。
“小家伙，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劳拉的语气中颇有些惊讶的意思，实际上，在她的记忆里不是没有火攻的知识，但这种知识绝不是一个贫民区的小孩能够了解的东西。而且从白应用的流畅程度来看，他对这个知识的熟悉度不仅仅是了解。
“我……也不太清楚……呕。”白摇摇头，他只要一张嘴，就能感到一阵阵恶心，好在两人没吃早饭，吐不出什么东西，他干呕了一阵子，才喘着粗气说道：“只是觉得……我们怎样跑……也跑不过一群人的堵截，不给螺鼠制造出……必须处理的新麻烦，我们是没有机会逃脱的。对于螺鼠而言，再没有什么比损失了大量手下却……无功而返更值得掩盖的事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这里面的道理显而易见。我是想知道，你是从哪里了解到火攻这种知识的。”
“火攻……？”白只疑惑了片刻，然后迅速的反映过来劳拉所指，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老爹曾教过我，油脂……可以在水面点燃，而贫民区的污水实际上有很多……很多油脂，只是不能食用而已。”说着，他顿了一会，待呼吸渐渐平稳后继续说道：“而排污口打开后，被阻隔在外的空气大量涌入，必然会造成短暂的拥挤并导致火把撞到人的身上。所以我在沿途布置了不少可能绊倒他们的障碍物，这会让他们中的一些人不可避免的染上油污，成为这次反击的导火索……”
“停一下。”劳拉皱了皱眉：“这些都是你的老爹教的？”
“这些东西的特性是老爹教的，把它们组合起来，构成这次反击是我自己做的。”
“就在那短短的时间里？”
“不。”白摇摇头：“我过去数次思考过怎样在贫民区生存下去，这些反击方法都是在过去的日子里一点点设计出来的，这次，我只是选择了一个比较适合我们的应对方式。”
“小家伙，你可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劳拉揉揉白的头发，说道：“你该把这个智慧用到更广阔的地方，相信我，你不会一直呆在贫民区的。”
“老爹以前也这样说过。”想起老爹，白的表情突然有些失落。
“你的老爹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劳拉轻轻的抱了一下白，然后继续说道：“小家伙，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白沉默了一会，摇摇头，然后说道：“劳拉姐姐为什么这样问？”
劳拉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白脑中的常识或许并不完善。她看了看已经隐约露出影子的废弃工地，用少有的平静语气说道。
“白，你所应用的这些知识虽然浅显，但绝对不是贫民区的老乞丐应该知道的。或者说，知道这些知识的人，不该会沦落成一名乞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白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片刻，他重新抬起头，突然问道：“那么劳拉姐姐呢，你明显也知道这些知识，为什么会留在贫民区？”
劳拉面色一僵，眼睛短暂的失去神采，一瞬低落。但她很快的恢复了笑容，尽量使自己笑的自然些，然后说道：“关于这件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白呢。”
“那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白不依不饶的追问。
“什么时候……”劳拉停住脚步，咬住嘴唇，好一会才继续说道：“等你能打得过劳拉姐姐，我就把它告诉你。”
劳拉不知道的是，尽管她已经迅速的作出掩饰，但那一瞬间的低落却被白精准的捕捉到，且记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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