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礼物
冷风褪去，迎来的是新的春天。
贫民区的春天并不怎么令人愉悦，但总归好过寒冬。枝桠伸展、生物也有了活性，开始外出觅食。对于贫民区的人而言，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进行一些别样的狩猎来获取食物。尽管贫民区周围的生物大多因为污染产生或多或少的变异，但至少它们是肉食。
白的身体还是很弱小，他裹着一件没有太多补丁的长袖衣服：那是他用利齿兔肉和老人换来的。老人总是能弄到不少好东西，并用它们和自己做出一些条件不错的交易。
是的，交易。
除了每天教给自己一些词汇外，老人给予的一切都是有条件的：可能是一些简单的打扫，可能是小小的跑腿任务。用老人的话来讲就是，有付出才会有回报，这就是交易的本质。
白在记住这个词汇的一周后，开始试着主动获取一些他认为很好的东西与老人提出交易。这个行为让老人十分欢喜，哈哈大笑，当天还多给了他一块面包。
老人的欢喜等于面包，好像又不完全等于面包。
一个奇怪的公式就这么在男孩脑中形成。
蹲伏，小心翼翼。
在多次狩猎利齿兔后，白开始把目光投向更大一点的生物：变异豺狗。
变异豺狗是少有的比原生物还要弱小的变异物种：它的牙齿不再锋利，而是变成和人类类似的扁平牙齿，爪子也变成了肉垫。这让它们通常没有太大的杀伤能力，只能靠犬科动物与生俱来的肌肉来进行狩猎。
白把一块风干的利齿兔肉放在地上，旁边用木棍支起一个破箩筐，用绳子远远拴着。变异豺狗的视觉很差，白觉得或许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捕捉一只变异豺狗：它身上的肉可是足够的多，甚至比自己的身体还要大上那么一圈。
白整整蹲了一个上午。
没有豺狗的身影，倒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哎哟，瞧瞧我捡到了什么，一块肉干！”一只破革靴踢翻了箩筐，靴子的主人十分得意的嚷嚷着：“看看这小傻子是想拿它干嘛，捕猎吗？”
夸张的哄笑。
白能清楚的认出，这家伙就是曾经把自己狠狠按在地上，并将面包从自己怀里扯走的家伙，白很记仇。
“还给我！”
白愤怒的喊道，时间仿佛和几个月前重叠。
不同的是，对方孤身一人。
“还给我！！”
白迅速冲向对方。与瘦小的身体不同，白爆发出的速度还算不错，至少在十岁的孩子身上算不错的，但与成年人还有差距。
砰！
白像个破布口袋般被踢倒在地。
“还给……！”
小腹被革靴重重一踢，恶心的感觉让白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出不少。
“哎哟，小杂种，几个月不见敢和我叫真了！”对方提起白的身体，一甩手又扔出去，白的脑袋撞在干枯的树桩上，一阵眩晕。
冰凉和温热交杂的感觉从后脑传来。
流血了。
白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多大声音。
“你说什么？”对方见状，不由自主的把耳朵凑过去，想要听听他在说什么。
白突然握紧拳头，重重砸在男人脸上！男人惨叫一声，踉跄着后退。白迅速抓起箩筐，抡圆了重重凿下。
“啊——！”
男人发出痛苦的尖叫，白的手一哆嗦，随后又咬了咬牙，迅速把箩筐压在男人脑袋上，搬起一块石头用力砸下！
箩筐的枝条直接被扎进了男人的面皮内，男人更剧烈的惨叫，一脚踢开了白的身体，挣扎着想要扯下箩筐。
白撑起身子，咬了咬嘴唇，没有太多犹疑，又找到一块石头。瞄准男人的膝盖，用尽力气砸在上面！
男人发出含混和愤怒的吼声想要捉住白，膝盖的疼痛却打断了他的行动，还未重新稳住身体，白就抬高手臂，接连砸在他身上的！
一下，两下，直到整块石头都变得鲜红，手臂开始脱力颤抖，白才停下动作！
男人的身体已经被砸烂不少地方，他无力的瘫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然后在他恐惧的视线中，白找到一块大石头，用力举起，瞄准他的头部！
“不……别杀我。”
男人恐惧的用力喊道，白犹豫了一下，又缓缓放下。
“如果杀了你，我就没有面包了，这是约定。”
白反复念叨了几次“约定”后，又把石头扔在一边，捡起肉干飞速离开。
直到晚上，白才拎着一只利齿兔回到老人的遮雨棚。他噘着嘴巴，很不开心。这一天不止没有捉到变异豺狗，还损失了一只箩筐，他感觉自己亏大了。
一只箩筐可是要三只烤熟的利齿兔才能换得到。
拉开破布帘，回到屋子。
“你身上有人类的血腥味，今天你做了什么？”
一进门，白就看到老人严肃的看着自己。他一哆嗦，连利齿兔都掉在地上。
“我……我没杀他。”白有些心慌，他后退了两步，道：“他要抢我的肉干，我才打伤他的！”
老人愣了一下，盯着白的眼睛看了一会，随后轻叹了口气：“别紧张，慢慢说。”
白犹豫了一下，低着头，一五一十的把过程讲给老人。老人听完后沉默了一会，掏出一块面包递给白，然后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么你没必要这么紧张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白，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杀人么。”
白犹豫了一会，试探着说道：“因为……因为杀人是不对的？”
老人突然咧开嘴笑了，他摇摇头，道：“孩子，或许我现在说的话你听不懂，但是你要记住它们：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我希望你不要随意杀人，并不是想要禁止你的这种行为，更多的是希望你对生命抱有一种尊重的态度。”
“我确实听不太懂。”白疑惑的摇摇头，指了指地上的利齿兔：“可是，它们也是生命，为什么我将它们捕回的时候，您反而很开心呢？”
老人一愣，反而没能答上白的问题。
“是啊，为什么呢。”他喃喃道，把目光也转向利齿兔，死亡后松弛的兔身缓缓渗出血液，顺着插在身体上的木棍流下、滴落。
夜。
星空对于地面上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公平的，无论是公爵领还是贫民区，仰头所见都是如撒满银粉的蓝黑画布般的广袤星河。在她面前，任何人都如孩子般稚嫩和青涩，老人坐在遮雨棚外，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在等我？”
一个女人的身影凭空出现，她浑身掩在兜帽罩袍下，看不清面容。但罩袍下依稀透出的玲珑曲线已经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美感，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绝不粗糙。
老人很是打量了她一会，缓缓开口。
“我在等人，却不知道在等谁。”
“那就当做是在等我吧。”
老人嘿嘿的干笑两声，回应道：“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暂时。”女人盯着遮雨棚看了一会，随后，幽幽开口。
“我只是想看看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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