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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决黄河水淹二军,风雪夜三路败退


  泾原军冲破西夏军阵、直扑城门的那一刻,西夏守将急的尿都要出来了。然而,距离灵州城咫尺之遥的刘昌祚忽然停止了冲锋。城门外、城楼上,目瞪口呆的夏军一个个愣在原地,傻傻的目送宋军鸣金收兵。

  回过神来的西夏守将以最快的速度把人马收拢入城,然后砰的一声放下城门。城门外,飞扬的尘埃还在空中飘舞;城门内,“见证奇迹”的西夏守将惊魂未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谢天谢地,总算是捡回了一颗脑袋!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高遵裕一道荒唐的命令挽救了西夏灵州城。西夏全体将士都应该向他献上最高的敬意!

  三天后,高遵裕带着环庆军团,浩浩荡荡的抵达灵州城下。他把刘昌祚叫过来,先晾在一边,过了许久,开口问道:“你给本帅汇报一下,现在这里什么情况?”刘昌祚说:“差点打下来了,因为您的军令,停止了进攻。”然后又补充道:“灵州现在是孤城一座,我们两军已经会师,现在将近三十万人马,如果合力围攻,不日可下”。

  大家猜猜高遵裕是怎么回应的?他告诉刘昌祚:“你带泾原军退出阵地,攻城的事情交给我环庆军来办。”在高遵裕看来,只要派出一万名士兵,一人扛一个土包,直接就能堆到灵州城楼上了。刘昌祚又是无可奈何的执行军令,将环庆军撤到外围,乖乖的把阵地让给了高遵裕。

  高遵裕为什么能这么牛气?凭什么刘昌祚对他就这么言听计从?这事得从神宗说起。在西征之前,为了挑选统帅,神宗在帝都召见了许多高级将领,包括高、刘二人。

  要说这高遵裕来头可大了,前文只说他是高太后的叔叔。其实,他爷爷更牛,是一代名将高琼,指挥宋军打赢了“澶渊战役”,射杀了辽国大将萧达凛,后来宋辽两国就签署和平协议了嘛,也就是《澶渊之盟》。这高遵裕本人也并不是个废物,他在宋辽边境、宋夏边境先后镇守了将近二十年,那也是从来没吃过亏。而且,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长——能吹牛!你想啊,这高遵裕本身是名将之孙,侄女又是皇太后,神宗皇帝等于是自己小外孙(高遵裕比神宗大二十岁);自己身为边关宿将,又经常搞出点小胜利,几十年下来,养成了他狂妄自大的性格。

  高遵裕每次入朝觐见皇帝,那阵势基本上都是来开宣讲会的,各种侃侃而谈,口若悬河,天花乱坠(当然少不了自吹自擂),现代心理学对这种人有个专门的描述:表演型人格。神宗皇帝从小就听这个小外公侃大山,对他特别崇拜。神宗有一个特点,特别喜欢能说会道的人,他重用的人基本上都是这种类型,所以这个高遵裕自然就得到皇帝的青睐。

  反观刘昌祚,典型的一个不善言辞的老实人。他口才一般,不会那种激动人心的即兴演讲。正因如此,他往往需要依靠身先士卒,以实际行动来拉动士气。他在战场上是一往无前的犀牛,势不可挡;然而到了朝堂上,仅仅是面见皇帝已经让他紧张兮兮了。在与神宗短暂的“面试”中,刘昌祚表现的非常木讷,既没有什么清晰的战略思路,又没有什么惊人妙语,甚至都不会喊两句必胜的口号。神宗对他着实没有半点好感,如果不是看着他以往战绩的份上,也许连个代理司令的名头都不会给他。

  在大军出发前,神宗给高遵裕发私信(皇帝内诏,不是朝廷公文):那个刘昌祚我很不喜欢,如果你也看他不爽,随时可以撤了他。所以高遵裕敢这么横,而刘昌祚只能窝窝囊囊的逆来顺受!可怜的刘昌祚啊!他在战场上是那么勇猛的男人,敌人敬畏他如鬼神,自己人却欺他如猪狗(由此可见,老实人吃亏的传统,至少从一千年前宋神宗的时代就开始了)!

  高遵裕不但把刘昌祚和泾原军晾到了一边,明目张胆的强军功。甚至还下令,让刘昌祚把兵权交给泾原军的副将。然而刘昌祚的副将非常具有正义感,委婉的拒绝执行命令——这个敢于抗争的男人名字叫姚麟,他的数位子孙将在数十年后左右这个国家的命运,此为后话。

  高遵裕带着他的环庆军开始攻城了。然而原本被派去坐冷板凳的刘昌祚也没能够闲下来——他在环庆军的外围连续不断的阻击各路西夏援军——其实这样的搭配倒也不坏,如果高遵裕的实力能够再强一些的话。大概你们都明白我的意思了,呵呵,灵州城当然不是一万个土包可以搞下来的!

  狂妄自大的高遵裕自食恶果,他在灵州城下捣鼓了十八天!这是多么漫长的十八天啊!原本被指派看风景的泾原军已经打败了好几拨西夏援军,而且还缴获了大量的战利品。看到环庆军攻城那么辛苦,好心的刘昌祚分了一点缴获去慰问他们,却被高遵裕高傲的拒绝了——他不接受赠与,他要出钱购买。这样的行为已经不是矫情了,好心前来送礼的泾原军遭此侮辱,一群年轻的小战士当场就要拔刀砍人,幸好被刘昌祚及时制止了。

  很快,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环庆军粮草耗尽。顾全大局的刘昌祚,果断的将自己的粮草分给高遵裕,然而这个可恶的高国舅还是不领情。他命令刘昌祚去砍树,说是要制作攻城塔——大家想想,灵州那样的黄土高坡,能有什么好树?况且西夏守军早就坚壁清野了——这明摆着就是整人!果然,高遵裕借口刘昌祚无法完成军令,居然要将他处斩。这下不管是泾原军,连环庆军的将士们都看不下去了,数十万将士全体抗议。高遵裕终于是不敢犯众怒,就此作罢。

  可怜刘昌祚一员猛将,经过高遵裕几番羞辱,被气的一病不起(就这样也没造反,真的是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灵州城下,环庆、泾原二军团之间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这时候,负责后勤的转运官看不下去了,主动出面说和。此人名叫范纯粹,是一代名臣范仲淹的儿子,他的面子还是很大的。范纯粹找到高遵裕,一夜长谈,各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把那个可恶的高遵裕说开了窍。

  第二天,范纯粹带着高遵裕主动到刘昌祚帐中探望病情,说了许多好话。高遵裕也向刘昌祚赔礼道歉,算是给之的各种恶劣行为做了忏悔。两位主将终于握手言和,然而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由于高遵裕的各种任性折腾,两路大军在灵州城下困了二十多天,凛冬已至。虽然刘昌祚缴获了鸣沙洲数万吨的粮食,但全军都没有御寒的衣物、炭火(大家想想,前面要砍树都找不到)。将近三十万的大军身着单衣,集体在塞北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打哆嗦,被城内吃饱穿暖的西夏守军各种看笑话,非常的悲催。

  气急败坏的高遵裕单骑跑到灵州城下,嘶声裂肺的劝降喊话:“西夏的狗崽子们,你们怎么还不投降啊!快给老子开城门,否则攻破城池之后,鸟兽不留!”这样毫无威慑力的泼妇骂街,当然只能招来更恶毒的反击,守军们笑嘻嘻的回答:“老小子,有本事你自己上来啊!”城门前上万宋军将士看到主帅如此丢人现眼的一幕,冷不丁体温又下降了几度,从头到脚都凉飕飕的!

  西夏的守军们不止是在看热闹,他们还在等着看一出大戏。

  灵州城背靠黄河,依山而建,可谓是表里山河,易守难攻。在高遵裕顿兵城下的十八天中,各路西夏援军被刘昌祚陆续击败之后,并没有作鸟兽散,他们想出了一条非常狠毒的妙计——决黄河。

  古有关羽水淹七军,今有灵州水淹二军。一群西夏民夫(辅助兵团,正规军在守城)挽起裤腿,兴奋地挥舞着锄头。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冰冷的黄河水从决口缓缓渗出,一点点的越渗越多,一点点的越流越快,最后变成一到跳跃的巨龙,伴随着山石滚落的响声,向着宋军营盘奔涌而来。

  面对弥漫而来的黄河之水,宋军的第一项举措居然不是逃跑,而是就地修筑堤坝,妄图把河水挡在营寨之外。因为这是冬季,水位并没有到万马奔腾的级别。然而有一个人已经看到了危险,这个人叫种诊,是种谔的亲哥哥,泾原军的高级将领。他告诉高遵裕,虽然目前水位并不高,但是按照最近的天象判断,暴风雪很快会来临,一旦河水结冰,三十万湿漉漉的人马将变成冰雕,活活冻死在灵州城下。种诊明确告诉高遵裕:灵州已经无法攻克了,请大帅撤军,保全这三十万人命。

  按大宋军法,如果没有接到朝廷圣旨,擅自撤军,统帅要被斩首。然而一直在扮演丑角的高遵裕,此时出乎意料的展现了人性的光辉。仿佛祖先的灵魂附体,他接下来的举动没有辱没爷爷的名号。他说:“以我一条人命救三十万生灵,值得!”高遵裕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下令全军撤退(有人认为,他有可能是为了自己逃命方便,但无论无何他没有抛弃大家)。大军开拔不久,果然,大雪纷纷、扑面而来。

  看到宋军弃营而走,西夏守军再一次开门出击,虽然这一次他们占尽优势,但还是选择谨慎的一路远远尾行。由于黄河决口,许多之前干枯的河流都开始涨水,高遵裕下令拆开抛石机来搭建浮桥。

  逮住宋军过河的机会,夏军兴奋的冲杀过来,却发现有一员大将端坐在水面上(大约是个木头台子,被水浸没了)挥舞长剑,指挥岸边的宋军结阵抵挡。那个男人是刘昌祚,他拖着病体,主动率领泾原军担任殿后任务,掩护大军先撤。

  刘昌祚在灵州、韦州交界处坚守数日,打退夏军多次进攻。高遵裕因此得以带领主力安全撤回韦州。在韦州城下,大军乱哄哄的挤作一团,各自庆贺逃出生天,全都松了一口气。就在高遵裕拖着疲惫的身躯入城之时,一支西夏的骑兵部队突袭了他们。慌乱之中,宋军伤亡惨重。

  如同西夏人预料的那样,严寒、风雪,乃至于河水都变成了他们的盟友。老天爷站到了西夏这一边,用自然之力狠狠惩罚了侵略的宋人。

  被惩罚的不止是泾原、环庆二军,还有种谔的鄜(fū)延军。种谔军团离开米脂之后,一路高歌猛进,迅速攻占了银州(今陕西米脂县银州镇)、夏州(今陕西靖边县)。然而种谔占据的全是空城,坚壁清野的夏军早就弃城而走,躲到高山险阻之中了。然而遵照皇帝的旨意,勇猛的种谔军团还是继续前进,攻占了盐州(今陕西定边县)。至此,距离种谔军团和灵州城之间,再无半座城池。种谔决定在盐州稍作休整,等待粮草补给,然后一鼓作气直扑灵州。

  就在种谔坐等粮草的时候,银、夏二州藏匿的夏军,偷袭的种谔军团的运粮队,劫掠了全部粮草。种谔军团的粮草日益短缺,很快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正当军团士气动摇之时,老天爷又神补刀的给他们来了一场暴风雪。在饥寒交迫之中,三万多来自帝都的禁军首先扛不住了,他们没有等到种谔下令,在一位禁军军官的带领下集体当了逃兵,就近向延州奔逃。很快,郁闷之中的种谔接到圣旨,“诏令班师”(圣旨应该很早就在路上了,大概也预计到他粮草不足),旋即退兵。可叹勇猛的种谔军团啊,他们没有被任何敌人所压到,却败给了饥饿与严寒!

  三路大军就这样各自败退了。虽然在千里之外的兰州,李宪的秦熙军团依然在继续突击,他们在三万吐蕃盟军骑兵的配合下,奇袭了西夏在祁连山南部的避暑皇宫——天都山,那是西夏皇室五代人精心打造的祖宅!李宪军团将整座皇宫劫掠一空,并且付之一炬。然而,这种战术的胜利已经对大局无所裨益。

  毫无疑问,由神宗皇帝精心策划,轰轰烈烈的五路伐夏,失败了。在塞北凌冽的寒风暴雪之中,战争双方的攻守形势已经发生逆转,现在轮到夏军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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