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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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佑二年，盛夏七月。
在宋国西南驿城附属的归去来庄西北角，一名少年书生从一栋乌瓦白墙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用绳子将门栓好后，少年书生将腰后别着的书卷取到面前，低声吟诵着往学堂赶去。
一身天蓝色的粗布文士衫，罩在少年书生有些瘦弱的身体上，略显空荡。他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肤色略白，身材硕长。
淡淡的夏风撩起了落在他额前的散发，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眸中闪烁着些许忧郁，然而这忧郁又不同于哀伤跟绝望，反而带着几分刚毅。
这名少年书生叫做李尔，并不是归去来庄人氏，乃是庄主晁居士与教书的张先生在外采药时捡回来的。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仙么？”少年书生看着手中的书卷低语道。
紧接着他又仿佛已经有了结论似的低声道：“一定是有仙的！否则我从哪里来的，就解释不通了！“
“只要我认真修炼下去，一定会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李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眼中露出几分坚定。
从李尔借住晁居士的祖屋到学堂要经过村中的一颗大槐树，此刻大槐树下或坐或站了几个小孩。见到李尔近了，就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将李尔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小孩道：“李尔哥哥，给我们讲个故事吧！我想听王大人埋伏东夷的故事。”
另一个小孩抢着道：“不！我要听李尔哥哥将四海经的故事。”
四海经是孩童们最喜欢的一本书，最主要的原因是，在这本书里除了山川地理的介绍之外，还有很多神话民俗故事。
“乖啊，李尔哥哥要去学堂，否则张先生就要用那个又宽又大的戒尺打李尔哥哥的手掌了。”李尔向几个小孩道。
“废物！”一个尖酸刻薄的童音冷不丁的传来，李尔循着声音往大槐树底下看去，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正在跟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讲道：“难怪石昊哥哥一直都说李尔是废物，今天石教头测试学生的基础剑法，他居然要去学堂。以前别人说他是傻子我还不信，现在看，他还真是傻。就凭这样的傻子，居然还想跟石昊哥哥抢二妮姐姐。呸！”
“就是，那时他还叫哑巴呢！有很长时间不会说话。”
“石教头最是严厉，他居然还迟迟缓缓的往学堂去，等下被石教头发现了，少不了一顿罚。”
因了几个小孩提醒，李尔终于想起今日是石教头测试点拨大家基础剑术的日子，这是为了数日后的龙骧军选拔做准备。因为这件事情，学堂里的张好古先生还给大家放了几日假。
一拍额头，李尔暗道：“糟了！怎么将这么大件事给忘了，难道是昨晚看书看的太晚了？”他深谙圣人教导的“以德报怨”的精髓，自然不会去跟几个小孩子计较，只是想起石教头的严厉，心中未免揣揣不安。
自从七十年前那场大战结束后，宋国承平已久，只是民间这股子向往军旅生涯的风气并没有因为天下太平而降温。相反，因为关于那场大战的故事，越来越多的少年想要进入军旅中试炼一番。而过上几日，就是龙骧军到村里选拔的日子，这种时候，庄里每一个心存军旅梦想的少年，都希望得到石教头这位第四阶武者的点拨。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亮。更何况，据说石教头曾在龙骧军效过力。
离开了那几个孩子，李尔匆匆的赶到平常测试的斗兽场。此时巨木栅栏围成的斗兽场边上为了二十多名劲装的少年。
看着自己身上天蓝色的文士衫如此别树一格，李尔不由苦笑一声。不是他不想穿那些看起来轻快灵活的劲装，实在是他确实拿不出来。晁居士虽然将自己的祖屋借给他住，平日衣食也是不缺，只不过晁居士是个大男人，并不会像那些母亲那样心细，给他准备不同的衣服，只是将他久存的衣服拿出来给李尔穿。
想到母亲这二个字，李尔就想到了自己颇为神秘的来历，更加坚定了修道的心。
有几个少年已经试炼完毕，脸上颇有得意之色，想必是得到了石教头的夸赞。远处几个汉子远远的往这里眺望，大都是这群孩子的父亲。
木栅栏内，有几只刺猪的尸体。刺猪属于一阶的野兽，虽然有攻击性，但是更倾向于防御，所以就成了孩子们试炼的工具。
李尔小心翼翼的趁着石教头不注意，快速的跑进队伍，就听石教头大声说道：“下一个谁去试试？李尔，你怎么回事？来得这么晚。”
石教头是第四阶的武者，李尔的小动作那里能瞒得过他。无奈之下，李尔只得站出来道：“学生昨夜读书，一时忘了时间…”
“好了，不必解释了！既然你来的晚了，想必是感觉自己练习基础剑术已经很好了。就由你来试下吧。”石教头的声音很是爽朗，但是语气里却丝毫没给李尔留情面。边说边从旁边的笼子里提出了一只刺猪，丢进栅栏内。
李尔虽面有迟疑，却仍是勇敢的站了出来。围观的一群孩子先是面面相窥，继而哄堂大笑起来。阵阵杂七杂八的童音传来。
“哑巴能打得过刺猪么？”
“就是啊？别去给刺猪当了点心就好。”
“平日里张先生说他文采大好，练这基础剑术就大大不如我们了吧！”
“他怎么可能会通过选拨进入龙骧军呢？”
“是啊，你用什么跟刺猪斗，用精神力战法么？哈哈，还说修炼精神力战法可以感知到天地间的灵气，灵气又是什么？”
石教头抬手止住了正在或讥笑或嘲笑或面带微笑的孩子们，向李尔大声道：“你敢不敢去将那刺猪的头给我切下来。”
李尔仅仅的握住了拳头，目露坚定之色道：“我能。”边说边就欲去跨过那围栏。
石教头呵呵一笑道：“精神可嘉，不过你习练基础剑术的日子尚短，过上个把月再试不迟。”
龙骧军选拨几天后就要开始，石教头却说过上个把月再试不迟，显然他并不看好李尔可以通过龙骧军的选拨。
“我听我叔父说，李尔的体质并不适合练习武者功法。”一个肤色极黑，身材健壮的少年向四周小声道。这个少年叫做石昊，是石教头的侄子，因为二妮的原因，带头嘲讽李尔。
小小的人群，顿时一阵低涌着一阵喧嚣，不长时间，几乎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少年书生并不适合修炼武者功法。
少年书生听到这阵喧嚣，坚毅的心忽然倔强起来，固执的向石教头道：“我今天想试试！”
石教头思考了一下少年书生对阵刺猪的胜率，有点后悔提出让李尔出场。温和的向李尔道：“将来你是要做大事的，就别学这些屠狗杀猪的事情了？晁居士并不曾学过武者的功法，我还不是一样做他的护卫？你学的乃是万人敌的功夫，绝不是粗鄙的武者所能比的，你且想想，我说的可是正确？”
李尔心里知道石教头是在宽慰自己，自己所学与石教头的要求相去甚远。正要说些什么，就见石教头将取出来的刺猪丢到围栏里，听他向石昊道：“昊儿，你来！”
论起武者实力，石昊应该是这群孩子里修为最强的。在将斩马刀交给石昊后，石教头就想再去开导李尔几句，忽听远远的庄里有人喊道：“石教头，晁居士喊你有事。”
他料想以石昊的能力，打败这只刺猪必然轻松。转过身向一群孩子大声道：“都仔细看石昊怎样打斗，石昊胜了之后，乖乖的呆在原地，不得轻举妄动。”说完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尔，大踏步往晁居士的住所走去。
石昊提着斩马刀，漫不经心的向刺猪攻了过去。在他攻击时早已计算好刺猪可能反击的方向。这种一阶的刺猪，他跟石教头一起在七子山外沿不知杀了多少只。最多时它曾同时搏杀过三只刺猪，区区一只刺猪，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瞥了一眼远处兀自在那失神李尔，石昊嘴角暗带讥笑：“废物就是废物，哪怕你文章做的再好，这基础剑术却是比不上我的。”
那只刺猪却不像其它的刺猪一样，傻傻的用尖长的獠牙来刺，反而远远的跑了开来。石昊感觉是因为自己武者的气势压迫，那头刺猪不敢正面交锋，当下气势如虹如影随形，追了过去。他洋洋得意的转过头去看着一群小伙伴，大声说道：“今日就让你们大开眼界，看我如何一刀将这刺猪劈成四瓣。”
一般少年一刀下去，通常是将某物劈成二段，他却说是劈成四段，自然是仗着自己远胜同龄的武者功法。
忽听背后一声撕裂一般的呼喊声。
“小心身后！”
石昊急急转头，只见一道半月状的风刃朝着自己的肚皮疾驰而来，唬的他心底一惊。
竟然是只二阶变异的！只有变异刺猪才会发出风刃。
急忙跺脚，扭身往一边跳去，想要避开那道风刃，却终是没有避过，只觉得大腿左侧一痛，那风刃已将他大腿刺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这还是他反应快，若是再慢一些，怕是要肚破肠流。
围栏外的少年顿时一阵喧嚣，有跑去呼喊石教头的，也有向周边围观的几个汉子求救的，一时间围栏外全是慌了手脚的少年。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一个身材硕长的身影攀爬过围栏，向着石昊移动过去，那人正是李尔。
在石昊身边站定后，李尔双眼紧盯着那头刺猪，就在刺猪蓄气准备发出第二道风刃时，举起刚才随手捡起的石头，远远的击去。那刺猪往旁边一闪，刚才正准备发出的第二道风刃就停了下来。
石昊面带怒气的向李尔道：“我不用你这个废物救。”边说边扶着斩马刀想要站起来，大腿一痛，又跌到过去。
少年书生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先想法子对付这只变异的刺猪吧！在石教头回来之前，总是要先保住你的性命。”
石昊道：“连我都不是这只刺猪的对手，何况你这么个废物！”他不感念李尔相救之恩，仍是一口一个废物的喊着，想必对李尔怨念很深。
李尔也不恼怒，心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因为二妮的原因，你才这样对待我么？我就是不去说破，让你一直郁闷着。”脸上却笑着道：“那却是不一定我就对付不了他，今晚我们吃烤乳猪咋样？”
石昊不知他那来的这么大信心，在此性命攸关的时刻居然还有心情说笑。就见李尔往前走了几步，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离那刺猪十多步的时候站定，将石头击出后低喝一声：“倒。”
那只凶恶的变异刺猪，随着李尔的声音，居然真的倒地翻滚，顷刻间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显然已经被李尔一石击毙了。
石昊张大着嘴巴，吃惊的看着李尔的背影，脑袋里一片混乱。
就听围栏外几个胆大的孩子讶异的高声道：“那刺猪被傻子用石头打死了。”
此刻石教头听到消息，已经赶了过来，他是第四阶武者的实力，从庄子里到斗兽场只需片刻。
看着石昊腿上深深的伤口，石教头也是一阵后怕。连忙让石昊向李尔道谢，石昊忍着疼痛把头扭在一边也不理会。石教头叹了口气，现下石昊身上有伤，不好去多说他，最后恶狠狠的对他说道：“回头再跟你算账！”
再去看哪只变异刺猪，果真在它头上有一个大包。石教头心带疑惑，这变异刺猪皮厚肉多，难道真的是被李尔巧不巧的用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给打死了。
当晚大家一起吃的烤刺猪。刺猪都是由石教头亲自剖开的，检查那头变异刺猪五脏时，却发现它的肺里居然全都是水，看起来哪只变异刺猪竟然是在陆地上被水给溺死的。
石教头心下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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