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第一次分手

　　朦胧中，我感到成家向我走过来，我被抱上了床。仿佛还听到他叫我的名字，但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

　　早上醒来的时候，成家的手放在我腰上，腿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压在我的腿上。他的脸搁在我的肩上。带着温度的呼吸有节奏地喷在我脖子上。我默默看了一会他精致的五官，觉得很陌生，一个都不属于我。

　　我把手抬起来，想把他推开，一阵锥心的痛从后背传来。昨晚的一切又在我眼前浮现。是时候离开了，我忍着即将流出的眼泪和让人无法动弹的疼痛，艰难地翻身起床。成家被我拿开的手，没两下又挪到了我的大腿上。

　　我穿好鞋子，到洗漱间简单清洁了一下。手没有办法抬很高，头发只能披着。我开始收拾行李。可是好像整个背都是僵硬的，连转身弯腰都不自如。只能靠左手慢慢地一次拿一点东西。

　　不行，我得去医院检查一下。实在痛得厉害。拿上钱包和身份证，我往小区旁边的社区医院走去。没想到这么快又是冬天了。路上的行人都已经穿上了厚棉袄围上了大围巾。想起成家把我包在他大衣里的温馨画面，再看看现在自己孤零零走在去医院的路上。内心不由得一阵孤寒。

　　到了医院，挂了号，跟会诊的医生简单地说明了情况。医生在我背上摸了摸，确认疼痛的地方。我让他轻点。他说，有那么夸张啊？又问我是怎么弄的？我说，从卫生间洗澡出来，鞋子带水，滑到了。医生就说，太不小心了，不过，还能自己走到医院，算是万幸，没变成瘫子。我低着头，默默流泪。

　　医生见我如此伤心，便说，照个片吧，安心。我点了点头。照了片，医生说，还好没有伤到脊椎，没事了，拿点膏药自己回去贴一下，暂时不要提重物。还有，以后浴室的鞋就不要穿出来了，记住了啊，姑娘，看起来挺伶俐怎么路都不好好走呢？回去吧。

　　回到住处，成家已经不在了，大概是上班或者培训或者出差去了吧。他的事，其实，我并不清楚，对吗？他常常都是跟我说，在家等他回来。他在外面跟谁在一起，做什么，从来不跟我说。我以为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工作上的事情，不愿意让我为他操心。现在想来，不过是，没有接纳我真正进入他的世界。

　　我跟他所有的交流就是在电话里短信里，这个略显拥挤的小居室里，还有凌晨过后空旷的街道上和电影院里，和遇不到他同事和朋友的饭店里。我猛然意识到，原来他如此羞于我的存在，而我却把他带到学校，介绍给教研室主任认识介绍给系主任认识。

　　他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就真的只是两个人的事吗?我看着墙上用贴纸贴出的他的名字，和对他傻傻的表白，感到自己无比迟钝无比幼稚。

　　走到阳台，那颗深夜在电影院门口的小摊上我坚持买下送给他的葡萄树已经快爬满整个阳台了。我说，见不到彼此的时候，就让这颗葡萄树陪着他。他说，我想把他死死缠住。我说，不是，是有旺盛的生命力。虽然每个冬天好像叶子都会枯黄掉光，可是，只要稍微浇点水，马上就可以长出新叶，所以你要好好照顾它，懂吗？成家说，就让它自生自灭，看它有多旺盛。可是，他每天早上起床都会去看看葡萄树，浇点水，看看它是不是长出了新的藤条，结出了新的小果子。

　　我把东西都放进行李箱，在客厅坐着。客厅的墙角里，一只蜘蛛在忙碌地织网。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在批改作业，突然成家叫我快来看。我转过身，发现成家盯着墙角，不知在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

　　“嘘。”成家说着就把我抱起来举到他肩膀上坐着。

　　“看到了吧，宝贝。”成家问我。

　　“嗯。”一只小蜘蛛正在飞快地吐丝，把一只不幸被蛛丝绊住脚的苍蝇重重包围起来。可是，脆弱的蛛丝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苍蝇。新牵好的蛛丝总是被轻易弄断。

　　“宝贝，苍蝇死了没？”成家在下面问。

　　“还在垂死挣扎。”

　　“以前，我只看过蛛网困住蚊子，这次是第一次看到苍蝇被困。你以前看过没有？”

　　“我也没有。”

　　“那你看仔细些。”

　　“你靠近些，举高一些。”我按了按成家的头顶，像是按一个机器的升降开关。

　　“好的，你等下讲给我听。”

　　“好，就快结束了。”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爱情怎么把人都变成了自然科学家，可以这么痴呆地去看蜘蛛大战苍蝇的戏码？还坐在他的肩上？可是，这场梦是不是该醒了？

　　我站起身，收了收眼泪，平了平复心情，拖着箱子，打开门走出去，把门锁好。

　　走出几步，又回来，把钥匙从下面的门缝里塞了进去。

　　既然要走，就不要再有回来的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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