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犯罪嫌疑人

两天后，在郑刚的追悼会上，正如王伟所说，夏良主动找上门来。

        当时，作为郑刚的队长，苏玉珏正和郑父郑母站在一起，接受前来吊唁的宾客的致哀。当苏玉珏第十二次低下头时，一双全无光泽的老式皮鞋出现在视线里，随即夏良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看来你也不全是唯物主义者，还记得戴上我给你的眼罩。”

        “夏良！”苏玉珏大喊一声，冲上去一把揪住了夏良的领子。和在火灵幻境里相比，现实世界中的夏良看起来更老一些，大约四十岁出头的样子，戴一顶渔夫帽，穿着一身松垮柔软的军装，上面既没有肩章也没有胸章，倒更像是一套深绿色的棉服。

        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王伟连忙冲上去想拦住苏玉珏，夏良对他摆了摆手，然后反过来拎住苏玉珏的后领把人带了出去。

        夏良的力气很大，苏玉珏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他只能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看起来就像是个疯子。

        “冷静一点，如果你不想把郑刚的父母也烧死的话。”夏良警告道，并随手招呼了一下往他们这里探头探脑的路铃铃，三人往殡仪馆的后院走去。

        作为殡仪馆的后院，这里没什么人，只有一辆辆死气沉沉的车子。夏良松开手，苏玉珏确实没有继续冲上去，不过看他到处张望的样子，应该是打算找件趁手的武器直接一劳永逸。

        “玲玲，你到我身后去。”苏玉珏喊了一句。

        路铃铃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又指了指某辆被擦得锃光瓦亮的黑色吉普车，说：“苏队，那个女的。”

        故宫纵火案的犯罪嫌疑人刚打开车门下车，她走到夏良身旁，双手抱胸细细打量苏玉珏，然后点了点头，“恢复得还不错，假以时日，他就能彻底掌握火灵的力量了。接下来呢，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夏羽在哪儿了？”她转头问夏良。

        夏良回答：“还没到时候，我需要验证一下。”

        “嫌疑人”一听，一下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打不过夏良，可能已经把夏良的脑袋摁进地里去了。她二话不说，转身就想走。

        夏良语气淡漠地说道：“这里离夏羽住的地方很远，你可能走半天都到不了。”

        嫌疑人脚下一顿，用力踢了下车胎，说：“那你快点儿，别耽误了我的正事。”

        又是那种感觉，在火灵幻境里的时候，苏玉珏就觉得这两个人对待他就跟逗小狗似的，结果回到现实里也还是这种完全不把他当回事儿的态度。他正想着，一股莫名的火气从心底泛起，很快他浑身都开始燥热起来。

        忽然，右眼处传来一丝清凉，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苏玉珏猛地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时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捂住右眼，一旁的路铃铃指着他连声惊叹：“苏队，你的头顶在冒烟哎。”

        “喂，你要不要试着摘掉眼罩。”嫌疑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

        苏玉珏想都没想，一把扯掉眼罩扔在地上。

        这几天，他每晚都在失眠，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出现了一些变化，一些让人抓心挠肝但又怎么也抓不住的变化。他既害怕自己疯了，害怕自己会变成怪物，又充满了对同僚牺牲的悲伤，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汇集成一阵接一阵没来由的愤怒，他也不知道该对谁生气，他只想找个地方狠狠地发泄一下。

        “你们到底是谁，郑刚，张医生还有其他五个人是不是你们杀的，你们把我和路铃铃救出来又是出于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苏玉珏这番话喊得声嘶力竭，可是他刚喊完，忽然感觉右眼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整个眼球迅速升温，简直像是一块烧红的铁块，把他的脑袋都要烫熟了。他痛苦地跪倒在地，紧紧地捂住脑袋，可是心脏也在剧烈地搏动，好像马上就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似的，仿佛有一团火正在心口燃烧，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翻涌。

        “怎……怎么回事，我的身体……”

        回答苏玉珏的是夏良的一记飞踢，力气之大，苏玉珏直接离地半米、向后快速倒去。与此同时，一团赤红色的火焰从他右眼的位置窜了出来，然后化作一只小狗飞到他的身后抵住了他。

        苏玉珏安然落地，火焰小狗兴奋地绕着他跑来跑去，小狗只有巴掌大小，看起来很像柴犬，能腾飞在半空中，还亲昵地爬上苏玉珏的肩膀，蹭他的脸。

        “这是什么东西！”苏玉珏的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缓过来之后就看到一只浑身冒火的狗企图舔他，连忙一巴掌想要挥开小狗，但是他的手径直穿过了狗的身体。火焰小狗将自己化作一团散开的火星后又再度聚在了一起，这次它干脆趴在苏玉珏的脑袋上，开心地摇头摆尾。

        “我的天呀！”路铃铃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但刚摁下快门，手机里就冒出了一团黑烟，她连忙松手，就见手机还没落地就化作了一团飞灰。

        “汪！”火焰小狗对着路铃铃龇牙咧嘴，似乎还挺满意自己刚才的杰作。

        夏良拉开旧军服，一把桃木剑正贴身插在他的裤腰带里，他动作随意地拔出剑走向苏玉珏。火焰小狗见状，一下子炸了毛，周围的环境温度陡然升高，时不时就有小火花落在旁边的车上。夏良对苏玉珏说：“控制一下你的情绪，这里的车我们赔不起。”

        苏玉珏捂住右眼，他慌乱得不知所措，但仍旧下意识地瞪了火焰小狗一眼，小狗呜咽一声，乖乖俯首帖耳。

        夏良眯了下眼睛，接着说：“你很幸运，遇到了我。魂符箓不仅帮你吸收了火灵的能力，还保住了你的灵智，但这不代表你就能完全掌控它了。这只火灵生性暴戾，如果你不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很快火灵那点残存的灵智就会占据上风，抢占你的身体，制造出更多的火灾。”

        “火灾？”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灵要想产生灵智就必须吞噬拥有灵智的生灵。在自然环境下，灵会通过梦、幻境等方式引诱无知的凡人自投罗网，再选择其中优秀的人作为自身灵智的范本和温床，剩下的人比如你说的张医生他们，就只能作为口粮来补充灵力损耗了。我想幻境里最后出现的那支骷髅大军，应该就是火灵吃了他们之后制造出来的。”

        “所以，真的是我杀了刚子？”苏玉珏颓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透过他的右眼，他看到了一片血红色，就像是双手沾满了受害者的鲜血。

        “并不完全准确，理论上还是火灵动的手。”夏良冷冰冰地说。

        “你们不是神仙吗，为什么不干脆把火灵杀了！”苏玉珏大喊

        “它死了，你也会死，你们两个已经融为一体了。”夏良说。

        这时，殡仪馆里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恸哭，火化仪式开始了，巨大的黑色烟囱里冒出一缕缕浓烟，与上方昏暗的天际逐渐连成一片。

        “我现在就是一颗定时炸弹，留着只会给别人带去灾难。”苏玉珏仰着头，自嘲地笑了笑，“夏良，我还记得你说过，你降妖除魔引灵，但独独不救人，这时候怎么突然心软了？”他嫌恶地一脚踢开挡在他和夏良之间的火焰小狗，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脸上带着慷慨赴死的决绝：“杀了我，一切就都结束了，杀了我！”

        夏良挑了挑眉毛，举起桃木剑对准苏玉珏的心脏位置，动作很是随意。

        “苏队。”眼看着苏玉珏还要继续往前走，路铃铃连忙拉住他，语速飞快地说：“他们的死不是你的过错，郑刚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这就像蜘蛛侠一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你获得了这种超能力，那就想办法用它去救更多的人，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小姑娘说得对。”故宫纵火案的犯罪嫌疑人鼓掌说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个机会的，你干嘛不试着珍惜一下呢？”

        她不说话还没人注意她，她一说话，苏玉珏立刻恶狠狠地看了过去，连带着火焰小狗也凶狠起来，但是这狗却诡异地不敢冲那女子叫，只能指桑骂槐地对着夏良犬吠了几声。

        夏良冷哼一声，只见他速度奇快，桃木剑一挑一甩，将火焰小狗击碎后又用力拍进了苏玉珏的右眼里。趁着苏玉珏往后仰倒的时候，再把他一把拉了过来屈膝压在他的后背上，迫使他半跪在地。夏良一边给苏玉珏重新戴上眼罩，一边气也不喘地说：“不杀你不是因为我心软，而是你对我来说还算有点用处，当我的手下，我教你怎么控制火灵。”

        “我拒绝。”苏玉珏想都没想地说道。

        “是吗，那我就杀了路铃铃，然后再炸了殡仪馆，最后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你的头上，到时候你是想依法被执行死刑呢还是自杀呢，随意，我绝对不会再插手了。”夏良松开苏玉珏，竟然真的朝路铃铃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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