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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记忆面包有点苦


中午放学,抢饭的一群人跑出了万人马拉松的气势,余濯还在整理数学考卷的错题。

        他再看数学头都要炸了。

        孙旭留在班里发作业,发到后排时,望见余濯还没走,问:“余濯,你还不去吃饭吗?再晚一点高一的就来了。”

        “我晚点再去。”余濯盖上笔帽,从包里捞出手机走出教室门。

        还没两步,他又倒回来问:“班长,中午可以留班自习吗?我是走读的。”

        孙旭挠挠头说:“这个我不太清楚,宿舍中午有门禁所以我们得回去,基本没有人呆在教学区。”

        “你可以问一下凌洋,他也是走读生。”

        “凌洋?”

        “就是你同桌。”

        余濯点点头,又问了行政楼的位置。

        行政楼与高二的教学楼以一条空中廊道相连,空气湿润粘稠,吹得余濯眼睛难受,他快步往行政楼入口走去。

        在他前后瞻望确认无人后,闪身进了尽头的卫生间,上次来办转学手续的时候,他便发现这个地方实在是适合玩手机,还适合逃课。

        而且三中还没装信号屏蔽器,就连教室都能玩手机,比一中便利了不知多少倍。

        他一间间推门检查,确认无人后,去了最后一间。

        一阵忙音过后……

        “外婆。你身体怎么样?饭后一小时记得吃药……拜拜。”

        妈妈走后,外婆便成了余濯唯一可依靠的亲人了。

        前阵子,她在忙活屋里的吊扇,忽然一个不小心滑倒了,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才醒来,偏偏她还不告诉余濯,就告诉了他对门张叔。

        张叔也是个瞒不住事的老大爷,几经周转,余濯也知道了。

        所以他现在每天中午都会打一次电话回家,一有什么不对劲就直接喊张叔上去破门。

        余濯觉得时间还早,又不想那么早回教室,便打开了一中的校园墙。

        修长纤细的手指上下拨动页面,他略过了一大堆毫无意义的表白,直接点进了匿名区。

        匿名区,因为匿名,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发言,成了许多人恣意袒露罪恶之地,一切见不得光的事情都将在这里诞生。

        在匿名墙上,余濯被孤立过,也被鼓励过。

        孤立他的人叫范历,是他爸的另一个儿子,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余濯抱着一点小侥幸往下刷。

        但后者相较于前者来说几乎不可能,范历做的那些破事罄竹难书,如果真的任由同学在匿名墙上随便骂,一个人的唾沫都足以把他淹没,所以他私下联系了管理员,让管理员删除并且不允许墙上出现与自己相关的负面消息。

        余濯往下划拉了一大截,还是没有。

        他冷嗤了一声:“敢做不敢当。”

        正要退出时,他晃见上面最新一条表白帖,发表于两分钟前——

        【爱恰鱼丸的miao酱:今天的学生代表怎么没有那位年级第一的大佬?求告知!qaq!】

        发帖会被管理员审核,但却可以随心所欲地评论——

        【禁止内卷委员会会长:小同学,赶紧删了吧。关于某人的帖子中午都被删得差不多了,自己私底下聊聊就好了,千万别在外面说出来!祝平安~/玫瑰/】

        【albertsama的宝贝:tt你,我也好喜欢那个学神弟弟!唉,一中好不容易盼来了个有希望拼进地理奥赛国家队的好苗子,偏偏就给这缩手缩脚的行政部和傻逼冬瓜头糟蹋没了!姐姐已经到laxx大学,冬瓜头打不到我了嘻嘻。】

        【此号已注销:楼上的我是你舍友qwq。那可不?学校又不敢真惹冬瓜头他家,又不想把大学霸赶走,就拖着呗。学霸也是真的惨,妥妥的战场牺牲品。】

        【dddolll:快跑!管理员来了!楼下已经沦陷了。】

        “404error界面不存在”界面赫然跳出来。

        余濯:“……”

        这管理员也太兢兢业业了吧。

        同学们都私下称范历为“冬瓜头”,因为他头大且长,膘肥体壮还笨重愚蠢,平常走起路来像冬瓜不倒翁,跑操的时候像冬瓜和葫芦的结合体,闹事的时候像注了油水的冬瓜。

        余濯给那位写了“傻逼冬瓜头”的同学点了赞,高度赞扬她的正义与勇敢。

        他收起了手机,打算趁着午间无人,在三中随便逛逛。

        三中建在市郊小丘陵半山腰,前面是小山,后面是大山,雨天过后,小山灌丛更显墨色,于轻雾间时隐时现。

        余濯到贩卖机前用零钱刷了一瓶可乐,汽水呲的被揭开,光是听着声音便消散了不少雨日的烦闷,他走上红绿交叠的校道,有些没铺好的砖头松松垮垮凸出来一块,他踩在上面玩了一下,仰头灌了一口冷凉的汽水。

        视线在前方虚空上的一点处失了焦,眼前变得一片朦胧,渐渐跟他的回忆交织在一起——

        又是一中糟心的回忆。

        这些回忆总是时不时跳出来干扰他,挥不去也消不掉。

        那时,他去小卖部买一瓶水都能被造谣说目中无人地插队,还跟其他同学发生口角摩擦。最后竟还闹到行政处去,以莫须有的罪名背负了第一个小警告。

        显然,他解释无果。

        因为证据都倒向造谣的一方。

        反倒有一些在墙上匿名为余濯打抱不平的同学,但是谁会管一个匿名者说什么呢?万一是余濯用小号为自己开脱呢?

        更何况这墙实际还是由一中的学生操控的。

        既然是人,那便肯定有被趁虚而入的时候——

        管理员扒下了名单交给范历,范历的跟班此后找那些同学一一进行了校外的面谈。在那之后,一向与同学相处得极为和善的余濯,忽然就成为了一中学生心照不宣的“危险人物”。

        警告之后便是处分。

        一中在处分学生时会例行开一场会。

        以表公正。

        第一次被叫到会议室时,余濯头脑发胀,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握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很艰难。

        他的班主任扶额坐在一大堆文件前:“余濯,是你干的吗?”

        余濯的目光越过她,死死地揪着会议室后的墙壁。雪白的瓷砖刺得他眼角鲜红,但是他就是不肯眨一下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极尽了毕生的隐忍与涵养,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往外咬:“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对不起别人的事,我一件都没碰过。”

        第二次,余濯才真正知道了范历厌恶他的原因。

        又被叫到了那个会议室里,开处分会议的领导都走了,桌上零零散散地摆着几瓶还没喝完的矿泉水,他的班主任背对着她,看样子很是疲惫。

        也不知道为他解释了多久,吼了多久,她的嗓子竟都沙哑到话语模糊:“这次你怎么不解释了呢?”

        余濯听到她说出的第一个字时,喉咙就像是被人灌了沙子一般难受,额前的青筋突突直跳,垂落在两侧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又一个帮他开解的善良人。

        他甚至不想反抗了,垂着眼道:“王老师,以后不用帮我解释了。其实你也清楚,解释没用。”

        王老师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唇边,她抿了一下,喉咙哽咽得难受。她实在不想在学生面前失态,摆摆手:“你到外面坐一会,我一会就出来。很晚了,等会带你去教职工食堂。”

        两个“目击者”掷地有声的“证词”和在场所有人的沉默早早就为这场预谋的成功画下了圆满的句号。

        沉默的土壤浇灌出的花,弥散出催眠心智的腐烂气息。

        不是没人帮过他,只不过那些肯站出来的人下场都比较惨烈罢了,没有人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断了自己在一中的大好前路。

        不过沉默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别人不用受罪,自己也不过是被请去教务处喝喝茶,承认一下莫须有的罪名,最后再签字处处分。

        早点处分完就早点被劝退,早点脱离苦海。

        剩下的日子,得过且过吧。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握着可乐的指尖压得发白,冰可乐外壁上盖着的薄雾此时早已化成了水,浸湿了他的双手,很清凉。

        不过余濯还是很感激一中那位班主任的,要不是她帮忙负责沟通自己的转学事宜,他这会儿说不定真的已经潦草到进工厂打工了。

        他甩掉了流到手臂上的水珠,仰头一口灌完了可乐,碳酸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真正落回了现实。

        甜蜜冲淡苦涩,没什么过不去的。无论范历对他的情绪造成了多大的伤害,那都只是过往,过往对他的未来不能产生任何实质性帮助,咽下去就好了。

        他咔哒一声捏扁了易拉罐,下了操场。

        在路过一条分岔路时,望见了操场另一入口的凌洋,他突然想起来孙旭让他问凌洋走读生午休安排的事。

        一想到早上那两件事,余濯还是有点恐惧凌洋的,凌洋对他的态度混杂着玩笑、调侃,似乎还有点恶趣味。

        总之一点都不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的态度。

        天闷闷轰响,青草泥土香渐浓,又要下雨了。

        余濯加快了步伐。

        他依稀听见了男生有醇厚低沉的嗓音,又似乎听见了女孩的嬉笑声。

        透过灌木树丛的缝隙,余濯望见了飘闪而过的碎花裙摆。榕树细叶在风的拂抚下簌簌作响,遍地都是被踩碎的黄色小浆果,余濯拐进了那条连接着操场和住宿区的校道,他从老榕树干后探出头,看见了凌洋和一个女孩。

        女孩走在前面,时不时转过来同凌洋笑谈,她驻足于桂花树下,递手机给凌洋,凌洋接过解锁手机,打开相机给女孩拍照。米白长裙上碎花飘在下桂树枝桠,夏风经过都温柔了几分。

        女孩的视线忽然越过凌洋往远处望去,她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生。

        余濯心一惊,忙缩回树后,踮着脚往后溜。

        凌洋本来还想给她再多拍几张的,发现她没再看镜头,似乎在看自己身后。他随着女孩的目光望去,见到了弓着背往白墙跑的新同桌。

        像一只抱着榛子就跑,还用大尾巴掩护自己的松鼠。

        “你认识吗?”女孩儿问。

        凌洋把手机还给女孩,嘴角微微扬起,直言道:“嗯,挺有趣一小孩。”

        “!”女孩扬起眉毛,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笑吟吟道:“出息了啊凌洋!?竟然能看到你主动交朋友?”

        “高一的吗?”她用手指轻戳了下凌洋的肩膀。

        凌洋继续往前走:“同班的,同桌。”

        林熙婷问:“巧合?”

        凌洋没什么语气地说:“故意的。”

        “我就知道。”林熙婷笑得更放肆了:“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凌洋不想多言:“你猜。”

        林熙婷自讨没趣地撇撇嘴。

        两人走到了教职工宿舍楼下。

        “看看景澜什么时候有时间,下次我们一起吃顿饭吧。你这边进展快的话——”

        “说不定还可以带上那个有趣小孩哦!!!”林熙婷飞快地调侃完凌洋,在凌洋即将伸出拳头的那前一秒跑了。

        不仅如此,她还在楼道里留下了一大串笑声,边跑还边喊道“有趣的小孩”。

        凌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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