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生辰
以前还在硕城的时候，成平拉着成风把他们相遇的那一天当做各自的生辰，给阿风煮了一碗加蛋的长生面，如今回到盛都才知道阿风的生辰是腊月二十六。
前两年因着新帝初立，没有大办，可巧月前婉嫔给成风生了第五子，满月和成风的生辰撞在了一起，据说这孩子和幼时的成风一模一样，喜上加喜，今年便接到消息说要在皇宫举行家宴，一则给成风庆生，一则是庆贺皇五子的出生。
白天成平拉着景霜在盛都逛了一天，结果庆贺的礼物没有找到，最后给景霜买了一堆衣物鞋子，连长生锁都买了两个。
第二天成平便带着景霜入了宫，外男不得进入内廷，成平便把人交给了景冬，自己去了婉嫔的宫里。
“永安郡主到。”宫人高声禀告，声音惊了敛芳宫一众妃嫔，连带着成风也有些惊讶，永安郡主素来不与各宫妃嫔结交，何况嫔妃，连皇后生了这几个孩子都没有见到过郡主的人影，只是托人送去了生辰礼，如今各宫的妃子都知道皇上对着皇五子的疼爱，上赶着挤在这敛芳宫里，也正好看看这平时闭门不出却深得皇恩的草莽郡主是个什么模样。
上次家宴风波过后，成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成平，心中纵使有愧，可到底是帝王心性，如今借着孩子的名义和生辰，又怕成平不会出现，如今成平不止回了宫，还出现在这敛芳宫，成风心中惊喜面上却仍然一副帝王做派，处变不惊的看着愈来愈近的成平。
既是庆生，成平便穿的喜庆了些，衣服是霜儿挑的粉色衣裙，外面罩着红色镶毛领的斗篷，胭脂掩得了苍白的脸色，唇脂淡红，霜儿回京的这一个多月，带着成平的气色也好看了许多。
屋子里一众嫔妃对着成平行着礼，成平回礼便走近了些，对着成风微微点头微笑示意，众人皆惊这传言非虚，霜雪宫的永安郡主无需行跪拜礼，且人生的不似传言那边病弱，如今看来倒颇有一番颜色。
成风看见成平便招手让人把孩子抱着上前。
婉嫔素来温婉，永安郡主来了她心知这是自己难得的机会，给自己的孩子搏一个地位的机会。
“嫔妾身体不便，不能给郡主行礼，还望郡主不要怪罪。”婉嫔苍白着脸色，窝在床上回着话。
“莫要多礼，你躺着便是，我来看看孩子便走。”成平笑着说道。
乳娘抱着孩子上前给成平说道，孩子粉嘟嘟的，脸色很白，成平看着小小的孩子，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小小缩成一小团的成风，小手晃荡着握住了成平的手指，惹得成平的心软软的，成风也被孩子咿呀咿呀的样子逗笑了。
“果然和你小时候很像啊，”成平抬头看了成风一眼说道。
“小宝，小宝，看看我是谁呀？”成平逗着孩子。
“这孩子叫什么？”成平看着成风问道。
“还未取名。”成风回道。
“这孩子看来和郡主有缘，若郡主不嫌弃，不若郡主给赐个乳名吧。”婉嫔看着成平和成风的反应很是满意便说道。
“这？”成平看了看婉嫔又转头看着成风。
“阿姐，你说叫什么？”成风顺口说道。屋子里的几个妃嫔神色各异，都知道婉嫔的心思。
“按着你以为取名的习惯，不若就唤暥平吧，望他日日平安可好？我便和他重个字。大名你想好再取？”成平眼睛亮亮的看着成风问道。
“好，就唤暥平。”成风点了点头安抚道。
“我也没有什么什么好送的，这是你父皇在暥平元年给我的琉璃锁，今日便送你了。”成平从怀中取出琉璃锁递给乳母。
成风看着琉璃锁有一瞬间的愣神，琉璃锁是西北的灵玉配上七彩宝石所作，整个大楚就只有这一块，当初念其珍贵赐给成平，如今被阿姐赐给了自己的孩子，成风看了看成平没有说话，婉嫔自是知道这琉璃锁，忙回道。
“这琉璃锁太过贵重，只怕暥平受不起，还请郡主收回，赐名已经足够，无需郡主再做破费。”
“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的道理，”成平说着便看向了成风。
“给了便收着，朕的孩子自是受的。”成风看了看成平说道，心道自己给成平的那些难寻珍宝不知如今还剩几个。
“孩子已经见了，那我便回宫了，晚宴上见吧。”成平对着满屋的嫔妃与成风说道。
“今天请了江南最好的戏班花家班来献戏，郡主可一定要来啊。”妃嫔中有人说道，不等成平看看是谁一群人便行着礼，成平退出了内室，成风跟后匆忙的也跟了上来，可出了宫便寻不得人影了，只能招手带着福满便往承恩宫去了。
酉时过，成平寻得景霜入了席，因着霜儿的缘故，桌子上放着各种小食果脯，霜儿知晓今日的场合比较隆重，京中有头有脸的高官，连同靖西王和北疆定北王世子白放都在，当年盛都之乱，白术匆忙让出爵位，长子白青匆忙袭爵位，今年百官宴，白青便放了白放出来历练。
“世子，对面左三便是永安郡主成平。”副将烈风伏在白放耳边小声说道。
“哼，乡野丫头，不知丞儿为何护的紧，不知传闻有几分真假，除了脸还看的过去，也不知是如何救得当今圣上。”白放如今二十有八，已是北疆出了名的战神，十战十胜自是不把成平放在眼里。
台上戏曲已经开腔，成平幼时也曾跟着爷爷奶奶去听戏，小时候不懂奶奶为何每次听到高潮处总抹泪，只觉那些咿呀咿呀的声音很是刺耳，未曾听出感情起落。
渭城时还没有成为花女时，也曾听过琴生姑娘唱戏，那时自己人生的阅历已经让她听得懂戏里的悲欢与无奈。
如今台上唱的西风叹，一字一句诉着白成霜当年西行退敌的故事，一方面迎合了北疆白家的世代风骨，又相合了西疆如今收复的心境。
“忆当年，青鬃马上霜雪临风，敌血飞溅青衣裙；”
“有生之日血散尽，怎能将国之寸土让与他人，蛮夷小丑何足论，我一枪可阻百万的兵。”
戏词流转，乐器相合，恍惚间成平耳边想起了小时奶奶牵着自己的手，拎着个小板凳坐在台下，一会是“男儿若得擎天手，自然谈笑觅封侯”的荡气回肠，一会化作“生难预料，回首繁华如梦渺”，空叹息“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徒留的“春深离故家，叹衰年倦体遍走天涯”。
成平陷入往事不知不觉的喝了几杯酒，景霜看着她一杯杯的喝着酒有些奇怪，但阿姐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阻拦。
台上一曲唱完，人也未下幕尚未落，紧接着台上乐器奏响，先是一段荡气回肠的鼓声，接着琵琶婉转，唱曲的青衣小生还没有上台，成平不复午前的红衣，换的一身绿色纱裙手里提了一壶酒便起身上了台去。
景霜站起阻拦被成平挥手坐下，有宫人欲上前阻拦，转头看了看上座的帝王一直看着成平的身影并未说话，也退了下去。
“惜往日，月挂桂枝，到今时，相见不识，”成平寻着幼时的声音缓缓唱来，班主花海示意众人跟上郡主的音调，声音悠长伴着琴生相合，没有喜庆的聒噪平添一丝沉静。
“书寄故人语，数年倏忽远，到头来万般随风去，与谁言这路悠水阔。”
“梦中惊回看，故人影重现，叹只叹音容犹在耳，复醒时所念空消散。”
“如今盛世中，繁华乱人眼，只道这红尘参不透，空余恨云烧夕阳天。”
成平提着酒壶似醉似醒的跟着记忆中的青衣轻舞回转，口中一会戏词一会清唱，不知是哪处的词也不知是何处的曲，到最后想起旧日场景时空交错，自己跟着奶奶口中的一句“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戛然而止。
曾经她也曾喝醉过，拿着一壶酒就唱起了不知是何地的曲子，但听得出满心的欢快，如今江孤鸿看着台上的成平，却是无法言说的压抑。
景霜上前扶着成平下台，成平拉着他重重的行了一礼，酒醉的红了的脸笑了笑，便被带走了。
“果然是个戏子，抛头露面的如何上的台面，空有皮囊。”白放忘记了刚刚被曲子带走的神情，语气不善的说道。
成平这一闹，众人都看着李展，试图去看后面要如何收场。谁知福满一声“戏起”，小生又上了台，这一次唤了更为欢快的“贺寿词”。晚宴得以继续。
入夜朝臣皆散，成风立在御书房的门前，看了看福满问道。
“郡主今日可曾离宫？”
“回皇上，不曾，景霜将军被景冬将军送回了郡主府，郡主今日宿在了霜雪宫呢。”福满回道。
“霜雪宫送了何贺礼？”成风敛了敛神色问道。
“回皇上，霜雪宫不曾，不曾送贺礼过来。”福满回道。
“给一个毛孩子都舍得送琉璃锁，到朕这到抠了，走，去霜雪宫看看去”成风转身便走了出去，福满观察着帝王神色小心的跟着。
谁知成风刚刚进入霜雪宫的大门，便看见成平坐在院中的竹椅上，看见他来招了招手。
“快进来。”成平把人往厅里引着，自己去了后厨。
成风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子上，如同小时候第一次过生辰的时候那样，看着成平变戏法一样端出一碗面，金黄的煎蛋，翠绿的青菜，香菇豆豉炒制的酱汁。
“若是不饿，就尝一口便好，取个长寿的彩头。”成平把筷子递给成风说道，成风点了点头便低头吃了起来，不多时便面就见了底。
天色已晚不宜多食，成平没有让他再吃。
“阿风，祝你生日快乐，新的一岁要平平安安的，一定要长命百岁。”成平弯成月牙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成风。
“阿姐，对不起。”成风伸手拉着成平的手低着头说道。
“阿姐，不怪你了，”成平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道。
“阿风，不论你长多大都要记住自己的初心，要建立更好的朝局，百姓安居乐业，吃得饱饭，军队强大，国富民强。知道吗？”成平拉起成风，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阿姐，我记住了。”成风郑重的点了点头。
“天色晚了，回去吧，今明两天有的你忙呢。”成平催着道。
“阿姐，今年在宫里过年吗？”成风转头问道。
“不了，我和景霜在府里过，我初三回来。”成平说道，成风闻言有些失落的往门外走去。
“成风，等一会，”成平转身去了内室拿了一个绣好的香囊。
“这里面是我求得平安符，香囊里有安神的药材，阿风，要好好地。”成平把早已做好的香包给成风挂好在腰间，仔细叮嘱道。
成风看着香囊像小时候那样开心的笑了，转身开心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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