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山

叶佳宁出生在宁城的一个叫西山的县，1980年11月，一个八字算是个运势不错的猢狲。她父母是表姐弟结婚，不用说好基因永远轮不到她了，没生出个智障或残疾，就应该感天谢地了不是？她有一个长她两岁的哥哥叫叶佳聪

        父母美好的愿望是有个能做到最好，聪明绝顶的儿子，事与愿违，这位曾令父亲在他出生时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整月合不拢嘴的大神儿子，实际上是个家族遗传的暴脾气，脑子不好使，儿时身子骨还弱鸡似的，天天要大老远跑去镇上买奶粉或者奶糕来喂养的主儿。

        叶佳宁生得一般，丹凤眼，瓜子脸，嘴唇尤其好看，恰如其分的厚度和美好的弧形，洁白整齐的好牙口，一笑起来，上挑的眼尾，顿时增色不少，和《大话西游》里的紫霞仙子风格有点像，不笑的时候没啥特别的，笑起来就特别水灵，此时还看不出身材。

        和不太机智的哥哥比起来，幼时的她算是个小人精了，嘴儿甜滋滋的，乖顺的小模样，特别招父亲疼爱，可能应了那句老话，异性相吸。母亲最爱儿子，而父亲更偏爱小棉袄吧！

        叶佳宁的家最早在一个大高坡上，整个村子都依坡而建，那时家家都穷，民风淳朴，马路上只偶尔看见几个高大，款式单一的28杠自行车。至于四个轮的，难得一见，估计这是非富即贵才有的待遇。叶佳宁的父亲在家不远处一个老牌的发动机厂工作，村上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厂里的工人，她的母亲在略微远些的化肥厂干活，两人都是老工人，工龄长，资格老。

        佳宁的父亲叶小三排行老三，家里七个兄弟姐妹，五个带把的，他的处境就很尴尬，是最不起眼，不受待见的儿子。叶小三踏实肯干，粗糙的大手能做瓦工，能做电焊，能种荸荠，能开荒，能养鱼。是个十里八乡最能苦，最能挣钱的人。此人豁达开朗，乐善好施，很小的时候，佳宁在屋里就时常听见父亲对门外乞讨的人说：\"哎，这位亲家\"那时的乞丐很常见，几乎每天可见，逢年过节人数会翻倍。叶小三从未鄙夷过他们，都会施舍一点零钱或吃食。

        他还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他在方圆百里内会不间断的承包各种大小鱼塘。无论上班，夜里去鱼塘看守都是自行车代步，无论多远，无论什么天气。勤劳才是发家致富的根本。父亲除了喝点小酒，其他没啥爱好，家里钱财全交给母亲保管，父亲身上一般只带五元到十元钱。

        这点钱在如今比个小学生都寒酸，但那时的桔子或赤豆冰棒才五分钱，一包爽口神梅才一角钱，一包香脆带着红皮的花生米2-3角钱，叶佳宁暑假里每天傍晚都会在晚饭前帮父亲去买白酒，从来不会找回哪怕一分零钱回来，因为数学不好的她总能把店员找的零钱尽数换成好吃的，并以此为傲！父亲从未和她计较过，笑说那是她的跑腿费。

        叶佳宁和哥哥的幼儿园都是发动机厂的子弟幼儿园，只有本厂职工子女准入。佳宁手笨，剪纸，折花这些小玩意儿总被她摧残的没眼看。加上长相一般，除了笑起来有点甜味，不是个令人过目不忘的美少女，所以幼儿园里的老师不是太看重她。但她有一个绝活，就是唱歌极其动听，很有感染力

        她没有学过啥专业歌唱课，就是父亲在家没事口嗨几句，这音乐细胞倒是与生俱来，她的乐感，音准都无可挑剔。每天早上只要一进幼儿园，认识不认识的老师都会让她唱几首，有的甚至把她放在小桌子上，拿个喝水的小瓷缸给她当话筒，小佳宁毫不介意，非常陶醉得大声歌唱。老天爷不知道是真公平还是恶作剧的高手

        幼时叶佳宁唱的，说的有多欢，长大后为此而长了声带息肉，做了微创，从此再也不能大声说话，更别说尽情歌唱了，当然这些是后话。此时的小平民为自己这点与众不同而沾沾自喜，更有好事的老师提议让她参加一个县里歌唱比赛，没准可以拿个奖回来，可惜后来因为要有部分报名，服装等杂费，父母没支持，此等没准一战成名的机会就此错过。谁让那时候钱很值钱，百姓们都精打细算得过日子，这种闲钱没有人愿意出。尤其是几乎没有文化的叶佳宁父母。

        佳宁人生受的第一场生不如死的罪就是幼儿园放寒假的时候。幼儿园在每年寒暑假前都会象征性得庆祝，开个小联欢会，发点足以塞上儿童们牙缝的零食。香甜的西瓜子就是其中之一。佳宁一兴奋一激动吃了许多西瓜子，对，就是字面意思的”吃“！她把瓜子壳连着一起嚼吧嚼吧咽到了肚子里。后果不堪想象

        大便时全部堵在□□处出不来。那时候的冬天是真正的四季分明的江南小镇的冬天，积雪很厚，到处白雪皑皑，父亲出门办事有两天未归，年前大人最忙碌，母亲戴着帽子，拿着铁锹一大早就在门口铲雪，捣蛋鬼哥哥只顾玩雪，至于铲雪那简直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所以急躁的母亲一个人忙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到叶佳宁蹲坐在痰盂上半天还没拉出来，又不停哭闹，当然没好气。

        甩甩胳膊继续埋头苦干，仿佛要铲到天尽头才罢休。可怜的丫头涨疼了两天，想拉却拉不出，疼得又不敢用力，成日以泪洗面直到英雄的父亲仿佛神助出现在家门口，她才得救。父亲发现女儿的不对劲，仔细盘问了她的饮食，这才推断出问题所在，在试了肥皂，开塞露都无果后，父亲不嫌脏得只能帮孩子抠出来，至此饱受两天折磨的佳宁才哭着慢慢睡着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家长因为过度忙碌，加上无知，会忽略孩子很多病痛，未及时援助造成很多可怕的后果，到底是谁之过呢？

        佳宁八岁上学前自诩自己还算聪明伶俐，父亲给她的零花钱永远比哥哥多，只要父亲身上有钱，女儿的请求他从不拒绝。当佳宁欢天喜地地踏入实验小学校门的时候，她是多么期待和憧憬着美好的学生时代，可惜事与愿违。叶佳聪比她提前两年进了同一所小学，可怕的现实是他留了两级！在过去的学生眼里，比家里穷，被骂笨更不能忍受的就是”留级生

        “这个华丽而恐怖的头衔！因为只要你留级一次，在这个学校期间你都无法甩掉此高帽，那时小学是五年制。可比”留级生“更不幸的是他的妹妹冤家路窄落在了她哥哥曾经的班主任手里，一个花白头发的女吴老师，不问缘由的歧视从入学第一天起开始，因为你是叶佳聪的妹妹，肯定也是个差劲的笨蛋

        吴老师如是想，顺理成章的，无论你拼音再好，数学老师再喜欢你，不用看任何人脸色的，必须让你留级，因为她就是看你不爽！哪怕你在察觉部分真相时小心翼翼，夹着尾巴，上课从不讲话，课间跳皮筋正欢时，瞥见吴老师后立刻收拾好皮筋，跑回教室看书，哪怕你为父母去上海旅游，特意给你带回了一件红色带金属挂链的褂子而欣喜不已，却不敢穿去学校，生怕吴老师嘲讽你”留级生的妹妹最臭美“，尽管如此，叶佳宁还是被迫留级了！

        能抱怨什么呢！如果那时有什么儿童心理学博士在场，肯定会说孩子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因为不公平的对待和歧视。八岁的小姑娘在实验小学及整个村子里都背上了名为”留级生“的十字架！当你玩耍时，和伙伴但凡丁点口角，这个恶毒的魔咒一样的词汇就会随处可闻。

        值得一提的是和吴老师搭班的数学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大男孩，按现在的审美来说就是小白脸型，这里没有半点恶意，他肤白帅气，头发乌黑，干净清爽。赵老师21岁左右的年纪，竟是兄妹俩的同一个数学老师，不知他对哥哥看法如何，他对佳宁极其的好，温柔得给她课后补习，她不知道那算不算补习，也不知道一年级有啥可补习的

        试卷上除了字体过于庞大，格子不够用以外，正确率毫无指摘。但放学后，赵老师时常让佳宁到他办公室，教她写写作业。那时候可能也有居心不良的异性狼老师，但赵老师肯定没有这种龌龊的想法，他只是有点偏爱这个乖巧聪慧的小姑娘。这也是佳宁多年后对异性男友的优选类型。

        佳宁的自行车是父亲教的，又是一个大冬天过着热闹的春节，鞭炮声此起彼伏，平常节省的老百姓们都卯足了劲在春节里把钱不遗余力的烧成了烟花和火药味。叶小三有个远方表弟住在一个叫石马的山村里，他表弟也生了一儿一女，都比叶佳聪兄妹俩小一点。

        这年父亲受邀来山里做客，因为路途遥远，母亲和哥哥留在家里没有去，叶小三骑着二八车载着女儿，一路风尘仆仆，半路高歌，半路笑话得来到表弟家。佳宁所住的村子只能是行政村，早已没有大面积农田，没人种粮食了，但会有人自己开垦点自留地种蔬菜和瓜果，或吃或卖。所以佳宁小时候并没有过上地道的农村生活，没有烧过土灶，只会用每晚都需要替换蜂窝煤的炉子。

        这就使一踏入表叔家的叶佳宁格外觉得新鲜，表叔夫妻俩很好客，好吃好喝的供着，屋子也是挑好的让出来。家门口有个晒谷子的大场子，水泥砌成的，下雨下雪天也不会泥泞。佳宁兴奋得夜不能寐，赶巧就听见山里有狼在叫唤，应该是狼吧，她没见过，但听大人们说起过，这声声“嗷呜”使得小山村显得分外神秘，肃静。山里的空气和家里的就是不一样，清新的丝丝甜香不时传入你的肺里，可能在吃货的眼里和心里，开心的时候总会遇到，闻到，尝到各种甜味。

        在石马抬起头就可以轻松看见无数的星星，你随便数，即使大冬天里，那些细小的钻石仿佛仅用一双眼是怎么也收集不齐了。佳宁已经上小学了但还不会骑车，父亲决定趁着门口稻场这么便利的条件好好教教她骑自行车。佳宁满口答应，在父亲的辅助和摔了几回跟头，弄坏几次车龙头，磨破新年裤子的膝盖位置后，她如愿以偿得学会了自行车。

        佳宁这辈子除了自己，最爱的就是父亲，父亲虽然没有文化，但是他就是佳宁人生的灯塔，他倾其所有，倾囊相授，无论技能还是精神上的大智慧和感悟都乐于和女儿分享，还曾扬言老了以后，儿子养母亲，父亲跟着女儿过，这也是父女俩牢记在心里的，口头上的甜蜜契约！因为在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下，全家族无论父亲或母亲那边，都是喜欢哥哥多许多，而唯有父亲表里如一得疼爱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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