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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我本是散淡的人


  老爷子在里面跟她们说了不少,一个个出来的时候,都是眼圈通红。[燃^文^书库][www].[774][buy].[com]对来看望他的人,一个一个接见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天光。

  陈老爷子忽然来了精神,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从床上爬起来,颤声道:“扶我回家!老子可不想躺在这里。”

  回光返照。

  陈庆之默默搀扶着老爷子走出医院,老爷子回头道:“你们都散了吧,今天下午,记得来参加我的葬礼。”

  生得渺小,过得精彩,死也豪放!这就是陈雷公的一生。

  陈研凝依偎着老爷子,轻声道:“爷爷,你走了研凝该怎么办?”

  陈老爷子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道:“研凝啊,爷爷让你苦了小半辈子,以后你跟着这兔崽子,他不会让你吃苦的。”

  陈研凝眼圈通红,抿着嘴唇点了点头,道:“爷爷,研凝会想你的。”

  陈老爷子呵呵笑着,车驶回了陈家的大院来。

  陈老爷子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上了他的军装,别好了一堆胸章,这还是很老的一套军装了,是解放后的老东西了,他一直留着。穿上了军装的老爷子显得很矍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知道这将是自己的最后一天,不过还好,能够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天空虽然下着雪,但却已有了日头,老爷子对着贴在大堂里的主席像站直了腰板,敬礼,轻声道:“主席啊,老陈就要下来陪你咯!这不知不觉啊,就已过了几十年了,咱们的国家,也越来越强了,我也可以放心撒手人寰咯!要是下边有哪些小鬼不听话,你得告诉老陈,老陈再帮你踢他们的腚。”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人都忍不住默默流泪。

  陈老爷子从赵诗画手里接过陈破虏,小祖宗刚刚睡醒,看到老爷子不由呵呵笑了起来,伸手来抓他的胡须。

  老爷子把一个破旧的军用水壶摆到了门口的茶几上,在椅子上坐下,抱着重孙,轻声道:“这是当年就留下来的玩意,我就想着,走的那一天,就该喝这玩意。”

  陈研凝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呜咽道:“爷爷你别走,别丢下研凝……”

  老爷子把孩子放在怀里,打开水壶喝了一口老酒,对陈庆之道:“小子,以后照顾好研凝,照顾好我的孙媳妇们,可别让她们受了委屈,老子能办的都已办了,这件事情,我也跟柔柔说了。”

  陈庆之默然,温柔低垂着头,眼泪往下掉着。

  “小雨啊,你也别怪老头子我。”陈老爷子对林雨冰笑道。

  “爷爷……我,我不会怪你的,当初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呢。”林雨冰抹着眼泪,努力挤出来一个笑脸。

  老爷子一手搂着孩子,一手拿着水壶喝酒,大声道:“不许哭,老子这是喜丧,又不是病死!”

  或许他就那么撒手人寰还这让人觉得伤悲,但这死前的豪放,却让无数人觉得撕心裂肺般难过。

  “小子,打一套拳给我看看吧。”陈老爷子含笑道。

  陈庆之点了点头,站到了院子里,缓缓提气,双脚并拢,一发劲,周围的白雪都飞了起来,环绕在他的身侧,如同蝴蝶般飞,他的拳法柔和,柔中带刚,打的是一套八卦掌,脚在地面的积雪上,趟出了一个偌大的太极图来。

  陈老爷子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酒壶,里面的最后一口酒已被喝完,醉了,嘴里哼着:“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呀……”

  陈破虏努力伸着手,去抓老爷子的胡子,可是却怎么都抓不到。

  所有人都忍不住捂着嘴流泪,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默默看着陈庆之在院子里打拳。

  陈破虏忽然哇哇大哭了起来,陈庆之也在这个时候收了拳,双掌缓缓下压,一片片飞雪被震开,地上踩出了一个太极图和八卦图。

  陈老爷子已闭眼了,嘴里的小曲渐渐停了,一手摸着酒壶,一手抱着孩子,嘴上还挂着微笑,走得很安详,身上别着的胸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这是他一生的荣耀与光辉。

  “爷爷!”陈研凝凄厉地呼喊了一声,嘴里又吐出一口血来,仰面就昏了过去,被温柔一把给抱住了。

  陈庆之从老爷子的怀里把孩子轻轻抱了起来,小家伙哇哇哭着,被陈庆之哄了两下,这才安静下来。

  “下通知吧,准备葬礼。”陈庆之很平静地说道,把孩子送到了赵诗画的怀里,她已泣不成声,这么久以来,她是一直住在陈家的大院里的。

  陈庆之摸了摸她和赵琴棋的脑袋,道:“琴棋,你带着诗画去休息一下,守了一晚上了,应该很累了,给儿子喂喂奶,好好睡个觉,下午醒了再过去。”

  通知发到了领导人那里去,唐雕弓是第一个来的,对着陈老爷子的遗体敬礼,轻声道:“陈老,您走好吧!国家,会更好的!”

  冷寒竹道:“让他在这里坐一会儿吧,他不想躺着见人。”

  陈老爷子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含笑,闭目,如同睡着了,风吹来,胡须还会动一动,身上的军装让他显得一丝不苟,脸上已没有了严厉,只有祥和与平静。

  到了中午,尸体被人以水晶棺运到了大会堂,最后一位元勋的葬礼,将在那里举行,全国的高官、将领届时都会前来吊唁。

  温柔把陈研凝给抱回了房里,让安然躺下,小妮子太难过了,吐了两次血,不知道会不会落下后遗症。

  陈庆之显得很平静,轻轻把温柔抱进怀里,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柔声道:“委屈你了。”

  温柔连连摇头,没有说话,泪水已把他的衣襟给润湿了。

  陈庆之让人安排中午饭,整个大院都笼罩在一层浓浓的悲伤当中,吃过中午饭后,就该到大会堂去了。

  早已准备好的黑色袖章和白色胸花已拿出来,别到了每一个人的胸口上和手臂上。

  陈庆之让温柔和林雨冰先去休息一下,毕竟才刚刚从黄埔赶来,一晚上没歇,林雨冰的身体又不好,现在显得很疲倦。

  安排着休息,准备下午到那边去举办丧事,能够在大会堂办丧事的,而今也就只有陈老爷子一人了,他是最后的一位元勋。

  陈庆之安排好了一切,独自一人坐到了陈老爷子刚才坐着的椅子上,把水壶捧在怀里,轻轻摩挲着。

  任静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纤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按压着他疼痛的太阳穴,没有说话,无声却已胜过了有声。

  没人来打扰陈庆之,他坐了多久,任静姝就在他身后站了多久。

  陈庆之缓缓站起身来,嘴角也淌出了一丝血液,急火攻心。

  任静姝知道他心里的痛苦,从兜里抽出一张纸巾,轻轻为他拭去嘴角的血液,道:“爷爷走得很平静很安详,这是他想要的方式。你不要难过,不然他看到会不开心的。”

  陈庆之张开双臂,把任静姝抱进了怀里,紧紧抱住,在屋檐下相拥着,心中的寒意,多少驱散了一些。

  任静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他心里的痛,谁也不上,因为他和老爷子的感情是最深的,虽然小时候常可以看到陈老爷子跑到学校里来把他追得满操场跑……

  雪还在下着,风在咆哮着,在嘶吼着。

  新闻已开始播报了,华夏的最后一位元勋于今日早晨安然过世,届时,国家领导人会在大会堂进行吊唁。

  陈庆之轻声道:“我知道,人的生老病死,乃是自然,不可逆转的。”

  他又坐下,双目无神地看着地上那已渐渐被雪覆盖过去了的八卦和太极。

  任静姝在他耳边轻哼着:“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陈庆之闭目,清泪长流。

  坐了片刻,他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起身,道:“你还没吃东西呢,就陪着我在这里傻站着了。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一会儿去大会堂送老爷子最后一程吧。”

  任静姝点了点头,看到温柔从屋里出来,转身走了。

  温柔还是显得清纯柔弱,陈庆之拉起了她的手,走到屋里,道:“最近过得还不错吧?”

  温柔点头道:“还行的,老样子吧……等明年我大概就要到英国去留学了。”

  陈庆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秀发,轻声道:“对不起,我总是太自私。”

  温柔却很洒然地一笑,道:“没有啊,你对我这么好,为我做了这么多,怎么会自私呢?”

  陈庆之叹着气,细细触摸着她脸颊的每一分轮廓,道:“休息好了吗?要是还累的话,就再去睡一觉吧。”

  温柔却摇头道:“不累了!我刚刚睡过了一小会儿的,我可是练过功夫的!”

  陆华一带着满身风雪从门外进来,就站在那儿看着陈庆之。

  陈庆之也看了她一会儿,走上去,拉着她的手走了进来。

  屋里去休息的人都渐渐醒了,都很有默契,弄好了闹钟。陈研凝却还在昏睡,陈庆之在她的脖子上轻轻摁了一下,让她睡得更沉了,又往她嘴里塞了一片人参的切片,或许,今年杨恒宇的去世就已对她造成了很大打击,老爷子这一走,她的世界都要崩溃了。

  吊唁,就别让她去了吧……虽然这有些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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