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被偷
陈美霞穿着一件洗得褪色的蓝色褂子, 脚底踩着一双布鞋，这布鞋是许暖当初在乡下一直穿着的布鞋。
许暖跑回城里之后，陈美霞舍不得把这双布鞋丢了, 留下来自己穿。只不过她的脚比许暖的脚要稍微大一点，她每次都要把脚硬塞进去。
时间久了，两只大拇指一直紧紧抵着布鞋, 快要把布鞋前头抵出洞来。
因为鞋子不合脚的缘故，陈美霞站在门卫室旁边, 总要时不时扭动一下双脚，显得有些站立不安。
薛福和陈美霞不同，他能坐着绝不站着, 能躺着绝不坐着。
他往旁边的水泥台阶上一坐, 拍拍旁边的位置, 对陈美霞道：“妈, 你过来做坐一下吧, 翠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呢。”
薛福在水泥地上拍了两下，顿时觉得城里真好, 城里的学校真好, 到处都是水泥地，干干净净的，不像乡下, 哪哪都是泥巴路。
陈美霞往操场上看了一眼, 没看到翠丫的身影，也就挨着薛福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两人就瞧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短发女学生朝这边走过来。女学生五官端正、皮肤白皙，看着青春洋溢、充满朝气。
薛福一下子看直了眼，他小声朝陈美霞由衷地赞叹：“妈, 城里的女学生真漂亮。”
陈美霞瞪他一眼，“你心思收了吧，这种女学生你是娶不了的。”
陈美霞没有心思去欣赏别人好不好看，她现在关注女孩子的点，在于这个女孩子有没有可能给薛福做老婆，要是不能给薛福做老婆，再好看也不关她的事。
薛福也知道这种女学生肯定不会跟着自己，但看看总是没罪的。回了乡下就要对面那些灰头灰脸的姑娘，不如现在饱一饱眼福。
薛福眼睛一直盯着不远处的这个女学生，慢慢的，女学生朝他们走过来了。
女学生走到他们面前，慢慢停下脚步，眼神带着疑惑。
她问：“你们怎么来了？”
这一开口，陈美霞和薛福都跳起来，盯着女学生，几乎不可置信。
薛福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震惊地叫道：“你是翠丫？”
许暖现在剪了短发，穿着时尚的衬衫，青春洋溢，与以前乡下那个灰头灰脸的姑娘完全不一样。
更主要的是，许暖现在五官长开了，皮肤变白了，比以前更漂亮。
薛福眼里的震惊逐渐转为惊喜，他扯着陈美霞的袖子，兴奋地叫道：“妈，她是翠丫！她是翠丫！”
是那个与他有婚约的翠丫！
陈美霞从上到下将许暖打量一遍，她是真没有想到，以前跟着她在乡下干农活的翠丫，到了大城市里，还真的像是个城里人了。
都说大城市里养人，果然啊，连以前那样又黑又土的人，到大城市里竟然都能养得又白又嫩。陈美霞啧啧两声，眼里流露出一股莫名的喜悦。
许暖看着面前莫名兴奋起来的两人，脸色不太好。这两人脸上喜悦的神情，实在让人生不出好感，被她盯着的时候，总觉得他们内心里在算计着什么。
许暖看着两人，再次问了一声：“你们来做什么？”
陈美霞收回打量的目光，语气变得平稳，“我找你也没有其他事情，你现在来城里投奔你亲爸亲妈，我没什么意见，但是我也养大你一回，你不能一分钱也不给吧？”
许暖眉头一皱，“之前不是给过你五百块钱吗？我当着乡亲们的面给的，怎么，你现在想抵赖？”
说起这个事情，陈美霞心里突然来气，咬牙切齿地骂道：“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半夜进我家房子，把五百块钱偷走了，五百块啊，一毛钱也没给我留！”
这事在陈美霞心中，将永远是一个伤，提起一回痛一回。
那天许暖确实给了她五百块钱，她当宝贝一样藏在房间里的衣柜底下。她自认为没人知道，谁知没过几天，衣柜底下的五百块钱不翼而飞了。
明明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往底下摸了一下，那时候还有，第二天早上她醒来之后再去摸就没了。
这小偷三更半夜地溜到房间里，没发出一点响声，没吵醒她，轻而易举就把这五百块钱偷走了。
陈美霞笃定这是熟人干的。
她跑去把村子里平时有点偷鸡摸狗行为的人全骂了一遍，她站在村头路口向来往的人控诉这种偷窃的可耻行为，她向村支书投诉一要抓到这个偷钱的短命贼。
可惜都没用，村子里很快就风平浪静，人们都说她在发疯，可是没人理解她被偷了五百块钱的心情。她知道的，她知道还有不少人在背地里看她的笑话，笑她的钱活该被偷。
大家就是这样，看不得她突然得了这五百块钱，她心里都知道的。
她非得要给这些人点颜色瞧瞧。
她让薛福骑着自行车去镇上报警，镇上的警察来了，在村里转了两圈之后没有查出来谁偷的钱，这让她又成为了村里的谈资。
陈美霞因为这件事，一度十分抑郁，连干活也不想干了。
她没有办法查出来谁偷了她的钱，她只能抱怨上天对她不公平，明明她有这五百块钱就可以为薛福好好娶一个媳妇，下半辈子轻松点过，结果这五百块钱转眼就被人偷走了。
这一定是老天爷不公平。
老天爷让她嫁给一个短命鬼，让她养个干活的女儿最后却跑了，让她拥有五百块钱却被人偷，这是老天不公啊！
陈美霞怨天怨地一阵子，始终不解气，便开始怨起人来。
要说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还是许暖。要不是许暖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五百块钱给她，外面那些人又怎么会知道她家里有五百块钱呢。
家里五百块钱被偷，许暖要付首要责任！
许暖听到陈美霞一番话，只问：“你钱被偷了，所以现在又想向我要？”
陈美霞一听，心里不爽，“怎么是向你要，这难道不是你该给的？被偷了钱就没了，我没得到钱，就相当于你没给。再说了，这钱被偷，都是你的错，你当初要是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那些个小偷也不会闻风而来！”
许暖差点被气笑了，“合着你钱被偷，全成了我的错？”
“怎么不是呢？我今天和薛福千辛万苦地找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陈美霞把薛福往前一拉，两人气势汹汹地望着许暖。
许暖眉头紧皱，她盯着陈美霞，神色严肃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所学校念书？”
“我打听的。”陈美霞理直气壮地说。
“你和谁打听的？”许暖追问。
陈美霞不耐烦地把手一挥，“你管我朝谁打听的，反正我找到这里来了，你别转移话题，今天咱们过来是来说钱的问题，你到底准备给不给这笔钱？”
“不给。”许暖直接拒绝。
陈美霞愣了一下，她没有穷追不舍，只是说：“不给也可以，你欠我的养育之恩还没还呢，你也满十六岁了，你答应嫁给薛福，回乡下跟我办酒席，我就不要这五百块钱。”
这五百块钱本来也是留着给薛福娶媳妇用的，现在五百块钱没有了，薛福的媳妇肯定是没有着落了，他们家穷，薛福长得又不好看，还好吃懒做，哪有姑娘肯嫁进来。
再说了，当初之所以捡起许暖来养，也是考虑到这个女孩子长大之后可以嫁给薛福这一点，不然她才不会平白无故捡会一个女孩来养呢。
陈美霞原本是最看重钱的，她来之前打算着不拿到钱不罢休，在看到许暖之后，她突然改变了主意。许暖现在长得这么漂亮，又念了书，回去给薛福当媳妇，村里那些人恐怕得羡慕死。
再说了，许暖还有城里的爹妈，城里爹妈肯定不会放着许暖过苦日子，以后肯定会接济她，这样一来，薛福也能沾上岳父岳母的光。
如果运气好，薛福能在城里谋个职位，那真是列祖列宗保佑，祖上冒青烟了。那以后的日子，可不是村里那些人能够比的咯。
陈美霞在心里已经将美梦做到薛福和许暖儿孙满堂，她私心里更希望许暖嫁给薛福。
许暖听到陈美霞的话，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当初给你五百块钱的时候就说得明明白白，你不接五百块钱，我以后会养你，你接了五百块钱，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回去。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陈美霞哪里愿意听这些，她眼神一挑，“我不管，反正给你两个选择，你要么重新给五百块钱，要么回去跟薛福结婚，你自己选一个。”
许暖：“……”
许暖看着面前的陈美霞，觉得她面目格外可憎。
“那我给你说说我的选择，第一，我不会给你钱，第二，我也不会跟你回去嫁给薛福。”
许暖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
薛福立即追过去拦住许暖的去路，薛福听到他妈陈美霞让许暖回去嫁给他，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这会儿怎么可能轻易放走许暖。
许暖看着面前的薛福，面无表情地转头去叫旁边的门卫。
“李叔叔，李叔叔！”
文卫李老头听到互换，赶紧从门卫室里走出来。
许暖看到门卫叔叔，指着薛福道：“这人拦着我去上课。”
李老头眉头皱起来，李老头是个凶相，眉头一皱，显得非常严厉，小孩子看了都怕。他背着双手走到薛福面前，质问：“怎么回事？你怎么拦着人家同学不让她去上课？”
薛福虽然块头大，但平时活干得不多，身子一半力气都是虚的，这会儿见到李老头像军人一般强壮体魄，有些心虚地与许暖拉开一定的距离。
陈美霞一看，立即上前拉住李老头的胳膊，“李师傅，我们是来找家里孩子的啊，刚才还问过你呢，你忘啦，这个女孩就是我家的孩子，这是他哥哥呢，咱们没有恶意的。”
李老头对这对母子有点印象，这对母子刚才来咨询过他。只不过这对母子的装扮和这个女学生的装扮差异太大，李老头有些怀疑，他走到许暖面前，问道“这真是你家人，你认识他们吗？”
不等许暖回答，陈美霞抢着回答：“认识，当然认识，不认识的话，刚才怎么会和我们说话。李师傅，你可能不了解咱们家的家事，这小姑娘是我在乡下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现在她被城里的亲妈接到城里，就不要我这个乡下的穷养母了。”
陈美霞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楚楚可怜。
李老头不过是出来处理一下，没想到听到这样的八卦，他看着低声啜泣的陈美霞，一时间不知该该怎么处理。
陈美霞见哭得差不多，已经引起李老头的同情，立即收起眼泪，看向许暖。
“你去上课也可以，咱们不是不允许你去上课，你上课之前给我一个准话，你到底选哪一个？你说完立即就放你走。”
许暖再次看向陈美霞，“我说过，我一个都不选。”
说完，许暖转身往教室里走。这次薛福瞧见李老头在这里，没敢上前再拦住。
许暖走了几步，听见后面的陈美霞不满地喊道：“你摆摊赚了不少钱吧，你也不是没钱，你就是不想给。老天爷啊，你睁眼看看，这世上还有这么没良心的人，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她……”
许暖脚步一顿，返身往回走，她走到陈美霞面前的时候，陈美霞还在数落她的罪状。
许暖盯着陈美霞，神色冰冷，“你怎么知道我摆摊的事？”
陈美霞愣了愣，理直气壮道：“我打听的。”
打听？
许暖冷哼一声，“谁和你说的？”
陈美霞没理会这个问题，“这重要吗？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明有钱，你却不给我们，你忍心看到把你养大的母亲受苦，你忍心看着从小疼爱你的哥哥找到不媳妇，你……”
许暖没听完，她转身朝着教学楼走去，但并不是自己的教室方向。
许暖走到1班的教室门口，把许和静叫出来，直接问道：“陈美霞和薛福，是不是你叫过来的？”
许和静脸上是一片懵懂的表情，她有些疑惑：“陈美霞？薛福？这两人是谁啊？”
许暖仔细盯着面前的许和静，观察她脸上的动静，“我乡下的养母和哥哥。”
许和静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他们啊，他们来了吗？”
许和静说到一半，看向许暖，一脸无辜：“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叫他们过来的？许暖，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怎么叫他们过来啊！”
许暖冷冷道：“叫他们过来不需要知道他们的名字，只需要知道回乡下的路。”
许和静一听，气得满面通红，“许暖，你这是认定了把这个罪名往我身上按是吧？我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故意干这种事情吗？”
许暖面无表情地瞥着许和静，“你故意干的事情还少吗？”
“你……”许和静被许暖气得语塞，“许暖，现在在学校，我不想跟你吵架，不想又被年级主任抓到，请爸妈过来处理。我只想说，麻烦你正常一点，你心里不爽，不要拿我撒气，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你也不要随便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许暖哼了一声，“你干的脏事还少吗？要不要我替你数一数？”
“许暖！”许和静气得吼了一声。
许和静声音极大，两人站在走廊上，引得不少1班和2班的同学往外望。
许和静并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周围看热闹的眼神让她有点不自在，她气愤地望着面前的许暖，“我不想跟你说多，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送给你。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不要乱说！”
许暖冷冷望她一眼，眼神冰得可怕，“许和静，你最好是别让我抓到证据。”
许暖走回自己教室的时候，胡星一脸好奇地望着她：“怎么回事啊，我看校门口也不是黎阿姨和浩博哥？”
胡星远远地朝校门口看了一眼，他看到两个穿着灰灰旧褂子的人，这两人很像从乡下来的。
许暖板着脸，只说：“那是我以前乡下的养母和哥哥。”
“啊？”胡星惊讶道：“他们怎么过来了？”
“不知道。”许暖闷闷地说。
胡星见许暖情绪不太对劲，憋着一肚子好奇，乖乖闭了嘴。
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周峙和陆乐安都到9班教室门口等许暖和胡星。
许暖一出教室，陆乐安就上前问道：“怎么回事啊许暖，听说你乡下的母亲找到学校来了，是真的吗？”
“嘿，你怎么知道的？消息挺快啊！”胡星上前拍了拍陆乐安的肩膀。
陆乐安指了指旁边的周峙，“他告诉我的。”
当时许暖与许和静站在走廊上争执的时候，闹了不小的动静，2班的同学也都在看热闹。
周峙不喜欢看热闹，坐在座位上没动，其他同学都探着身子躲在教室里朝外张望。
他听到有人小声说出许暖和许和静的名字，才起身出去，只是那时候许暖已经走了。
一向不喜欢打听八卦的周峙同学拉着班上一个爱打探八卦的同学听了全程。
陆乐安从周峙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惊呆了，他迫不及待地跑过来问许暖，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许暖点点头，“他们确实来了。”
说话间，四人已经出了教室，走在操场上。
陆乐安又问：“那他们为什么来找你啊？”
许暖摇摇头，她抬头看了一下门卫室，瞧见旁边坐着的两个熟悉的身影，脚步一顿，对身边三人道：“你们先回去吧。”
胡星“哟呵”一声：“怎么了？陆乐安问你问烦了，你都不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回家了吗？”
许暖摇头，神情严肃地对她们说：“我养母和哥哥还在校门口，他们没走，应该是在逮我。你们不能跟我一起走，要是被他们看到，以后你们可能也会有麻烦，他们会直接逮你们的。”
胡星一听，笑起来，“这你就严重了，他们逮我们干什么啊。”
许暖丝毫没有放松，她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我说的是真的。”
这真是陈美霞能干出来的事情，要是陈美霞逮她逮不到，极有可能逮认识她的人。
胡星见许暖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惶然。
一旁的周峙见状，朝胡星和陆乐安瞥了一眼，“我们先回去吧。”
周峙那次是跟着许暖去了乡下的，胡星和陆乐安没见识过陈美霞的撒泼无赖，他见识过。
他知道许暖所言非虚，许暖有她自己的考虑。
周峙唤了胡星和陆乐安一声，将两人带走了。
等人走后，许暖慢慢朝着学校门口走去。
果然，陈美霞和薛福见到她，原本坐着的两人立即站起身。
陈美霞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对许暖说道：“终于等到你放学了，你刚才要上课，没时间和我们谈事情，这下有时间了吧？”
许暖直言：“我并没有时间和你们谈事情，你们不要缠着我了。”
“什么叫我们缠着你？”陈美霞尖叫道：“你就是这么跟把你养大的人说话的？”
许暖皱眉，“谁找你们来你们找谁去。”
“没人找我们来，我们是自己过来的。好哇你个没良心的家伙，你这就开始嫌弃我们了？你在城里过好日子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在乡下受苦的我们？”
陈美霞越说越气愤，“不管怎样，你也不能这么对待我们吧，要是没有我十几年前把你捡回来，你还有命享受现在的好日子吗？没有！”
“要不是我，你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里了，你现在还有这条命，全是我的功劳，你不感恩就算了，你还嫌弃我们？”
陈美霞叉着腰，嗓门极大，周围回家的同学纷纷侧目望过来。
陈美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巴不得周围的同学都看过来，周围关注的人越多她说得越起劲。
许暖不打算理她，径直往校门外走。
陈美霞一看许暖要走，立即拉着薛福跟上去。
许暖回头看着他们，“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你看看你这说的是人话吗？”陈美霞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在这个城市就只认识你，我们大老远跑过来一趟，你难道不该给我们安顿一下吗？”
许暖：“……”
这是彻底黏上她了。
许暖面无表情：“你们是三岁小孩吗？你们不会自己安顿自己？”
这句话说得陈美霞火气直冒：“我们安顿自己？我们怎么安顿自己？去住旅馆？你不是有家里三套房吗？你随便拿出一套来安顿我们不行吗？”
许暖闻言，脸色沉下来，“我有家里三套房？谁告诉你的？”
“我打听到的。”陈美霞还是这副说辞，她痛心疾首地说：“你又有钱又有房，你什么都有，你就是不愿意给我们！”
“我凭什么给你们？我们还有关系吗？”许暖也被撩拨出火气来。
“凭什么？就凭我把你抚养到十几岁的份上，你就该好好对待我！”陈美霞叉着腰，气呼呼地说。
许暖冷静下来，只问：“你们今天是不是跟定我了？”
陈美霞毫不示弱：“当然，今天你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你总不能丢下我和你哥不管！”
“好，那你们就跟着吧！”许暖说完，掉头就走。
陈美霞一看，立即拉着薛福跟上去。
她是特意来城里找许暖的，没有要到钱，她绝对不放弃，反正她已经记住了这个学校，就算许暖跑了，她也可以回学校闹事。
陈美霞有恃无恐地跟上去。
跟着跟着，她突然察觉到不对劲，许暖在警察局前面停了下来。
许暖回过头对陈美霞说：“既然你一定要跟着我，那我们去警察局里说。”
好哇，许暖竟然故意把他们带到警察局里来。怎么，难道许暖以为她会怕吗？
陈美霞也不是没有报过警，也不是没有和警察打过交道，她就不信了，城里的警察难道和镇上的警察不一样？
陈美霞哼笑一声：“进警察局就进警察局，你当我会怕？”
陈美霞扬腿便走了进去。
倒是薛福，没见够城里的警察局，走进去的时候腿软了一下。
许暖走进警察局，和里面的工作人员说了一下情况。
工作人员听完许暖的陈述，走过来向陈美霞单独询问情况：“你好，请问一下，许暖说你是她的养母，这不是事实？”
“是啊是啊。”陈美霞极力承认，“她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养到十几岁，我尽心尽力，你看看她现在白白嫩嫩的样子，就知道我一定没有亏待她。”
工作人员又问：“你们是不是在几个月前脱离了关系？”
“没有，绝对没有，俗话说生恩没有养恩大，我把她养到十几岁，这恩情怎么能够说断就断呢！”陈美霞摆手，坚决否认这一回事。
工作人员皱起眉头，又问：“她给过你五百块钱，是不是有这件事？”
陈美霞一听，又激动起来，“五百块钱就想断绝恩情？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再说了，那五百块钱被人偷走了，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这不做算。”
工作人员问道：“那就是说，她给你五百块钱是事实，是吗？”
陈美霞顿了一下，虽然很不想承认，她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工作人员又问了几个问题，得到回复之后，基本上确定许暖并没有撒谎。
可是这种事情又没有犯法，许暖也没有受到人身伤害，工作人员只能劝两方私底下讲和。
许暖也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陈美霞没有违法，进警察局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但是她可以提前走一步。
许暖弄完手续之后，走出警察局。
陈美霞和薛福还被留在警察局，在纸上面签字。
陈美霞不会签字，让薛福签，等薛福签完字，两人一看，许暖早走了。
他们追出去，早已看不到许暖的身影。
陈美霞顿时觉得许暖一定联合警察局来欺负她，顿时一屁股坐在大厅中央，撒泼大闹。
工作人员告诉她，如果她这么闹下去，会以扰乱秩序的罪名把她拘留起来。
陈美霞本来也只是借着胆子撒泼，这会儿工作人员要来真的，她不得不灰溜溜地爬起来，拉着薛福跑出警察局。
外面的天色逐渐变黑，慢慢地有灯火亮起来。
陈美霞和薛福走在宽阔的水泥大街上，两个人眼里都是茫然。
周围人光鲜亮丽，他们破烂不堪。
这个城市不属于他们，连城市里的路灯洒出来的光，也不属于他们。
突然，路边一阵香气飘过来，薛福扯了扯陈美霞的袖子，“妈，我饿了。”
两人循着香味走到一家卖饼的店铺面前。
薛福探着脑袋问道：“这饼多少钱一个？”
老板伸出五个手指：“五分钱一个。”
陈美霞立即尖叫起来，“这么贵？这饼才两个手掌大小，要五分钱？在我们那儿，五分钱能买五个这样的饼呢！”
老板也不反驳他们，只说：“这一路就我们家卖的饼最便宜了，你要是还觉得贵，你去其他家看看。”
“去其他家看看就看看，我就不信了，不就是一点白面粉吗，能卖这么贵？”陈美霞说着拉起薛福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她又拉着薛福回来了。
这条街上，还真是只有这一家最便宜。
陈美霞骂骂咧咧地掏出一毛钱，递给老板，“拿两个饼。”
陈美霞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两个饼，将其中一个递给薛福。
薛福像饿死鬼投胎似的，逮着饼拼命啃，三两下就把整个饼啃完了。
陈美霞才刚吃了两口，瞧见薛福已经吃完整个饼，她把自己的饼撕下一大半，递给薛福。
薛福丝毫没客气，又是三两下吞下肚。
填饱肚子，两人要找地方住宿。
但是这里旅馆少，不仅少，而且贵。
陈美霞一听住宿要两块钱，吓得她立即拉着薛福往学校走。
她全身上下都没有两块钱，去住宿一晚竟然要两块钱，真是疯了！
陈美霞带着薛福回到学校的时候，李老头正在门卫室里泡茶喝。
李老头看见这两人回来，有几分惊讶。
陈美霞拉着薛福往门卫室坐下，好声好气地朝李老头说：“李师傅，我们没地方住，你就行行好，让我们在这里面呆一晚上吧。”
李老头立即拒绝，“这不行，这里又不是住宿的地方，你们怎么能够待在这里呢！”
李老头一脸严肃，丝毫不容商量的语气。
陈美霞没办法，拉着薛福走到门卫室外面，靠着墙蹲下。
现在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特别是晚上，冷风一吹，能冻得人直打哆嗦。
李老头泡好茶，捧着搪瓷茶盅往外看了一眼。
他瞧见这两母子靠着墙，手揣着手相互取暖，一时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走过去，把两人叫起来，“你们怎么能在这里睡觉呢，现在天气多冷，你们找个旅馆过一夜吧，旅馆便宜的也才两块钱。”
陈美霞一听，把兜里褶皱的六毛钱掏出来说：“我就这么多钱，哪里能够住旅馆啊 。”
李老头看着她手上零碎的六毛钱，心里莫名一酸。
这两母子今天在学校闹事，他烦得很，恨不得这两人赶紧走。这会儿瞧见他们这样，李老头有些于心不忍，他叹了一口气，“行吧，你们可以进来，但是你们不能大吵大闹，安安静静地待一晚上。”
陈美霞一听，喜出望外。
边道谢边拉着薛福往门卫室里走。
门卫室并不大，空间很小，但比外面暖和很多，没有冷风钻进袖子里面来。
两人坐在角落里，互相靠着。
陈美霞走了一天的路，鞋子又不合脚，她两只脚胀得酸痛。
这会儿好不容易找个地方歇下来，她把两只布鞋从脚上脱下来，整个门卫室里立即被一股酸臭味包裹。
李老头受不了这气味，端着茶盅走了出去。
陈美霞倒是闻不出什么味道，薛福能闻到，但是他在家里已经习惯这股味道，很快就适应了。
两人坐在地上，靠在一起。
薛福说：“妈，我看翠丫是铁了心不给咱们钱，看她的样子也肯定不会跟咱们回去，到时候咱们的钱都用光了，怎么办啊？”
陈美霞并不怎么担心这个事情，“你别操心这个，翠丫总归还是在这个学校上学，她还能跑不成？而且她亲爸亲妈也在这个城市，咱们还不能去找他们吗？”
薛福瘪嘴，“咱们怎么找？咱们又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当初那个女孩也没告诉我们这个啊。”
陈美霞瞥了一眼薛福，很是不满，“叫你别提这件事，你怎么这么嘴大？”
“你以为咱们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找到？你今天不是去过警察局了吗？下次咱们要找人，闹大了往警察局里去，警察自然会帮我们找到人的。”
薛福听这样一说，心里还是有些不愉快，“可是，妈，我还是希望翠丫能够跟咱们回乡下，我想她给我做媳妇。”
陈美霞叹了一口气，“我也这么想呢，早知道当初就不要等她十六岁再嫁给你，咱们村也不是没有十五岁就嫁人的。等到十六岁，翠丫跑了，好好给你定下的媳妇儿跑了，真是不划算。”
陈美霞转念一想，要是翠丫早早地嫁给薛福，是不是就不会发现自己的身世？不发现身世的话，翠丫始终只是乡下的一个黄毛丫头，那这样也捞不到半点好处啊。
陈美霞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现在这样更好。
现在起码还能要点钱。
陈美霞语气突然变得坚决：“咱们好好睡吧，睡好了，咱们明天一大早就起来闹，我就不信要不到这五百块钱！”
两人拢了拢衣服，闭起双眼开始睡觉。
李老头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捧着茶盅回到门卫室的时候，陈美霞和薛福已经睡觉了。
李老头望着这对母子，一时间心里很是感叹。
这两人，适应能力也太强了，坐在地上都能睡着。
李老头哪里知道，陈美霞和薛福临睡前心里都是喜滋滋的，旅馆一晚上要两块钱，这里不要钱就能过一夜，太划算了。
李老头望着这两人沉沉睡着的身影，把门卫室里一扇透气小窗户关上了，冷风不再吹进来。
第二天一大早，走进学校的时候，许暖瞧见门卫室外面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有些迟疑，难道陈美霞和薛福昨天是在这里守了一夜吗？
许暖放慢脚步走过去。
陈美霞瞧见许暖，立即上前拉着许暖的胳膊，朝四周大声嚷嚷：“大家过来评评理啊，许暖是我一手养大的，她现在不认我这个养母啦，她只认她的亲妈啊，她嫌弃我这个养母穷啊。”
“她甚至都不愿意带我们回家，她让我们在外面露宿街头，她好狠的心呐。”
周围陆陆续续进校的同学，纷纷侧目，盯着许暖和陈美霞看。
大家窃窃私语着，要不是要上早自习，大家恐怕都会停下来看热闹。
许暖静静看着眼前叫得正欢的陈美霞。
她感受到了这次陈美霞的决心，陈美霞这次要不到钱，怕是会一直在学校里闹，偏偏因为陈美霞的身份，这事报给警察局，他们也只能尽量调解。
许暖手上是拿得出来五百块钱的，她只是担心，如果随了陈美霞的意，把这五百块钱给陈美霞，陈美霞尝了甜头，以后一没钱就找到她哭穷，一没钱就来学校闹，难不成她以后要一直负担陈美霞和薛福吗？
而且这次陈美霞和薛福能找过来，绝对是有人给他们透露过，不然陈美霞不会知道她的学校、她摆摊的事情以及她有三套房子的事情。
这个人是谁，许暖心里清楚得很。
以后就算她不在这所高中读书了，去新的大学了，毕业了找到工作了，只要这个人想搞事情，就可能会把她的情况告诉陈美霞。
陈美霞到时候再到她的大学闹，到她的工作单位闹，或者到她的家庭住址闹，那她真的就是这辈子都脱离不了陈美霞了。
许暖想了想，这样不行，她得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够解决陈美霞的问题，又能够把这个在背地里搞事的人揭露出来。
许暖沉默地看着面前的陈美霞，突然道：“我同意给你五百块。”
陈美霞还在朝周围的同学不断地嚷嚷，听到这一句，她立即停下来，望着许暖，“真的？”
“嗯。”许暖轻轻点头。
“不过你得跟我去警察局立个字据，而且你得当着警察的面告诉我，是谁叫你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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