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通天阁
“是因为我吗？”诸伏景光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少自恋了。”北原真纪不想正面回答他。
“要不要去吃饭？我知道通天阁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店。”他忽然提议道。
这么快就不追究了吗？北原真纪狐疑地看着他。
从诸伏景光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异样，他好像真的只是邀请她去吃饭。
“听说这家店的什锦煎很有名。”
坐在店里，诸伏景光向她介绍。
北原真纪尝了一口，确实还不错。
店主已经很大年纪了，正在和一个年轻人聊天。
“爷爷你看，我把以前的照片都洗出来了，意外发现了这一张。”
原来这个年轻人是店主的孙子。
店主拿起照片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不是本堂和他儿子瑛祐吗，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大概是他儿子玩相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吧。”年轻人猜测着。
北原真纪一边吃东西，一边听着这对爷孙闲聊。
“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她问诸伏景光。
“我对烹饪很感兴趣，所以会去专门了解各地的特色美食。”诸伏景光解释道。
“还挺好吃的。”北原真纪评价。
“真纪你喜欢就好。”他笑着回答。
“店主和他孙子的感情真好。”诸伏景光感叹道。
北原真纪点点头。
“爷爷我先走啦，多湖还在外面等我。”年轻人对店主说。
“是多湖啊，你们的模型店筹备的怎么样了？”店主询问道。
“已经快要开业了，到时候爷爷要来捧场啊。”
“知道了宗兵，你快去吧。”
叫宗兵的年轻人也许是太着急了，跑出去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手中的照片洒了一地。
诸伏景光起身帮他捡照片，北原真纪也不好意思坐在旁边看着，干脆帮忙一起捡。
这张照片……
她愣住了。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小孩。
这张照片有些奇怪，小孩占据了照片的大部分面积，中年男人只占据一个角落，看上去倒像是小孩不小心按到的。
那个中年男人，她在组织里见过，是个基层成员。
好像是叫石川？她记不太清了。
“真是谢谢你们了。”叫宗兵的年轻人和他们道谢，然后离开了店里。
北原真纪忽然联想到了刚才听到的店主和年轻人的谈话。
本堂和他儿子？不小心碰到相机？
“在这等我一会。”她对诸伏景光说道，然后追了出去。
“请等一下。”她追出去拦住了那个叫宗兵的年轻人。
宗兵认出了她是刚刚帮忙捡照片的人。
“这位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吗？”
“刚刚我捡起的那张照片，上面的人是本堂和他的儿子吗？”北原真纪问道。
“小姐你也认识本堂？”宗兵找出那张照片，有些惊讶地问。
“他是我从前认识的朋友，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你知道他在哪吗？”北原真纪看上去很急切的样子。
“本堂先生是爷爷的老主顾，从前经常带着儿子光顾，不过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连爷爷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据说是去国外工作了。”宗兵有些遗憾地回答。
国外工作？可她前不久才见过这个人，就在日本。
“宗兵，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很久。”又一个年轻人跑了过来。
“多湖你来得正好，这位小姐正在寻找本堂先生的下落。”
“本堂先生，就是你爷爷店里那个老主顾？”多湖问道。
“是啊是啊，之前我经常带你去店里吃饭，你应该也见过他。”
“我记得本堂先生的工作是潜水吧？”多湖回答。
“他说自己的职业是潜水员吗？”北原真纪询问。
“是因为我听到他说过‘很快就会潜下去’这种话。
“不过问宗兵的爷爷，他又说本堂先生只是普通的公司职员。”
“爷爷确实说过，他只不过是被‘pany’雇佣的职员。”宗兵回想着。
北原真纪不觉得这个‘pany’是表面意思。
cia，俗称也是‘pany’这个单词。
“既然是公司职员，他应该也会带同事一起来吧？”她随口问道。
“还真有，不过他同事都是穿着黑衣服的外国人。”
果然，组织里那个石川有问题。
改名换姓，潜入组织。
多么熟悉的配方，比如波本、比如莱伊、比如苏格兰。
石川在组织里时间可比他们三个长多了。
每天都在抓卧底，结果到处都是卧底。
“请问你们知道本堂先生他儿子在哪吗？”她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一下。
“这个连爷爷都不清楚，本堂先生的事情爷爷了解的最多，他们以前经常聊天到深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向他打听。”宗兵回答她。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帮了我很大的忙。”北原真纪用手机将那张照片拍下来，然后向他们道谢。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回到店里，诸伏景光问道。
“发现了熟人而已，没什么。”北原真纪没有多说。
“我们走吧。”她对诸伏说道。
店主和本堂相熟，她装作朋友打探很可能会被识破，这件事情不急于一时。
结完账后两人就离开了。
车内的收音机正播放着中村健遇害的消息。
北原真纪不想回忆起任务时的场景，皱起了眉头。
诸伏景光关掉了广播。
车内忽然变得非常寂静，两人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有没有想过结束这个任务？”北原真纪打破了沉默。
他没有回答她。
“诸伏景光，你不适合生活在组织里。”北原真纪说出了憋在心中许久的话。
一直以来，因为清楚这是他的任务，她都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像今天这种任务，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过去两年你在组织的经历，不过只是一个开始，成为代号成员后，你会接触到更多可怕的事情。
“那天晚上你那种丢了魂一样的表情，说不定以后天天都会出现在你脸上。
“所以，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她说出自己的目的。
即使知道没什么可能，她还是想问一问。
“那么你呢，就没想过脱离组织吗？”诸伏景光反问她。
北原真纪也没有回答。
一个人的性格特征、思维方式、行动模式都与其成长的环境息息相关，她已经长歪了，很难矫正过来。
她虽然摆脱了洗脑实验的影响，找回了自己儿时的记忆，但多年组织生涯留给她的记忆也并未消失。
这两份记忆带给她的是完全相反的世界。
在属于绪方遥的世界里，她需要遵纪守法，心怀正义，尽自己的可能去帮助别人，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而普洛赛克的世界截然相反。
关于实验的事情，井上纯子当初告诉她的事情有限，不过她留下的u盘里有更详细的资料。
组织当初对这个实验很重视，培养了很多实验体，但最后活着离开实验室的只有她和库拉索两个人。
至于其他人，当然是被她们杀了。
地下世界里没有法度，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这里不需要三观和道德，活下去就是唯一的目的。
这两份记忆带给她的观念在互相撕扯。
她已经很难完全用绪方遥的观念来处理事情了。
举个例子，在外守一的事情上，绪方遥会和诸伏景光选择用法律制裁他，但北原真纪会选择在第一时间杀了他。
绪方遥相信法律与公平，但北原真纪只相信自己。
刚进入组织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向外界求助，可是没有任何用处。
那些她曾以为的正义之士，不过是道貌岸然的家伙罢了。
过去那些年里，只有举起屠刀才能活下去，这种观念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即使脱离组织，这样的她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了。
但诸伏景光还可以。
“小景，你和我是不一样的。”她叫出了那个很久以前的称呼。
诸伏景光不自觉地将方向盘抓的更紧。
“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过去发生了什么吗？”他的声音里有些恳求的意味。
让她怎么开口呢，说自己失忆了，一心为组织卖命许多年，害死了无数人？
她也曾奉命追杀过几个不知名的卧底，说不定其中还有他的前辈。
有些事情，光是想想就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错过的时光终究是回不来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说再多都改变不了什么。
“我不会出卖你，你也不必再探查我。
“只要你不做的太出格，我都可以替你遮掩一二，直到你成功完成任务。”北原真纪看上去十分冷静。
诸伏景光也许被她气的不轻，这一路上将车开得飞快。
这个车技，可能是和波本一起学的也说不定。
她惊讶自己居然还有闲心思考这个。
他们相处的时候一般都是诸伏景光主动开口，现在他一言不发，北原真纪也没有打破僵局的欲望。
“你还记得当初我们的赌约吗？”快要到达目的地时，他终于开口。
“关于谁先当上警察的那个赌约？算你赢了。”北原真纪不假思索地答道。
“怎么，你的要求就是让我告诉你过去发生的事情？
“你确定要这么草率地用掉这次机会吗？
“我可只会答应你一个请求。”她看向他。
“原本是有这个想法的。”他点头承认。
“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诸伏景光接着说道。
他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挣扎与痛苦，不再忍心问下去。
这件事情他可以自己去查，况且他有一种直觉，这个请求在未来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会等到你愿意把一切告诉我的那天。”他笑意温柔地看着她。
北原真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有些不受控制。
总是说这种话，真是叫人没办法啊。
她在心里抱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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