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辱 一
六色识文断字,都是奚栖教的,却因为不爱学,终究是个半吊子,尤其不会用成语,偏有的时候喜欢用。
每每都是断章取义,贻笑大方。
奚栖没少被她逗乐了。
一句寡妇门前是非多,公子自重,她自以为说的很在理。
脸色青白交加了半响,佟千宇隐忍的问道:“果镶郡王府的贝勒爷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
他刻意郑重的加强果镶郡王府贝勒爷这个称谓,成功的刺激的六色抖索的更厉害。
“没有,他没来过,一次没有……”
否认的很彻底很干脆,六色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打心底里怕被人知道一样,柠隽是奚栖的秘密,是谁都不能说的秘密。
一直以来,她不是没设想过让柠隽知道,可总是不敢。
之前不敢,现在就更不敢了。
佟千宇微讶,一次没来。
六色的样子分明不像是骗他,转而又似想起什么,立马掉头就走。
脚步飞快,转眼就不见了。
六色抬头时只看见飞扬的衣角,长舒一口气,软瘫了般往地上一坐。
其实头一回,果裳来西溪小筑,带着苏岑,柠隽等五六人,那次六色只是迎面对着他们行了个礼,也不知是不是有奚栖顶着,她什么都不怕。
如今,奚栖身体像个豆腐块,还哑了口,她开始怕了,怕别人伤害,怕自己护不了。
“六色姐姐,你怎么坐地上?”
忽而一道娇俏清脆的声音响起,还在失神的六色立马一咕噜爬起来,边拍着身上的土,边往门口一看。
“呀,七兮怎么来了?”
来的七兮是比六色等级小一茬的太仆寺少卿府的丫鬟。
六色,七兮本来都是指派给奚栖当随侍丫头的,只不过六色可是随嫁丫鬟,在奚栖跟前的分量自然不一般,在奚栖出嫁之后,七兮就跟了如今的太仆寺少卿府里的二房甜儿。
一身正经丫鬟装扮,里面是六色熟悉的碎花色衣服,外面却罩了一件不甚寻常的崭新的夹袄,本就水灵的丫头,乍一看,还真是讨喜。
七兮笑吟吟的往里头走,她年纪比六色还小几岁,举止却比六色还稳重,“小姐呢?夫人让我来见小姐的。”
六色习惯性的往前一拦,面色发苦,今儿个是什么日子,都赶着来。
谁让前两日都是雨雪天呢,这天一放晴,别说大街上都拥挤了,走门串户的也不少。
“夫人近来还好不?是二夫人让你来的?”
后一句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周氏要是派人来必定是派自己身边的丫鬟。
“六色姐姐真是见外了,都不让我进门说话,自然是二夫人让我来的。”
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诧,七兮却也没有恼,临了还叹气。
“小姐在睡觉,府里有什么事么?”
问这句话的时候,六色是有些忐忑的,奚栖受伤的事情是瞒着周氏的。
可是奚林会不会知道,她就猜不到了。
毕竟,在回春堂呆了那么些天,哪里瞒得住呢。
“府里哪里有什么事,就是,二夫人的肚子可是十个月了。”然后又停了话不说了。
六色竖着耳朵等下文,见她卡在这,不免疑惑,十个月了不就是要生了么,跟奚栖有什么关系?
忽然觉得脑袋不够用了,难不成这还有什么讲究,而她不知道?
六色等了又等,对方都没有再说的意思,不免困惑,就在她刚要忍不住问的时候。
七兮哎呀了一声,“你熬的什么?都糊了……”
“呀!糟了!”
六色闻声跳脚,浓浓的焦糊味散发开来。
她熬的药黑糊了个透顶。
等她手忙脚乱的收拾处理完,那厢七兮笑了半天。
笑着笑着又莫名的落寞,看着她的眼神流露出深沉的意味。
“以前我总以为自己样样比你好,留在小姐身边的一定是我,可惜……到底是没福分。”
平白感叹了一句,自嘲般的摇了摇头,“好了,我出来透了透气,也该回去了。”
“哎,你这就走了?”
六色在重新鼓捣着熬药,见她往门口走,不免追问起来,“你还没说什么事呢?”
“你回头跟小姐说,她自然知道的。还有,大夫人又病了。”
后面一句完全是出于好心告知一句。
周氏又病了,这消息压在六色心头格外沉重。
夜幕降临的时候,奚栖就醒了。
晚饭没吃,光是喝药就饱了。
让一个兜不住话的人藏着事,根本就是折磨。
六色收拾完碗筷就摊牌了。
让她惊讶的是,奚栖很平静,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决定明日去看周氏。
她不能瞒一辈子,也不能总与周氏不见面,如今人都病了,她自然别无选择。
夜色凄凉,冷风呼啸。
六色白天忙个没停,累的很,撑着在桌前打瞌睡。
直到门外轻叩了三声,她下意识的往外头去,打开门的时候还有些迷糊。
奚栖自然知道她出去见谁了。
手里的笔沾了沾墨,再次凝神下笔,铺在桌上的宣纸上依稀可见一朵花的摸样。
她在作画,油灯忽闪扑哧,窗户口有风从缝隙里钻进来。
一道影子在窗纸上印着,而屋里的人并没有察觉。
里面的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仅是因为周围真的很安静,而且是她的世界更安静。
没有一丝声响。
闭上眼,整个世界都没了。
所以她不敢在黑夜里睡,因为闭不闭眼都看不见。
外面的人看了很久,却没有像之前一样一直呆在外面。
走动起来几乎没有声音,而六色迷糊的离开房间,连房门都没有关紧。
他进来的毫不费力,一步步的靠近,屏住呼吸。
入眼的果然是一幅荷花图,比起昨夜的兰花,其实荷花更难画的。
之前他们有过一场讨论,关于兰花好,还是荷花好。
花中君子,与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各有各的好。
结论当然是无疾而终。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
‘纵我不往……’
子宁不嗣音?
“啪嗒。”
手里的笔忽而掉落,奚栖愣了楞,浓墨洒在花蕊上,整个画毁了个彻底。
骤然觉得心痛的不能自已。
出淤泥而不染又怎样,只是一滴墨水就能毁了她半天的心血,那本该高洁出尘的花,刺目惊心的污浊。
撑着桌沿她缓缓的蹲下身,捂着心口,睁着眼,像个受伤的小猫,呜咽着找不到方向,颤动的自己抱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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